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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聶少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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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曦穿透林間。

  帳篷外,人群走動的嘈雜聲讓沉睡的臉孔輕蹙起娥眉,但也只有那麼幾秒而已,因為蹙起的眉很快又被撫平了。

  一聲美妙的呻吟之後,躺在戢梟身旁的姒矞,抱著錦毯緩緩地坐起身。

  「早啊,你醒了?」右手肘抵著床面,手掌托撐著右臉頰,偏著上半身的戢梟,他以為他的夫人已轉醒,於是開口問候道。

  他這樣看著她已有半個時辰了。

  這張冷艷的面容,實在不能以天使般無邪的睡容稱之……不過,掛在她唇角那抹淡淡的滿足感,卻是毫無防備的教人直覺可愛──

  剎那的怔楞過後,低沉的笑聲再也無法克制的由戢梟嘴裡滑出,最後終究醞釀成爽朗的大笑。

  雙腳踩在雲端的姒矞,她不確定自己是被什麼嚇著了,一個失足,她的身子已快速的往下直墜──

  是哪個不要命的傢伙擾她清夢?神智終於回到現實的世界,姒矞兩眼尚未完全睜開,身子驀地已經坐起。

  「閉嘴!櫻子。」姒矞一副欲砍人的神色在乍見床上那張俊臉時,迅速地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你──」錯愕、震驚、無法置信!

  戢梟斂起笑聲,對著他表情錯綜複雜的娘子揚起一邊眉。「初醒的你,脾氣似乎是不怎麼好,你嚇著我了,夫人。」他佯裝受到驚嚇,俊臉帶抹使壞的神情。

  喔,這該死的男人才嚇壞她了!

  「你……你在我床上干什──」她察覺不對地趕忙改口道:「不!我怎會在你床上?」奇怪,她怎麼老覺得身子涼涼的──姒矞不由地低首往自己身子看去,這仔細的一瞧,換來的可是句不算小的低叫。

  「該死!你怎能任意地剝光人家的衣物,簡直是下流、卑鄙、無恥、小人,趁人不備!」而他身上則還穿著一件寢袍呢!

  姒矞兩手抱著錦毯護在胸前,猛往床角一邊退去,錦毯被她的動作扯離了他的軀體,讓她瞧清他身上的衣物。

  她兩眼控訴地瞪著他。

  「如果脫下它能令你覺得好過些,我很樂意。」戢梟坐挺身子,兩手很快地探向繫於腰部的錦帶──

  「不必!」姒矞伸手想制止那狂妄的男人,一時之間卻忘了自己手裡正抓著毯子。

  姒矞驚呼一聲,雙手動作迅速地趕在自己酥胸半露之前壓住滑落的錦毯,伸手推開身前的男人。

  戢梟被她狠狠一推,撞上背後的衣櫃,衣櫃上的藍紫陶霎時傾倒,直直落下。

  「危險!」明知出聲警告也於事無補,姒矞仍是反射性地脫口叫出。

  戢梟不確定自己是被什麼砸了?不過在他陷入昏迷之前,他可以打賭他的夫人是在開口警告他!可惜的是,顯然她的時間並不允裕。

  藍紫陶瓶不偏不倚地砸中戢梟前額,然後化為碎片,散於地毯上。鮮紅的血在被硬物擊中的部位迅速地擴張,然後形成數條涓細的血流,很快地爬滿那張蒼白的俊容!

  眼前的景像是如此地教人怵目驚心。

  她……殺了他嗎?一聲飽含驚恐的尖叫驀地由帳篷內響徹整座營地。

  第三章

  時刻已近辰時。

  頂端插有一面紅幟的營帳,原本空無一物的帳門外,如今多了一張木凳了。木凳上頭正坐著一位粉頸低垂的人兒,表情是一臉認錯與無辜模樣,兩手正非常專心地玩著手指頭。

  姒矞正襟危坐的姿勢,已經保持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了。她甚至不記得自己早膳吞了些什麼。不過,她倒是挺感激他們並沒有讓她挨餓。

  這些人會為她冠上「謀殺親夫未遂」的罪名嗎?上天明鑒,她實非故意啊!可是,他為什麼猶是昏迷不醒?都已經近一個時辰了!

  酸疼的脊背提醒她,傴僂著身子已有很長一段時間。

  姒矞很想保持不動的姿勢,因為她知道在眾目睽睽之下,一舉一動都難逃那些火眼金睛的盯視。迫人的目光令人毫無招架之力,明確地告訴她──他們相當在意她的舉動。

  輕咬下唇,姒矞以盡量不驚動到前方那群護主忠臣的小動作,緩緩地挺直自己僵硬多時的身子,她幾乎可以聽見全身的骨頭辟叭作響,感覺十分舒服。

  姒矞咬著唇望著雙手環胸、面無表情,仿若一尊石雕巨像的男人。內心經過一番掙扎之後,這才遲疑的開口。

  「虎嘯,我……我真的不是蓄意的,我一時失手卻讓他受傷了。我曾出聲警告,不過,還是來不及……」她偷瞄巨人一眼又繼續道:「是那只花瓶由衣櫃上方滾落,當場將他砸傷的。再說,他是我的夫君,我又怎會加害於他……」

  如果真是如此,那無疑是一場戰事的禍端,她豈會無知的讓自己成為破壞兩族和平的千古罪人?

