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現在是吃飯時間,也用不著只顧著吃吧,你沒聽人家說『吃飯配話』嗎?」言母嗓門也大了。
「我想是我不經通報闖入言大哥的辦公室,他心裡仍在生我的氣……」細若蚊蚋的聲音從祖兒的口中逸出,也許她仍是不明白自己為何被討厭,但害他當炮灰,她也過意不去。
「祖兒,你去過公司了?」最詫異的非言書權莫屬了,因為她居然只找大哥而忽略了他的存在。
大哥更是過分,絕口不提這麼一回事,這算什麼意思?
投給她一記充滿歉意的眼神,言書晃事後也察覺自己過度的舉動會今她難過,「我那天真的很忙,所以不能好好招待她……」
「你不會打電話給我嗎?反正我也是閒著沒事做,這種招待的工作很樂於幫忙……還有,祖兒,你不會忘了我也在那一棟樓上班吧?既然大哥沒空陪你,為何不找我?」言書權喝了一瓶很酸很酸的醋。
「算了,這件事情就這麼忘了吧,祖兒剛回台灣,阿晃你這幾天就帶她到處走走、逛逛吧!」言大華自作主張,想了個主意要為兒子的行為贖罪。
言書晃結實的身軀在椅子內挪了挪,他是不清楚父親在想什麼,不過他不會答應,「爸,我有工作。」
「那些工作交給書權去處理,你擔待幾年了,也該好好休息了,這幾天就當給你的假期。」
偷偷觀察言書晃的表情,藍祖兒發現他面有難色,皺起的眉頭悄悄道出了他的答案,一股空虛帶著隱隱的不安填滿胸臆。
果然,在他的目光攫住她的片刻,他的聲音冷了幾分,說出狠心的回答,「我無心玩樂,讓書權陪祖兒吧!」
好不容易聽到一個較有良心的建議,言書權頻頻點頭,感激和埋怨的眼神分別朝大哥和父親發射。
「還是大哥瞭解我。爸,你太不夠意思了,什麼好康的都往大哥的懷裡送,而我什麼都得不到,為什麼大哥可以放假陪祖兒,我就不行?我工作也是很認真,且我好久沒放假了!」
「你是很久沒放假沒錯,但你三天兩頭就曠職!」言母不慌不忙的講出事實。
「媽,你好心幫幫忙吧,不要在祖兒面前扯我後腿……」
「我吃飽了,你們慢慢用吧!」緩緩地放下餐具,言書晃站起身。
他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多坐上一分鐘,書權和祖兒坐在一起給人那麼和諧的感覺,且他們散發相同有朝氣的氣息,如此會逗人開心……個性幽默的書權,是適合祖兒的男人吧!
言大華還來不及阻止,大兒子已經離開餐桌,為此他十分憤怒。
「造反了,他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父親?我的話簡直被當成耳邊風了!只是要他陪祖兒玩幾天,不答應就算了,還拚命澆冷水……真是反了,那麼會談生意有個屁用,家庭倫常都忘光了!」
他的面子全給他丟盡,若祖兒回去向她的父母提起這事,看他以後怎麼在藍家夫婦面前抬臉做人?
「言伯伯,你不要動氣……其實沒關係的,過幾天我也要到爸爸公司為實習的事情作準備,可能也沒空玩了……」
藍祖兒感到羞辱的火焰灼灼燃燒,就好像太靠近火叢般,整個臉都熱了起來,她覺得自己好尷尬。
「祖兒,言伯母替書晃向你道歉,改明兒個他有空,我一定要他好好補償你。」
「媽,為何非得大哥陪祖兒,我不也一樣,祖兒,你說是不是?」焦點一直在大哥身上,言書權不能平衡。
耳朵彷彿失去了它該有的功用,藍祖兒的全副精神都被落地窗外、游泳池畔的男子背影給吸引。
狼狽離去的言書晃,不知何時已換上了泳褲,沒有多加的熱身動作,即以一道優美的弧形躍入水中;她的目光凍結在他修長精瘦的身軀上,他的影像令她敬畏,一種特殊的情感充滿了她心底,像是要將一切都送進她那紊亂的內在……
亂了方寸,藍祖兒終於發現自己堅持見到他的人,並未使自己好過些,她本來不會那麼痛苦,像在美國,因為久未見面,想得也沒有那麼多,現在,她來尋求一個解答,他卻躲著她,那種感覺難以言喻。
「祖兒……」
「等我工作上了軌道以後再說,好不好?」游離的思緒被拉回,藍祖兒只想趕快道別,再多逗留,她的心情會更加複雜。
給小兒子一個白眼,言母忙著夾菜,「不說這些了,來,專心吃飯吧!」
「謝謝言伯母,我吃飽了。」
