他找到捨不下的人了呵!以前他之所以能瀟灑的遊走於世間,是因為沒有讓他在乎的人、事、物,現在他找到了,而且那可以讓他放棄生命。
習慣真是一個可怕的東西,現在的他不單依賴她的愛,更因為已經習慣她在身邊的感覺,捨不下呵!
雖然他們可能沒有永遠,但「一花一世界,一沙一天堂;拿中握無限,剎那即永恆。」這是他現在所能持有的態度,因為能擁有愛卿就是種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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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夢凌原以為帶她出去走走,看場電影,能夠解開他們之間那個不敢直言的心結,卻沒想到讓他們的情況變得更僵凝。從沒看過電影的他們走進電影院後,隨便挑了一部名為「調情人」的電影就看了。
電影的內容描述一位愛上凡人的天使,寧願觸怒天神也要下凡一會那名女子,沒想到那名女子卻因車禍身造成天人永隔,但天使還是情願留在人間,受盡人間生老病死之苦。
天使的朋友曾勸他退回天堂,他卻淡然的回答:「一切都是命運。」毫無怨言的留在人間。
這結局觸動了他們一直不敢談論的話題——他們沒有永遠,這讓他們情緒降到最低點。
回到織務愛卿的家後,季夢凌再也忍不住擁住她虛軟無力的身子,久久無法言語,他的舉動讓她隱忍已久的淚水,又如斷線珍珠般的落下,因為她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現在什麼都別提好嗎?我沒有勇氣更不敢聽你要說的話。」
織務愛卿沒想到她的提議會變成如此,一部電影輕易粉碎了他們偽裝的平靜。
「愛卿,我們必須面對現實,我不想有一天毫無預警的失去你,你的害怕同時也是我的害怕啊。」
如果這是他們不提就不會發生的事,他又怎麼願意提起,如果這是上天給他們的考驗,那他們就必須接受不是嗎?
織務愛卿在內心掙扎許久,才緩緩開口,「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求你不要當我的『賽斯』我不要你孤獨的留在這世間。」
不管留誰在這世上,對活著的人來說都是種心靈的負擔,誰能輕易忘卻以生命去愛的人?至少她不能。
季夢凌將她擁得更緊,這不是他要和愛卿重逢的目的,對他們而言白頭偕老竟是種永遠達不到的要求。
他頭一次怨恨自己是狐仙,連想放棄當狐仙的機會都沒辦法,只能看著所愛的人慢慢的老去,而他依然留在這世間永遠不會老去。
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等我生命結束後,希望你能好好善待下一個女人,去找一個狐仙吧!這樣你就不會品嚐到這種生離死別的痛苦了。」
織務愛卿環住他的頸項,在他懷中哽咽,沒有抬頭的勇氣,在他懷中結束生命,對她而言也是種折磨。
這也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愛卿,我會在人間等候你的轉生,如果我的生命也給束,我會在你的墓園邊化為一顆螢火,環繞在你的屍骨邊,就這麼等候著你,我也毫無怨言,只求你轉生時還能記得有個人一直在等候著你的歸來。」
季夢凌在給她承諾,給她一個她承擔不起的承諾。
「我求你不要,我不知道我到底有沒有來世,這種賭注不是我們能下的,真的愛一個人怎麼捨得看著對方活在痛苦裡?」
織務愛卿浪眼迷濛的掙脫他的懷抱,退至牆邊掩面哭泣。這種承諾讓她感動,但是她要不起!
「愛一個人又怎能說換就換,說轉移就轉移?你告訴我啊!」
季夢凌看著不斷落淚的她也不禁紅了眼眶。他從來不知道愛一個「人」會那麼痛苦,難道造就是長老除了怕他們幻滅外的另一個原因?
「中國的月老判定兩人是否能結為夫妻,是以兩人所欠的情分來論要還多少寸尺。如果我倆互不相欠了,怎麼再去跟月老要求下輩子的情緣?緣盡了不就該分離嗎?」
織務愛卿眼中閃爍著絕望,想續緣沒錯,但是不能啊!她不願意看他痛苦。
「如果求不到,那我只好用搶的,怎麼也要把那條牽連著我倆的紅線再相連,難道你不願意?」
季夢凌渴求的眼光等著她的回應,若真的要論情債,欠她的情分豈是這一世就能還完的。
織務愛卿感動萬分的回望他真摯的眸子,走近他環住他的頸,「我願意,但是我怕我沒那個福氣。」
這是卉跟神搶永恆,他們爭得過無所不能的神嗎?
