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禮是一條珍珠項鏈。
附帶的卡片裡,他寫著:
這是我在上海時就選購好的珍珠項鏈,我一直收著,本來是打算我們結婚那天再拿出來。
現在我把它當送你結婚的賀禮,祝福你幸福美滿。
雷
裡頭沒有一句話為他的行為辯解和懺悔,拿著他送的珍珠項鏈,我不禁懷疑,我怎麼會愛上這個男人?
第八章
兩年後
我從玫瑰天主堂的二樓下來,把大提琴盒靠在牆邊,坐在階梯上等著東明來接我。
這陣子樂團為了下個月即將舉行的演奏會,大伙幾乎每天晚上都要來練琴;東明本來也是團員之一,但因為鞋廠工作繁忙,無法常來練習,怕影響樂團的演出,去年主動離開了樂團。
不過,我練琴時,他一定親自接送。
如果我練琴的那個晚上,他也剛好有空的話,他會帶著兒子一起來玫瑰天主堂看我練琴。
婚後東明非常疼愛我,把我生下的兒子小康康視如己出,我很滿意這樣的生活,雖然我有時也會不由自主的想起雷。
但我會很快的讓自己從那個情緒跳出來,並提醒自己,我現在是沈太太,有個幸福的家庭,不該去想那段過往。
然而,小康康長得真的太像雷了,常叫我忍不住的想他。
在我的心底深處,還是為雷留了一塊很小很小的地方;這對東明很不公平,所以我經常會覺得很自責。
因為這自責讓我對東明更溫柔,只有這樣才能夠彌補我內心對他的虧歉。
等了十分鐘,東明還沒來,趁著等人的空檔,我拿出手機拔了電話給凱倫,她現在是小康康的乾媽。
「凱倫,明天什麼時候要出發?」
她和阿保明天要去綠島度假三天,在情場上尋尋覓覓,到最後,她卻發現原來神早為她預備了一個好男人在身邊。
這個男人就是阿保。
現在他們互相歸屬對方,在愛的天秤上,他們有等量的付出,我覺得這才是表裡合一的真愛。
「我們半夜出發,先搭遊覽車到台東,到的時候是清晨,剛好趕上碼頭第一班開往綠島的船。」
「真羨慕你們,可以到處玩。」我不禁歎道。
有了小康康後,光想到出門要帶奶粉、尿片等一大堆的東西,我就投降,遠程的旅遊只好等他大一點再說嘍!
「所以我決定到五十歲再結婚,這樣我就可以玩到五十歲。」凱倫開玩笑的說。
「少來,等你五十歲,阿保就不要你了!」
「我不怕!」
和她開心的聊了一會兒,我和她約了下星期一一起去喝午茶,才切斷電話。
這時東明還沒來。
我正要撥電話找他時,有一個聲音從我前面傳來一
「小琪?!」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出現在我眼前的竟然是……雷。看見了他,一時恍惚,我站了起來,心裡不停自問:
是雷嗎?真的是雷嗎?
沒錯,是他。
我不會認錯人的。
這個曾帶給我甜密初戀時光的男人,就算化成了一陣風從我身邊飄過,我還是聞得出他的味道。
只是,他怎麼會在這裡出現呢?
記得聽說他回來台灣時,我剛生完小康康,可是他卻從未來找過我,怎麼現在他突然找來玫瑰天主堂?
是巧合?還是他這一趟真是為尋我而來?
「我就知道在這裡可以找到你。」雷蒙仁笑著走近。
他的嘴角還是掛著那慣有的帶著不在乎的笑,他很帥,兩年不見,歲月並沒有在他的臉上刻上痕跡,反而是多添了一份成熟的氣質。
他是那種會讓女人第一眼看到就被他吸引的男人。
「你找我有事嗎?」我盡量抑制內心的激動。
他看了看我,然後坐在階梯上。
「坐下來。」雷蒙仁說。
他的口氣是那麼的自然,彷彿我們之前不曾發生什麼事般。
我不安的看著前方,心裡期待東明快快出現,然卻又矛盾的希望他不要那麼早來。
我的手機鈴聲在這時響起——
「小琪,我的車子出了些狀況,現在在半路上,我可能會晚一點到,你先去凱倫那等我。」沈東明急切的解釋著。
「我自己搭車回家就好。」
「我不放心,你還是去凱倫那,我會盡快趕過去。」
「東明?」
我切斷電話時,雷問我。
「他要我去凱倫那等他。」我隨口說著。
「你們的婚姻一定很美滿。」
「他很愛我也很愛孩子。」我刻意不說明小康康是他的孩子的事。
但如果雷知道小康康是他的孩子,他會有什麼反應呢?
