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雅,你莫名其妙!
空服員對旅客慇勤是理所當然,他回應莉莉安的笑容,也同樣回應過自己,她到底發什麼神經?!競把這個男人……看成是自己的嗎?!
喔!不不不——這是個民主人權的時代,人是自由的個體,誰也不是誰的。
可是,她先認識他,先和他有所接觸,所以,他和她……他和她……
他和她是什麼?
江心雅找不出最佳的言語說明,畢竟,這世界不能用這樣的角度來看,男女之間更沒辦法用這種方法來規定。
一旁的莉莉安根本不知她腦中思緒如此之亂,仍開心地說:「沒什麼事啦,我是要告訴你,我也幫你做了一份單莓奶酪,就放在廚房裡。還有啊,OVEN裡有牛肉飯和鮭魚飯,乾淨的餐盤全放在流理台上,餓了就自己動手羅。」
「我還不餓,等一會兒再吃……」下意識握緊托盤,理智要她離開,可是雙腳卻還站在原地。唉唉唉,她彷彿、似乎、好像太過在意他了,究竟從何時開始,她也弄不清楚。
莉莉安心無城府,將注意力重新放回歐陽德剛身上,說:「今天飛機起飛前,吉兒和我才談到你哩,沒想到你剛好搭上這班飛機,真的好巧、好有緣耶。」
歐陽德剛挖了口奶酪送進嘴裡,順著她的話尾回應:「對啊,真的很有綠。」溫文的目光有意無意地掃向江心雅。
莉莉安接著又說:「幸好你在這裡,要不然,那位阿桑就危險了。你真的幫了大家好大的忙。」
「沒什麼,都是我該做的。」
「我呃……你們聊,我進去——」江心雅細聲囁嚅,想強迫自己離開,下一秒卻被莉莉安擋住——
「吉兒,你快問他嘛,難得的好機會耶!你問他月底要下要跟大家去唱KTv、吃麻辣鍋?」大家指的當然是同期考進公司的姊妹們,她們是華籍第十五期,從受訓時感情就一直很好,雖然工作時各自飛,平常休假日還是會三五成群地約出來見面聊天。
莉莉安並未壓低聲音,或挨在江心雅耳邊說悄悄話,她要江心雅開口問,可是歐陽德剛已經聽得一清二楚。
他挑挑眉,專心吃著奶酪,假裝什麼也沒聽見。
「人家很忙的,不會有時間啦。」江心雅有些窘迫,端著托盤又想走。
「你不問,怎麼知道人家沒時間?就算他忙,說不定能和別人調班,又或者排得出假期哩。問嘛、問嘛,來來來,我來端。」她一把搶過那個有點礙事的大托盤。
江心雅心裡有些為難。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有點害怕二度邀約,又被他一個軟釘子碰回來。
解決掉那盤點心,歐陽德剛抬起頭來,臉龐略偏,看著她們兩個,終於主動掀唇:「有什麼事情要問我嗎?」
「那個……是這樣的,我們思……算了,其實也沒什麼。」江心雅臉蛋微紅,竟抿著唇不說了。
「唉唉,我來問!」莉莉安大歎,輕跺了跺腳,轉向歐陽德剛,「歐陽先生,這個月二十八號下午,我們幾個同期姊妹聚會,就唱唱歌啦、吃麻辣鍋、聊聊八卦,你要不要一起來?有些姊妹也會帶她們的男朋友過來,所以不會只有你一個男人啦……你要來嗎?」
想也沒想,他爽快地點頭。「好啊,為什麼不去?」
「你看你看,這不就解決了嗎?歐陽先生明明可以來的,哪像你說的那樣困難。」莉莉安呵呵笑著,用手肘輕撞著江心雅的上臂。
那對深邃的、黝黑的目光正靜靜望向她,峻唇勾起耐人尋味的弧度。
江心雅下意識撇開小臉,奇怪的落寞感淡淡地纏繞在心頭,揮之不去……
他答應要來,是因為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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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號星期五,這一天,江心雅休假。
昨天剛結東一趙歐洲長班的飛行,從機場回到家已經很晚了,她洗完澡,上登山社的留言板逛了逛,又收了一會兒信件。
可能是連著好幾天沒見到她,杏仁一直在她腳邊亂贈,喵喵叫著。
關了電腦,她在床上跟貓咪玩,玩著玩著,也忘記自己是怎麼睡著的,醒來時,陽光正大把、大把地照進房裡,暖呼呼的,春天的感覺越來越濃。
梳洗過後,出去外面的小客廳,發現室友唐欣欣留給她一張怪怪的紙條——
「北俠」打電話找你,要你回來後,打電話到「杏林——」報到。
北俠?那不是《七俠五義》裡的角色嗎?南俠展昭,北俠……歐、陽、春?