「我也怕我沒有福氣再擁有你。」那個噩夢又返回他的腦海裡,緊緊勒住他的呼吸,讓他無法喘息,他也怕啊!
「有大多不可預計的意外阻隔在我們之間,你的害怕也是我的,當我知道有個男人陪在你身邊,我一直擔心你會不會投向他的懷抱。」
「遲義什麼都告訴你了?」見他不情願的點頭,讓她覺得好笑和感動。「對他單方面的付出我只有滿懷的歉意。」
季夢凌將她擁人懷中,語氣霸道的說:「就算是歉意我也不希望你給他,你們之間的牽扯越少越好。」
知道吃這種醋不應該,但一想到那男人能陪伴愛卿將近十年的時間,就讓他受不了。
織務愛卿感受到他的在乎,輕笑道:「你說的算可以了嗎?別忘了北堂佐浩什麼都沒有,而我卻在你的懷中。」
他身上的溫暖一直是她所貪求的依戀,忘不了更捨不下,她不能沒有他。
「你本來就該在我懷中,我願意把我的性命交託於你。」
他替她拭去殘餘的淚痕,「如果我想帶你回戀之湖,你肯嗎?」她說過那個地方待上一輩子都肯,只是不知道這十年是否改變了她?
「我依然是十年前那個深愛戀之湖的織務愛卿,不知道你肯不肯也帶令泉卉去看看那個仙境?」
不管緣起緣滅,她只希望最終的了結處在那個地方。
「那個地方只能有我們的存在,如果你不肯去,那它也沒有存在的意義了。」季夢凌認真的眸子望進她閃著促狹的眼裡。
「那阿誅跟阿蠻怎麼辦?」
季夢凌佯裝認真的思考後道:「把他們關在門外就好了。」
兩人相識一笑。他們暫時達成共識了,只希望接下來的時間夠長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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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務愛卿收拾好行李後,不捨的望著這個住了十年的屋子,拿出他曾看過的畫冊翻閱,取出紙箋閱讀上面的字句,注意到紙箋上留著有力的筆跡,反射性的將它翻面來看。上頭寫著——
如果愛你必須累積千世的情緣,我願生生世世伴隨在你身旁,蓄積著點滴的注定,即使只能在街角凝望你無數的輕笑,我也無悔;也盼著某日,得了足夠的緣分,只為了和你結為一世夫妻,我也無怨。
織務愛卿的淚又落了下來,感動與感激迴盪在心中久久無法釋然,感謝他的深情給予,但是她並不想牽絆他啊!
生生世世對他們來說是多麼遙不可及的事,她知道他不會滅亡,可是要他浪費千世的等待,她怎麼捨得。
傳言百世輪迴之後,所有的記憶都會遺忘在長遠的時空中。
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突然沉睡不醒,如果死,是無法改變的事實,那要怎麼做才不會讓傷痕不至於烙得太深?
突然間「離開」這個念頭在腦中萌生,她不捨的站起來環顧室內,彎身提起行李,是該離開的時候了,她沒辦法讓所愛之人陷於這種困苦裡,這種思念的苦楚她嘗就夠了。
一打開門,看見去向范遲義道別的季夢凌面色鐵青的站在門外,眼中有她熟悉的痛苦,她心虛的垂下雙眼,靜靜落淚。
「我以為我們已經達成共識了,」季夢凌心裡充滿怒火,但他沒辦法將怒氣發洩在她身上,因為他知道她想離開的原因,他只能緊緊將她摟在懷中。
「對不起,我不想成為你的等待,等待的痛苦我嘗過,我不希望你和我一樣。」
織務愛卿任由淚水沾濕他的上衣,怎麼也無法停止落淚。
「但是我們一人一次才算扯平是不是?」季夢凌環著她的柳腰憐惜的問,很慶幸自己提早回來,否則愛卿真的會離他而去了。
「你這又是何必?我不要讓你在嘗過痛苦之後恨我的無情,況且千世的等待並不輕鬆,我甚至不知道下次投胎時能不能記得你,夢凌,我怕我會忘記你。」
她咬著下唇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只是淚水仍不斷的落下。
「就算你忘了也好,我只希望我能再見到你。我也明白千世的等待不輕鬆,」
季夢凌讓她的瞳眸對著他,「因為我永遠不會死,甚至想跟你一起落入輪迴都沒辦法,你說我能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