「對不起,當初我傷了你。」雷蒙仁突然蹦出這麼一句。
我的心糾結了起來。 。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我激動的問。
這幾年,我一直想知道答案。
「小琪。」
他側頭看我,伸出手想握我,我很快的站起躲開他。他也站起來,我們眼睛互相的注視著,夜色下,我看見了他眼中有懺悔和懊惱。
「我一直不懂,為什麼會發生那樣的事,讓我更不瞭解的是,為什麼你竟然連一個解釋也沒有。」
沉默半晌後,他才開口,「我和她昨天離婚了。」
「所以你來找我?!」我很詫異。
「是我的錯,我不能指望你對我像以前一樣,但我希望你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
「怎麼彌補?」
他以為我是招之則來,揮之可去的女人嗎?他以為我還會像以前那樣愛他嗎?實在太可笑了!
「我們重新來過——」他的話被我厲聲打斷。
「雷蒙仁,你太自私幼稚了,你把我當什麼?你以為我還是以前那個傻呼呼總是以你為重心的殷小琪嗎?你太瞧不起我也太高估你自己了,你以為你的一句話,就可以把我拉回你身邊嗎?」
雷蒙仁急切的解釋,「不,不是這樣的,這幾年,我無時無刻不想念著你,但我只能想念,什麼都不能做,現在我自由了,我唯一想的是取得你的諒解,你願意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嗎?」
「不能。」我堅決的說:「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我不再愛你,我現在是沈太太。我們的家庭很幸輻,請不要破壞我們。」
他哀哀的搖頭,「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你走吧,東明要來了,我不希望他誤會。」我再強調一次,「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
「沒有,我們沒有結束,這些年來,我一直期待著能夠以自由的身份來到你面前,請你給我一個機會……」
他緩緩的為過去作了個完整的解釋。
他說邱小娟是那次他被調配在上海時的同事,回來台灣後,公司開發了許多新點都交由他們兩人負責。
有一回,他們一起去台東遊覽,並接觸客戶討論開發新點的事,那一夜,他和客戶都喝了些酒,邱小娟把酒醉的他帶回旅館,結果……
對他的解釋,我嗤之以鼻。
「沒有雙方面的你情我願是不可能會發生那種事的,你的解釋也未免太牽強了吧,你認為我會信嗎?」
原來那回他說和同事去台東出差開會的解釋,是他編造的謊言。
沒錯,出差是事實,但遊玩和增加兩人的情感卻亦是實情。
當初,我實在笨得可以,既然被他騙得團團轉。
「那一夜,我真的是醉了,是小娟主動的。」
哼!把罪過推給別人容易多了。
我反問他,「那麼有一回,看見你和一個女人逛百貨公司並買胸罩的事是真的?」
雷蒙仁啞口無言。
「我真可悲,既然相信你愛我!」
「我是愛你的,我是真心愛你的,從頭到尾……」他看著我,激動的說:「當我要離開台灣赴坎培拉時,那時我就好想向你坦白。」
「那你為什麼不說?」
「我怕說出來,你會離開我。」他痛苦的陳述,「當初我一直不願意去坎培拉,後來想到借此機會擺脫小娟所以我才去的,我以為這樣可以讓事情過去,沒想到她竟然辭掉工作,人到坎培拉找我並說她已懷孕了。」
「那一次我去坎培拉時,不經意發現的避孕藥是她的?」
「是她故意放的,你來坎培拉,她要和你談,我阻止她並答應她離開你,她才放棄要和你見面的念頭,但沒想到她卻使出這麼可笑的手段想造成你我的爭吵。」
我深深的看著他,半晌不言也不語,然後提起大提琴盒走下了階梯,我想離開這裡。
雷蒙仁追過來喊,「你要去哪裡?」
「你別管我也別跟過來,請你馬上消失在我眼前。」我快步的往前走。
事隔多年,我以為自己已經忘了這件事,現在我才知道我的夢並沒有完全醒。
雖然嫁給了東明,然在我的潛意識裡頭,卻仍然有一絲淡淡的期待,期待雷出現在我面前,為過去的事給我一個合理的交代,讓我相信一切都是情非得已。
現在他出現了,沒想到卻帶給我一次更大的幻滅,我甚至恨他為什麼要向我坦白。
這時候,我才發現原來自己的內心一直存著許多的矛盾。原來,自己並沒有把他給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