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是病人,躺好啦!」聿宸頗為不耐。憑什麼二哥可以出去遊山玩水、溜躂個一兩個月,而他就必須聽從大哥的吩咐「看好」阿瑪!
「只是作戲嘛!不用這麼講究啦!」這個死兔崽子巴不得他這個阿瑪生病啊!
慶王爺心裡這樣想,但也只是敢怒不敢言,誰叫他生來就被兒女咬得死死的。
「府裡僕役這麼多,當心傳了出去壞的是玉涵的名聲。」聿宸拿玉涵出來壓制父親。
「宸兒說得對,你就躺好吧!」慶王妃催促。
「對喔!不能被發現,躺好躺好。」慶王爺連忙又躺下,讓濕巾重回他額頭。
夕陽西沉,在天邊揮下炫麗的紅霞,歸雁點點,官道上也冷清許多。
在客棧前和聿這分手的玉涵,一邊默背著聿瑄教她待會和雋炘見面時應該說的話,一邊踏入雋炘停留的客棧。
「姑娘,您是要用膳還是要住店?」店小二招呼著,在乍見玉涵嬌俏的姿顏之時,心兒漏跳一拍。
「我……」還要看情況吧!玉涵探頭探腦,視線逢巡著客棧尋找雋炘的身影。
「姑娘,你一個人嗎?有什麼我可以幫上忙的?」店小二更加熱忱了。
「沒你的事,你可以去忙了。」突然出現在玉涵身邊的雋炘皺著眉頭隔開店小二,店小二看玉涵的眼神讓他很不悅。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只有你?」
「我……我跟二哥……走散了。」玉涵垂著頭,不善說謊的她把短短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
「格格吉祥。」雋炘的近身護衛齊爾焱恭敬地朝三涵行禮。
「齊爾焱,在外就免了這些繁文褥節吧!」玉涵笑望一旁始終一號表情的齊爾焱。
「是,格格。」齊爾焱依舊恭敬不減。
「跟聿瑄走散?你們為什麼會到這裡來?」雋炘拉回玉涵的注意力,不讓她的眼光在齊爾焱俊朗的臉上多作停留,為什麼會萌生這種念頭,他不想去細究。
「我……阿瑪……」玉涵試著發出一點啜泣聲,再配合上說謊的心虛,整個人就像顫抖的淚人兒一樣。
慶王爺發生什麼事了?玉涵又怎麼會和聿瑄走散?
「你用過晚膳了嗎?」雋炘輕聲問。
玉涵誠實地搖頭。為了追上雋炘,她和二哥趕了兩天兩夜的路,根本沒有好好吃過一頓飯。
「再添一副碗筷,她跟我同桌。」雋炘向店小二吩咐,隨即牽著玉涵的小手到桌邊坐下。「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
面對雋炘,玉涵忽然覺得自己很小人,欺騙了雋炘毫無保留的溫柔。可是,為了將來能不後悔,她希望自己至少是努力過的。
「阿瑪突然生了急病,陷入昏迷,怎麼叫都叫不醒。二哥說治病的藥引還差一味,連皇宮裡也沒有,所以我和二哥才出來找。」玉涵佯裝吸了吸鼻子,很難過的樣子。
聿瑄懂醫理,出來找藥無庸置疑,不過,玉涵這半調子跟著出來做什麼?
「聿瑄怎麼會帶你一起出來?」雋炘問。
「因為二哥要我幫忙他找藥。」幸好她平常也跟二哥學了一點皮毛,雖然不能替人看病,但倒還認識些藥草,這點雋炘應當不會懷疑。
「你們要上哪找藥?找什麼藥?」雋炘果真被玉涵唬弄過去了。
「喀戈山的烏茨草……」說到這裡玉涵更心虛了,因為那是二哥胡謅的。
「額濟納的喀戈山?」
「嗯。」
「御醫怎麼說?一定要烏茨草才能治王爺的病。」來回額濟納一趟快則也要兩個多月,來得及嗎?
御醫怎麼說……他們根本沒請御醫,御醫一來不就沒得玩了嗎!