  姒矞真誠的一番話並未能馬上得到虎嘯的任何反應。當她沮喪的就要放棄的時候,高聳的男人終於揚起他那帶疤的右眉。

  「放心,在少主醒來之前,他們不會有所行動的。」語氣陰沉一如他的表情。

  姒矞的心跌到谷底了。

  「是嗎?」姒矞唇角無力地擠出一句低喃。在沒人願意相信她的情況下,她只能輕咬下唇地繼續玩著自己的手指頭。

  「小姐,現在我們該怎麼辦?」開口低問的是始終躲在主人背後,兩手發著抖的丫鬟櫻子。

  面對丫鬟的問題,姒矞玩手的動作停頓半晌。「還能怎麼辦?這群番仔擺明是不肯相信我。他要再不醒來,咱們主僕倆就得引頸含笑的,讓他們砍下咱倆的人頭。」

  只見櫻子低呼一聲,臉上毫無血色,彷彿隨時有昏厥的可能。

  姒矞倒不為自己可能的下場憂心,此刻的她,因擔心裡頭的男人,而擰起一對娥眉。

  他會沒事吧?

  那些傢伙堅決不讓她進帳篷探視他,他們擔心她會再給他們主子致命的一擊。

  儘管她的內心早為他的安危七上八下。而一個時辰下來,她所能做的竟只是在他們的監視下,枯坐乾等。她曾試著說服他們,得到的結果就如虎嘯的反應一般,教人氣惱、沮喪。

  喔,老天爺!求你千萬得讓他平安無事。

  回想起他俊容上血流滿面的情景,姒矞咬白的下唇因使力而輕泛血絲。她不禁閉眼開始向上蒼祈求起來。

  帳篷內,驀地一聲雷吼,教她垂落不到片刻的眼皮瞬間又翻起。

  「我那天殺的夫人,躲到什麼地方去了?」

  姒矞緊繃多時的神經,終於得以放鬆了。欣喜的神色并未在巧顏上多做停留。哦,糟糕!他會找她算帳的!

  意識到這一點,姒矞喜悅的表情,倏地又恢復先前的蒼白。

  『聽說那男人所以有銀狼王之稱,是因他能瞬間無聲無息地撕裂敵人,而不動於色!』姒矞兩耳驀地響起自己部族裡有關那男人的種種傳說。

  響徹雲霄的雷吼方落下沒多久,她便看見一雙大靴出現在她眼前了。

  「夫人,少主要見你。」

  不用抬頭,男人宏亮的嗓音告訴她,大靴的主人是方才一直待在帳篷裡的龍騰。

  「能不能麻煩你告訴少主……就說他的夫人正為自己無心的過失在反省懺悔,她覺得自己此刻無顏面對他。」音量細小的只能讓眼前的男人聽見而已。

  「夫人?」輕愕過後,龍騰蹙眉。

  姒矞抬首快速掃了眾人一眼,她望著龍騰不安地低語道:「不,我只是認為少主現在的身體不宜動肝火,如果我進去的話,他鐵定會克制不住的。所以我想還是暫時不見面的好。再說,你們也不放心我獨自去會見受傷的少主吧?」

  他們難道不擔心自己又會對他們主人做出不利的舉止?心裡這樣想著,龍騰的一句話卻令她血色盡失地愕然瞠目。

  「恐怕不能如夫人所願。少主明言交代,要是夫人拒絕的話,他會親自出來恭迎夫人,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對夫人做出夫人心裡所想的事。」

  龍騰望著臉色一陣青、一陣紅的少夫人,垂頭喪氣地朝帳門走去。

  片刻,兩人進入了帳內。

  「少主,夫人帶到。」

  「嗯,你退下吧!」

  「是。」龍騰拱手退出營帳。

  偌大的營帳裡,此刻僅剩她和他,姒矞低垂的視線不禁由地面緩緩攀升,小心且不安地朝前方瞧去。

  她僅能看見他剛毅的側臉,他那頭長髮已經編成條辮子,懶懶地掛在他寬闊的胸膛。

  姒矞發現戢梟完美的前額,一條白布條繞過腦後,綁在上頭。她想知道傷口被處理的如何,但是從她目前的角度看去,什麼也看不到。

  坐在床沿的戢梟,已經著裝整齊,并且一身外出的打扮。龍騰帶他的夫人進來時,他正提著長筒皮靴坐在床沿。

  戢鳥沒有瞧她,在等他那不安的夫人先開口。一段不算短的沉悶過後,他的夫人似乎也在等他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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