「這樣就飽了啊……」也知道氣氛都跑掉了,或許一開始就不對了,言大華有心理準備哪天他若翹辮子了,死因絕對不是什麼大病或絕症,肯定是被這兩個兔崽子活活氣死的。
「那我叫方媽去切未示果,你們年輕人先去客廳看電視……」
「不了,媽媽交代我不能太晚回家。」
言書權的臉難掩失望,「藍媽媽真是的,剛才我說開車去接你,她偏不要,現在害你不能待久一點……」
「媽媽是為我好,考到駕照後我就馬上到美國唸書了,現在回台灣正式工作了,她希望我早一點適應。」
「書權,夠了,不要讓你藍媽媽擔心,送祖兒出去吧!」言母端出做母親的威嚴,「祖兒,改天再來玩喔!」
藍祖兒頓時不知怎麼應答,因為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勇氣踏進言家,然長輩期待的眼神卻教她不能拒絕,她困難的點頭。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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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貌地敲了幾下門板,根本沒耐心等房內的主人應門,言書權便大搖大擺的扭轉門把走了進去。
事實上,他的行為已經夠紳士了,他甚至懷疑自己打哪兒弄來的寬忍能力,居然能憋至現在才來發洩心中的不悅與憤怒。
「有事?」游了幾圈,回到房間沖了身子的言書晃,正拿著一條大毛巾擦拭猶在滴水的頭髮。
「你得為自己剛才的行為解釋。」倚在門沿,言書權雙手環胸,口氣像在審問犯人。
「解釋什麼?」走至穿衣鏡前,言書晃拿起梳子整理頭髮,當他將頭髮往後梳時,一條早已確定的發線,明顯的把頭髮往左分。
當他試著將頭髮攏向右邊,儘管潮濕的頭髮易定型,但它們還是很念舊的堅守自己的崗位,最後他還是放棄了,認分的梳著自己習慣多年的方向。
對於髮型,他和書權大致英雄所見略同,所偏好的還是以簡單清爽、容易整理的為主,不過無論如何改變,他們兩個人的頭髮肯定哥哥分左邊,而弟弟往右邊靠,這分固執全為了方便藍祖兒對他們的辨識。
幾年來,書權沒說要改,他也沒覺得有打破此原則的必要。
言書權步履挾著狂風,走到他身側,怒火愈燃愈旺,「不要和我打哈哈,我沒時間和你兜圈子,我只想知道你現在究竟是如何看待祖兒?」
「我不懂你的意思。」明白他的意圖,不想回答的言書晃又讓自己忙碌起來,拾起被丟在一旁的毛巾,再度拭著已梳整完畢的頭髮。
言書權不信地挑高了眉,「少來了,你完全不給藍藍台階下,到底安什麼心?」
言書晃平靜地凝睇著他好半晌,說話的語氣試著輕快,「我在替你製造機會耶,怎麼方才在飯桌上還感激我,一會兒後卻來指著我的鼻頭罵人?我才不知道你在想什麼,變臉的速度像台北的天氣,陰晴不定。」
不接受他的說辭,言書權又說:「不只這個,我還想問,為什麼你對她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改變?我們以前不都把她當寶貝呵護嗎?剛才你用那種僵硬冷漠的口氣對她說話,你以為她會怎麼想?」
「十幾年前的事情了,不要拿來和現下作比較,現在我是個成熟的男人,若你們還想玩那些幼稚的遊戲,請便,但別拉我下水。」
「你——」言書權被激怒了。
「從今以後,不要再來找我要答案了,她會怎麼想你應該比我還清楚吧,這幾年來你們的聯絡沒斷過,感情更好了吧?她的想法或許不須經過她的說明,你多少也能猜到八九分,不是嗎?」
不滿他話中有話,言書權擰扭他的T恤圓領,「言書晃,是大丈夫講話就不要吞吞吐吐,我當你是大哥所以尊敬你,但如果你再欺負祖兒,我不會放過你!」
掙脫他的粗魯,言書晃不生氣反倒笑了起來,他的激動更加證實了他的感情,也促使自己必須更積極採取行動。
「我不懂自己何時欺負她了,我很清楚你喜歡藍藍,所以我總是和她保持距離呀,這是為你好。」輕鬆自若的語調,絕不會讓任何人嗅出他話裡的悲傷……
被人料中心事,言書權並沒有難為情,「難道你就不喜歡她?」
終於,兄弟倆談起了自藍祖兒出生後,就存在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