「御醫呃……御醫也說烏茨草才能治本,其他的藥只能治標。」玉涵在心裡吐吐舌。雋炘分析事情一向透徹,還好她腦筋轉得快。
「天色也暗了,聿瑄為了找你應該不會走遠,我看你就先在這客棧待一晚,明日一早我就到鎮裡找他,他會找到這裡來也說不定。」雋炘替玉涵想好了對策,體貼地將盤子裡的菜夾到玉涵碗裡。「來,多吃一點。」這下真的引出玉涵盈眶的淚了,欺騙雋炘的罪惡感不斷上升,她有點猶豫了。
「玉涵,別擔心,王爺會沒事的。」雋炘望進了她梨花帶淚的雙眸,輕聲地安慰。「今晚還有我在,別怕。」玉涵輕點螓首,也只能選擇避開雋炘清澈坦然的眼,兀自扒著碗中的飯。
「掌櫃,給我三間客房。」雋炘見玉涵漸漸平穩自己的情緒,招來客棧掌櫃。
「客倌,真對不住,敝店只剩一間空房了。」
「也罷,我們不住店了。」雋炘對掌櫃說道。
「這鎮是通往西域的要塞,停留在此的商旅頗多,再者天色也晚了,其他客棧也不一定有空房,我勸這位兄弟有得住就住下吧。」隔桌的商旅以自己的經驗提醒雋炘。
「雋炘,住下吧,我們擠一間沒關係。」玉涵不希望因為自己而弄得三人都沒地方睡,殊不知此番單純的好意讓雋炘的臉色一陣鐵青。
玉涵知不知道這樣說會誤了她的名節!雋炘不會沒瞧兒掌櫃詫異的神色,和附近幾桌客人正曖昧地交頭接耳。
「少爺和小姐是兄妹,同睡一房無妨,屬下守在房外便成。」齊爾焱適時地替主子解圍。
齊爾焱這一番話讓眾人不疑有他,這兩人既是兄妹,同睡一寢就沒什麼好大驚小怪了,顯然是他們多想了。
燭暈閃爍映室,忽明忽滅,雋炘正忙著在地上鋪被,身影映在牆上。
「雋炘,你當真要睡在地上?」玉涵雖然感動於他把床炕讓給她睡,但是在北方,就算白天酷熱難當,到了半夜根本冷得嚇人,沒有炕是睡不了好覺的。
「難不成我們要擠一張床?」雋炘背對著玉涵說笑。
說他說笑並不為過,這床容納兩個人絕對綽綽有餘。
「我們擠一張床也無妨呀。」單純的玉涵沒有多想便接下了雋炘的話。
「你說什麼?」雋炘突然渾身一僵,轉過身皺眉盯著她,他無法任自己漠視玉涵天真的邀請。
「我說……我們可以一起睡。」一起睡不好嗎?兩個人都可以睡個好覺,也不會受寒。他為什麼突然這麼凶地瞪她?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怎能如此大方地要求和男人同睡一席?
「知道……」所以她依他又說了一遍呀。
「玉涵,清白的姑娘家不能邀其他男人同睡,你不懂嗎?」雋炘正色道,微慍的口氣顯示他的不悅。
「懂啊!但是,這和我們一起睡有什麼關係嗎?兩個人一起睡暖和多了,不是嗎?」更大的因素則是因為他是雋炘,而不是其他男人。
玉涵側著頭問,純真的模樣實在很難讓人想入非非。不過,對於雋炘來說,好像不是這麼一回事,他忽然因為她的問句而覺得口乾舌燥。
見鬼了!他怎麼會對玉涵天真的想法起了反應?
她是妹妹,是妹妹,不是普通的女人!雋炘反覆告訴自己。
「以後不准再說這種話!」她到底知不知道,男人聽到她這種曖昧不明的邀請會有馬上抓狂的危險?然後她會被吃得一根骨都不剩!
「可是——」她沒有惡意啊?
「別說了,睡吧。」雋炘突地冷凝的口氣不容置疑,在鋪好的褥子上躺下,背對著玉涵不再說話。
今晚的雋炘好奇怪呀?他從來捨不得凶她的,為什麼突然變得凶巴巴的?
玉涵也鑽入棉被,大眼卻直望著雋炘的背影。
「雋炘?」玉涵輕聲喚道,怯怯的嗓音讓雋所的眉頭再度打了好幾個結。
沒有反應。
「雋炘,你睡著了嗎?」
他依舊背對著她,沒有任何回應。
「雋炘……」玉涵慌了,被冷落的滋味讓她有點難過。從小到大,沒有人會這樣冷落她、不理她。她真的說錯話了嗎?
雋炘連看也沒看她。
「我心疼雋炘打地鋪,就如同雋炘不想讓我打地鋪是一樣的道理,我說錯了什麼?」玉涵幽幽低語,她一點也不喜歡雋炘凶她、不理她,這種感覺讓她胸口悶悶的,好難受。
「如果我真的惹你生氣了,我道歉,對不起……」玉涵把頭埋入棉被,不讓吸鼻子的聲音吵醒雋炘。
雋炘沒有睡著,在聽到玉涵的自責後,心頭猛然被愧疚佔據。玉涵只是朵溫室裡的小花,根本不解人事,他不該把自己突然失控的氣出在她身上。
「我沒有生氣。」雋炘挫敗地坐在床沿,連人帶被地拉起玉涵,讓她安穩地窩在他懷中。翻開她裹住臉的棉被,玉涵小白兔殷紅紅的雙眼映入他眼簾,他的心頭一緊。
「那為什麼都不理我……」玉涵無辜地瞅著他。
「我這不是理你了麼。」
「我是不是說錯什麼話讓你不高興?」
「沒什麼。」男人的慾望多說她也不見得會懂。
「你真的沒生我的氣。」
「沒有,你安心睡。」雋炘在心裡喟歎一口氣,今晚的他自從玉涵出現在客棧後就頻頻失控,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