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吉祥……」學著其他丫環對元律福禮的姿勢,一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樣子。
「你就是柳念薏?」葦心好不高傲的態勢在她面前的椅子上坐下,動盪幾日的心房在目睹傳言情敵的容顏之後,完全平和下來。
她有同自己競爭的資格嗎?女孩的憨怯,她沒有,女人的嬌柔,也不見她有,這樣的柳薏,怎麼可能自她手中搶走元律?
「我是。」
「起來說話吧。」狂妄的語氣矢志一開始便成功壓制對方,挑起她不如人的自覺,主動求去。
「謝郡主。」不知是否所有旗人都是這樣的,念薏在他們身上,同時感到沉重的壓迫。
說話口吻、動作姿態,咄咄逼人,不可一世。
「你是大阿哥的丫環?」葦心又瞟了她一眼,心裡譏嘲不已。
或許長輩會覺得她很甜、很可愛、很嬌美,可是都到十六、七歲仍是一副奶娃樣,難免給人她似乎連腦袋也有些不知長進的感覺。
元律要的福晉不會是這種女孩。
「是。」
「你喜歡元律貝勒嗎?」她單刀直入地問。
念薏皺皺俏鼻,「不喜歡。」這種問題,毋須青衣丫環的提示警告,她就可以不加考慮的直接給予答案。
「不喜歡?」她的回答迅捷而不拖泥帶水,反令葦心起疑。
念薏認為她的困擾很奇怪;
「我為什麼要喜歡他?」這座王府的人一個比一個奇怪,怎麼她對元律的評價很奇怪嗎?為何福霖生和她都是難以置信的表情。
「元律貝勒是個君子,對下人的關心發乎情而止於禮,即使如此,還是不少人芳心暗許。」元律就是有種魔性,或說是魄力,大論走到哪,都會成為主宰大局的人物。
君子?!發乎情止於禮?!
天大的笑話,那傢伙的本性根本是無禮又傲慢!
念薏欲反駁,恨不得拆穿元律的假面具,可是繼而一想,這麼做對自己一點好處也沒有。一定不會有人相信她的話,說到底這兒還是他的地盤,哪個笨蛋會違棄主子而信她?
不期然地,她又想起兩日前荒唐放浪的那件事!
那天,她肯定是中了什麼邪,才會如此無力地任他上下其手……
而她,千不該萬不該在事情發生的兩天之後,猶清晰地記得那個好寬闊、好有力的懷抱,甚至隱隱感覺到那衣衫底下結實的肌肉,硬實而熾熱,和她的身子完全不同……那個吻,好狂野……好像都快把她整個人吃下
想著想著,胸間彷彿有什麼情緒在悸動,卻不甚明瞭,教她呆了半晌。
「郡主請放心,我不會和你搶他的,等拿到龍鳳翡翠,我侍奉他的日子也就結束了。」
真有人天生就是處處受人傾慕的命哪!噴,不知道元律是哪點特別好、吸引人,美麗的郡主竟如此死心塌地的迷戀他。
「龍鳳翡翠?」
「嗯,他手上有我們蘇府的傳家之寶,因為我也不想當個不勞而獲或是侵佔之人,只好答應他提出的交換條件,當丫環侍奉他兩個月。」
荒謬地,葦心壓不下心頭的恐慌,「這是由他主動提出的?」
「對啊!」不是他提的,難道她會有自虐的傾向嗎?
「你覺得兩個月後他會放你走?」葦心的音調不由得尖銳起來,聽到柳念薏進一步的說辭後,她的想法無法如方纔的樂觀了。
不曾聽說疏離淡漠的元律和哪個人談過交換條件,向來他就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一旦看上的東西,總有辦法不倚仗自身的權勢,以絕對自我的力量取得……這樣的元律,今天卻為了將她留在身旁,捏造了不實……
他對柳念薏,是怎樣的心態?
「為什麼不?我才不想繼續待在這個無聊的地方呢!」這裡太安靜了,安靜得她都要病了,要不為何元律一靠近她,她就會有喘不過氣、呼吸急促的症狀?
他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舉動、每一個吐息、每一句話語,老讓她猜想著那背後彷彿對她有著某種奇特的關注……再這麼下去,她遲早得瘋病!
揪心的感覺如螻蟻啃噬,葦心在失控的前惶然地撂下警告,「柳念薏,記住你的承諾,如果你違背今天對我所說的這些話,我絕不饒過你!」千頭萬緒的紛亂教她追不得已丟下狠話。
幸好落花無意,但為免夜長夢多,她得盡快請太后娘娘作主了。
但願這一切是她多慮了,否則柳念薏將成為她不容小瞧的對手!