呵,是阿春阿公找她。自從上次由日本飛回台灣後,只要有時間,她都會跑到「杏林春」跟他老人家學氣功,有兩次還遇到林明暖,而欣欣和雀莉受到她的鼓動,似乎也躍躍欲試。
會心一笑,她倒了點糧食喂貓咪,才拿起電話撥過去。
「喂——『杏林春』。」電話鈴響了五聲,接電話的卻不是櫃檯的小姐。
怎麼是他?!
聽見那熟悉的男性嗓音,江心雅猛地愕然,竟抓著電話筒發起呆來。
這時,胖花貓無聲無息地跳上沙發,擠在電話筒旁,喵嗚喵嗚地叫著——
她不會叫春,我幫她叫春,雖然我是公的。—————神來了怎知道?梅——花黃鶯報——到,梅花開頭先含笑,黃鶯接著唱新調——
「杏仁,不要吵。」一手撥開那顆胖貓頭,「去吃你的早餐啦。」
「喵嗚——」不要喂貓吃減肥口糧,這是不道德的行為,抗議、抗議!
電話那端,歐陽德剛低低笑了出來。「你回來啦?」
簡單的問候,彷彿在她心湖裡投下巨石,動盪搖晃著。輕輕一吐息,胸口的緊繃稍稍紆解開來。
「昨晚回來的……怎麼是你接電話?櫃檯沒有人嗎?」
「她們要十點才上班,現在才九點二十分,診所裡只有我一個。」
她恍然大悟,是自己忘了「杏林春」營業的時間。「阿公也不在嗎?我打這通電話是想找他。」急切地想說明什麼。
短暫沉默,他清了清喉嚨才回答——
「這個時候,他通常還在公園裡教太極拳。有什麼事嗎?我等一下可以轉告他。」
「我室友欣欣說阿公打電話給我,可是我飛去了國外,這幾天都不在家,所以……就打電話來問問。」
他輕應一聲,似乎也在思索,跟著又低笑出來。
「我猜,他八成要你來參加前天新開的什麼……呼吸養生課程。那是他自己發明的,標榜連睡覺時也能練氣,而且在睡前能把體內的濁氣全部排出,讓睡眠品質變好,體質也變好。」
「濁氣?」
「就是放屁啦。」還是俗話易懂。他笑聲響了些,繼續又說:「之前他研究時,在家裡不停放屁,大屁小屁連環屁,簡直讓人沒辦法招架。」
「呃……我睡眠品質向來很好,沒有失眠的症狀,應該不用練這門功夫吧?」想像阿公教人排放濁氣的樣子,江心雅抿著唇,卻掩下住真切的笑意。「我如果真練了,一定會被欣欣罵死,她肯定不准我踏進客廳一步。如果我躲在自己房裡練,杏仁會被我薰昏的。」
「呵呵呵,你要是來『杏林春』,阿公一定會纏著要你練,這門課現在仍在『活體實驗』階段,參加的人還很少,你最好要有心理準備。」
聽到他半開玩笑的警告,她不自覺地輕鬆起來,沒多想,自然地問:「那你咧?阿公有沒有強迫你練?」
「怎麼可能沒有!」終於找到人訴苦,他聲音忽然拔高,「還好我爸和我媽這半年來都在溫哥華二弟那裡,要是他們也在的話,阿公更不可能放過他們,到時候一起練功,彼此屁過來、屁過去,滿室異香,看還有誰敢來我們家作客!」
江心雅再也忍不住了,拿著電話筒哈哈大笑,一邊揉著肚子。
「你、你你……哈哈哈哈……」話說不完整,她笑得眼淚都溢出來,聽到話筒另一頭,男子的笑聲也朗朗響動,和自己的相互交錯。
不知過了多久,聲音漸漸收斂,她擦掉眼角的濕潤,輕咳了咳,耳邊仍聽見歐陽德剛略微粗嗄的呼吸聲。
忽然,他話題一轉:「我下午兩點過去永和接你。」
「什麼?!」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今天你們同期姊妹不是要聚會嗎?莉莉安和我聯絡過了,大家先到敦南的KTV唱歌,七點再去吃麻辣鍋。你不會忘了吧?」
「我才沒忘。」她記性雖然不太好,但下至於把這件事也忘掉,只是她有點疑惑,「你為什麼要來接我?」
被她這麼一問,他怔了怔,理所當然地反問回去:「我為什麼不去接你?我開車,順道接你過去,這不是很方便嗎?哪裡出錯了?」
「莉莉安呢?她、她沒有請你接送嗎?」他答應的是莉莉安的邀約,不是嗎?她思緒有點紊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