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緒回籠,念薏震驚的望著他,氣憤地道:「你這個骯髒鬼、貪吃鬼看見什麼都要吃,上回吃我的口水,這次竟要吸我的奶水!我告訴你,我絕對絕對不會再讓你這麼做了!」
死命瞪了幾眼仍難消心頭之氣,她甩頭離去。
好半晌後,書齋裡傳來一陣爆笑聲浪,聽得門外的福霖生茫然不解。
服侍多年的主子第一次開懷大笑,他卻有些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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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書齋裡,突然傳出一聲女性的叫嚷。
「你又怎麼了?」元律自書堆中抬頭,望向念薏的眸中沒有擔心,純粹讓興味佔滿。
「我能不能不要坐在這裡了,好元聊哦!」念薏站了起來,一口氣衝至他的身旁詢問。
「當然不可以。」
「你……」聞言,她負氣的大叫,「你一直看書、一直寫字,一句話也不和我說,我自己一個人坐在那兒,都快睡著了!」
「你不是命令我沒事不能與你說話嗎?」元律揪住語病,不客氣的回她一記。
明白她為了什麼而難為情,他偏要提起教她害羞的事,就愛看她臉紅的模樣。
「我……」果不其然,宛似一塊白布浸上了紅色染料,粉嫩的小臉倏地通紅一片,念意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又想起他前後兩次的無禮侵犯了。
她確實說過這樣的話,因為她真的很怕他邪氣輕佻的眼神,他的雙眼似欲對她訴說什麼,黑沉得讓人心悸……一旦和他交談,勢必就得和他面對面,所以她煞費心思地避免和他有著言語方面的交集,好不容易撐兩天了,萬沒想到在今天宣告功虧一貫。
她好納悶,仔細觀察過後,發現他與其他人說話之時,眼底的那種燦爛彷彿就不見了,整個人看起來好冷漠,而她更怕他那樣子…… 她真的好矛盾。
「不管啦,我不要和你待在書齋裡了!」禁不住他的調侃,念薏憤地旋身欲走。
元律伸出一隻手臂,擋在她的前頭,嚇得她趕忙住腳,雙手死命地護住前胸。
「你幹什麼?」奔騰的火焰自語調中流露出來。
「你是要自己乖乖坐下,還是等我動手後你才坐下。」他交疊著長腿,慵懶沉坐在椅內,悠然且傲慢地睨著杵在原地硬是不肯服從的小身子。
書案前,除了他慣坐的大椅外,還多了一張高度一樣的木椅,小巧可愛,看來似特別訂做的。
因為她的刻意保持距離,所以這張木椅已經被冷落兩日了。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望向輕鬆制住她行動的魁梧身影,念薏氣得瞪人。縱使她人小、聲小、力量小,並不代表她就毫無尊嚴、沒有脾氣。
「你在我的手下做事,當然就得聽我的。」
雖然一臉不滿的神情,但她的雙腳似有自己的意識,自動退至他身旁的木椅坐下。
「嫌書齋無制,那麼我陪你到外頭逛逛吧。」輕鬆地將她連人帶椅擄來身旁,手指自然地梳掠她柔細的長髮,露出一截雪艷無暇的頸項。
真的……」念薏好不欣喜,以為他好心地願意放自己一馬,但他眸中的亮度實在太耀眼,教她不得不重新回想他才說過的那句話。果然,那三個字他說得一清二楚,「你陪我?!」
這不是換湯不換藥嗎?躲他都來不及了,怎可能笨得讓他跟著自己。
「小柳兒,你就這麼討厭和我在一起嗎?」元律斂起笑容,幽幽瞅著她,看似心不在意,卻有某種無形的狂潮在奔騰翻轉,與他自若的神態成為對比。
那只男性的手,粗獷、厚實、有力,漫不經心地游移在她頸窩,她細嫩的膚觸、纖弱的脈搏,全都被他一手掌握。
「啊——你又叫我小柳兒了……不要這樣叫我啦!」
念薏懊惱地捂著耳朵,他明知她最禁不起他這聲聲誘惑,還來刻意捉弄。
「你不讓我陪,我就這樣一直叫下去……小柳兒、小柳兒……」
她六神無主地對上元律俯身貼近的容顏,眼對眼地任望他勝利的笑容,一身的意志力幾乎被全面擊潰了,她真的怕了,真的不想再聽到這句話了。
「你快放開我,我要出去了……」念薏的腦袋垂到胸前,兩隻鮮紅的耳朵幾乎湧出血來,拚命搜索腦中所有可以幫忙她逃開他熱切注視的理由。「你不是要我到處走走看看嗎……」
元津端詳她盯著地面的倔強小臉,識破了她拙劣遮掩下的真實情緒。「不用了,改天等我較有空閒,自會帶你去認識環境。」