第四章
「元律!元律…」
稚亮的聲音穿過簷廊,下一瞬,念薏不小的人影已出現在書齋門前。
「念薏姑娘。」守在門口的福霖生,縱有千百個不願意,仍是客氣的對她一笑。
念薏被叫得有些羞赧,「哎呀,阿福……」
「福霖生。」福霖生悶悶不快的咬牙糾正,厚實的拳頭在身後握緊松放、松放握緊,就怕自己拂逆主子之意,一拳揍扁眼前這個老拿他昂藏六尺之軀、頂天立地男子漢名字開玩笑的女人。
「是,福大哥。」念薏尷尬的搔搔後頸,「我的意思是,咱們一樣都是服侍元律的下人,你叫我念薏就可以了,否則我亂不好意思的。」
「一句稱謂而已,沒有關係。」不好意思?會嗎,他倒認為她聽得心花怒放,成天沒事做也很心安理得。
「那個……」骨碌碌的雙眼轉呀轉,視線受到像山一樣高的福霖生阻擋,只好側探小小頭顱張望,發現房門是掩上的,「元律在裡頭嗎?」她比了比他身後的門。
「貝勒爺有幾封信要讀。」福霖生百思不得其解,她既不像郡主那般典雅溫柔,也沒有郡主那般知書達禮,為什麼卻能獲得大阿哥的青睞?
「那你在這兒做什麼?」沒等到他回答,她又問:「不是說好由我侍奉他的嗎?」須臾間,臉色垮了下來,「你是不是想搶功?」
太陽穴在抽動,嘴角也跟著抽搐,福霖生深深覺得自己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這原本就是他的工作,何來搶功之說?
「霖生,讓念薏進來。」老早聽到女音喳呼的元律,沉斂的嗓音自書齋裡傳出。
「是。」
「你看,都說了這是我的工作嘛!」念薏眼角挑得老高,好不挑釁的膘倪,大搖大擺的推門進去。
嗚……大阿哥,您怎能這麼待我?堂堂六尺之軀的福霖生心裡在消淚。
他知道貝勒爺看上這個沒氣質、沒身段、缺美貌的女娃,可是也不能這樣對他吧。如此不是要他從今以後再也無法在她面前抬頭了嗎?
☆☆☆
「你跑到哪兒去了?」元津正想收拾書案的東西,念薏看見了,自告奮勇跑了過來。
「大阿哥,我來!」飛快的上前搶下工作,衝勁過大,險些將元律撞得重心不穩,「這種小事怎好勞動您自個兒來呢?大阿哥請這兒坐,喝茶吧。」
討好的綻出笑意,念薏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重量不輕的椅子搬退了一些些,請他坐下,拿起不知是誰送來的茶水,借花獻佛的端至他手中。
「你在忙什麼?」元律看不懂她忙得團團轉所為何事,這丫頭常有驚人之舉。
「大阿哥請先喝茶,奴婢一會兒就可以幫您槌背了。」瞇起雙眼笑著,她轉頭說道。
元律沒轍的將茶盞放下,「你這是曲意承歡。」笑意都不及雙眼,瞧她笑得多虛偽。
「哪有,」念薏呼吸一岔,有種被掀底的惱羞成怒,「你哪只眼睛見我心不甘情不願了?」哼,以為咬文嚼字,她就聽不懂他在損人嗎?
「這不就是了?」元律不慌不亂的指出,「你前後態度差好多!」食指輕點她怒紅的小鼻尖,「適才還是甜得膩死人的笑容,這會兒又板起晚娘面孔了,這樣教我如何相信你剛才是出自真心侍奉我?」
「你是惡人先告狀!」腮頰染上羞憤,她氣呼呼的說。
「哦,我怎麼不知道自己何時成了惡人?」他好整以暇的盤起雙臂,準備問個清楚。
每回只要她一出現,就像抄家的衙役般,什麼都要翻一翻,什麼都要念一念,等數落到她覺得爽快了才肯罷休。
「阿福……不,福大哥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你讓他在外頭守著?」
『』那是霖生的出工作。」
「所以你說話不算話!」她指控的指著他的鼻頭,「他的工作不是變成我的了嗎?那天你明明是這麼說的!」
「我不認為你會有耐心站在外頭守著。」元律是夠瞭解她缺乏定性的個性了。
「我……」她啟唇,滿腔熱血化作一股激切的熱意,衝上她的胸口,衝上她的喉嚨,衝上她的聲帶,衝出她的嘴唇,「也……對啦。」
呃,好像有點落差。
「好了,現在誤會冰釋了,我幫你槌背吧。」說罷,她已十分熟槍的站至他身後,握拳槌按著他的寬厚硬實的背。
「你這又是在做什麼了?」兩邊肩胛遞人不輕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