又聽他說要親自帶她四處逛,念薏惶懼得一顆心都要蹦出胸口了。
「現在你什麼差事也不用做,先將這本論語熟讀。」
元律自一疊書中抽了其中一本放在她面前。
念薏的五官霎時糾結,仿若那本論語淬過毒液,碰也不碰,「為……什麼?」
她最討厭讀書了。
在蘇府,老爺也請過先生教她們識字背詩,只是每逢上課時間,瞌睡蟲總是不肯合作的跑來擾亂,害她沒辦法專心聽課,字是識得了不少,排列組合湊在一塊兒後就懂得不多了……唉,上進心強烈的她為此甚至懊惱了好多回呢。
「不學論語,不知應對。」元律堅決的看著她,理由說得冠冕堂皇,其實這不過是他為了將她留在身邊安分陪伴他的借口。
「大不了我不說話了。」她有些賭氣的回答。
「可能有點困難。」他淡淡的調侃,有點拿她沒辦法的無奈,也有點溺愛。
「等等,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念薏不笨,馬上聽出他嘲弄的話意,他在暗指她就像街頭巷尾的三姑六婆一樣長舌,每天聒噪個不停。
「背書,三日後我要考試。」
「啥?」念薏愣了一下,之後焦急的抱怨,幾乎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哪有人這樣,我一頁都還沒看,三天後考試怎可能考出好成抗績?」
元律不忘再拖壓力,「你再抱怨,等於繼續浪費時間。」
心下大驚,她連忙住嘴,飛快地翻開書閱讀,只是這份安靜維持不到一會兒,她又坐不住了,視線四處亂膘。
看到身旁的男人專心地讀著眼前的書本,她好無聊的出聲:「你在看什麼書?」
「詩經。」
「哦。」沒啥興趣地訕訕開口。
「我剛好看到很符合你的詩。」懂她的心思,元律故意將話說到一半吊她胃口。貓和女人的共同弱點,就是好奇心。
「真的嗎,會有適合我的詩?」念薏興奮的問,拋除顧忌一把攀上他的手臂。
詩經她也讀過,可那對她而言,有點深奧,所以她向來翻不了幾頁就將之扔至一旁了,她還不知道有首詩的意境像是在描寫她呢。
「就是這首關睢。」大略知曉她的程度,他毫不隱瞞地將反覆讀了一整個上午的這首情詩告訴她。關睢——拿來形容他的心情最是恰當。
她能明白他的心意再好不過,若是不能也無妨,至少他已表白,心裡不會再梗得難受了。
「關睢啊,我看看……」她搶過書本清脆的朗讀著:「關關睢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述。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寐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悠哉悠哉,輾轉反側。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參差荇菜,左右筆之,窈窕淑女,錘鼓樂之……唔,這裡頭寫些什麼呀?」
詩是念完了,但她一句也不懂。
「它主要是描述一個女子有著活潑好動的性情,很受大家的喜愛。」元律故意誤導她。現下若坦白心情,她可能又要被嚇得撞門而出了。
「這首詩的女主角根本就是我的翻版嘛!」念意大言不慚的咧嘴而笑,得意洋洋。
「沒錯,在我心中,你正是一個這樣的女孩。」
如此正經的讚美,措手不及的逼出她頰畔的紅潮,「那個……其實我也沒那麼完美啦……」彈指之間,她又變得謙虛了,心頭卻充塞著異樣的甜暖。
不知怎地,潛意識的她就是特別雀躍元律對她的讚美,別人的誇耀缺乏這份感染力,雖然一樣令她驕傲,卻少了開心的情結。
總之,他的誇讚對她而言很重要,聽到這些好聽的辭句自他的口中說出,她可以高興好些日子。
「幫我寫在這上面!」驀地,她從懷中掏出一隻巾帕攤在桌面上。
「寫什麼?」元律明知故問,她的在乎令他心情跟著愉悅起來。
「就是這首詩嘛!」抹去難為情,念薏好生辛苦的不讓自己臉紅,「這是我的詩耶,你幫我找來的耶,別人不見得找得到這般合適自己的詩句,對不對?」愈說愈順口了,「我要拿去跟晴兒還有阿福炫耀,如果他們不相信,我就搬出飽覽詩書的你,有你當兒證人,他們肯定要相信了吧。」
「真的要寫?寫在紙上不好嗎?」
「不行,非得寫在這方絹帕上不可。」
元律揚眉發出疑問。
「哎呀,你就寫嘛……拜託啦!」她軟軟的求他、推他、拉他、搖他,平日潑辣的個性暫時脫胎換成溫馴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