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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那顏(圓悅)

  「一個女囚也不配用王府的膳食!」

  「王爺恕罪!」兩個丫鬟戰戰兢兢的跪在地上。

  寧繪雪則噙著更清冷的微笑,走向漫天的風雪。

  「你們……這又是何苦呢?」燕南平的輕歎聲傳入了朱策的耳中。

  「該死!」

  在一連的詛咒聲中,房裡的昂貴擺設紛紛加入了碎片的行列。

  第十章

  愛與恨

  紅情綠意生荒徑,

  荊質粗枝帶物華,

  不與名花爭寵幸,

  願憑風骨伴詩家。

  ——民國 陳世銘

  錦苑。

  如意房裡的氣氛特別凝重。

  「夫人,您就下決定吧!」想著牢裡的那個賤人好吃好睡,自家的主人卻一臉的憔悴,劉嬤嬤便一臉的怨毒。

  「可是……」如意的心被劉嬤嬤煽動得活了,可朱策盛怒的神情仍在她眼前閃動,萬一……

  「我說夫人啊!你怎麼就膽小起來了?別說王爺不在府裡,就算是在府裡又怎樣?以往這種事還不就一碗藥汁打發了,」劉嬤嬤一臉的奸詐,「事情要是真的露餡了,您也不過是替王爺執行府裡的家規罷了。」

  是啊!如意的心更活了。

  「我那裡還有藥剩,上次您……」劉嬤嬤輕輕附耳道。

  「上次……」如意的唇邊露出一個冰冷的笑,她曾經歷的,那賤人也得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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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意王府,地牢。

  地牢裡很冷,可更冷的是寧繪雪的心。

  她才剛從一場噩夢裡逃生,夢裡母親的血沾滿了她的衣衫。清醒後她醒悟到,這噩夢是許久以前的真實。

  曾幾何時,她的雙手也沾滿了他人無辜的血液。

  就讓這一切結束吧!寧繪雪絕望的想。

  「喂!裡面的,接著!」隔著柵欄,獄卒扔進一張薄毯。

  蓋上薄毯後,寧繪雪又一次墜入了昏睡。不知過了多久,一個聲音驚醒她,她掙扎著睜開眼睛。

  「喏!」一缽看不清是什麼的東西放在她的面前,油膩的味道直衝寧繪雪的鼻端,反胃則起自於腸胃深處。

  「嘔……」她控制不住自己,吐了一地。

  因為還沒進食,她吐出的只是酸水而已,可牢房裡仍是充滿了餿酸的味道,令她更是連連反胃。

  「作孽呀!」中年獄卒搖搖頭,打開牢門,拿把掃帚鑽進來動手打掃裡面的污穢。

  他實在弄不明白這些大人物究竟在搞些什麼名堂,牢裡這個人放著好好的夫人不做,要做囚犯;府裡的那個人明明心裡牽掛著,卻偏偏……

  弄得裡外不是人的,倒是他們這些下面的人了。

  獄卒哀聲歎氣的,這時,他忽然發現幾個絕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他不禁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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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怎地,這天的反胃比以往更嚴重,寧繪雪趴在水缽邊,吐得昏天黑地。

  「看這樣子,你真的有了。」一個嬌媚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寧繪雪驚愕的抬起頭,才發現來的人是如意、劉嬤嬤與兩個粗使丫頭。劉嬤嬤的手裡還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藥湯。

  「有了什麼?」寧繪雪不解的問。

  「你不知道嗎?」如意故作驚訝狀,「我以為你早就知道自己懷孕了。」

  「懷孕?」寧繪雪沒受傷的左手按住仍然平坦的腹部,她這裡已孕育了一個生命嗎?

  「看樣子你是真的不知道了。不過這樣也好,畢竟不知道還能少受些痛苦。」如意故作憐憫狀。

  「你說什麼?」寧繪雪有了一絲絲的警覺。

  「未經允許,府裡的侍妾一律不得懷有王爺的子嗣,你當然也不會例外了。」如意惡意的欺近她。

  「你想做什麼?」寧繪雪防護的後退著,直到碎裂的肩骨撞上了地牢的牆壁。

  「做什麼?」如意大笑,「你不覺得自己問得愚蠢了些嗎?」

  「你想要殺死我的孩子!」寧繪雪的額角沁出了冷汗。

  雖然她才剛得知懷有身孕的事,可母性本能立刻就抬頭了。就如那一年母親在屠刀下以身體為後保護她一樣,她也本能的想要保護腹中尚未成型的孩子。

  「喝下這碗藥。」此刻,劉嬤嬤在寧繪雪眼裡簡直是惡魔的化身!

  她——不要!

  寧繪雪想逃開,可她虛弱得沒有反抗的力氣。於是她緊閉上嘴,發誓不喝下一滴藥汁。

  「灌下去。」

  如意一聲令下,兩個粗使丫頭牢牢抓住她的手腳。肩頭的骨傷因此爆發出劇痛,痛得寧繪雪眼前一片昏黑。劉嬤嬤捏住她的下顎,以蠻力強迫她張開嘴來,然後——一碗氣味刺鼻的藥汁被迫滑下她的咽喉。

  「不……不要!」

  她要吐出來,身子卻遭人掌控,無法自如。終於——溫熱的藥汁滑入了腸胃,一切都晚了,兩行清淚滑下了她的臉龐。

  「你就在這裡等死吧!」如意趾高氣昂的走人了。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老天連她活下去的最後動力都要剝奪呢?

  「是朱策讓你這麼做的?」寧繪雪抬頭,眼裡毫不掩飾的恨意嚇到了如意。

  「當然……當然了。」如意有些結巴,「王爺怎會允許你為他產下子嗣?」

  看見寧繪雪緊皺著的眉、疼痛的眼神,如意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夜,自己被迫打掉孩子的那一刻,痛苦的回憶使得一向高傲的她近乎狼狽的逃離了地牢。

  劉嬤嬤帶著兩個粗使丫頭緊跟著離去,離開前不忘惡狠狠的警告獄卒,「不准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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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繪雪空茫的望著地牢斑駁的屋頂,心房像是被什麼抓得好痛。她的思緒悠悠的,似乎又轉回到永樂元年,寧海的那場大風雪裡。

  她蜷縮起的四肢,於睡眼矇矓之際,忍不住想,如果在那場大雪裡她沒有獲救,那——該有多好!

  似乎……似乎有什麼正自她的身體分離,似乎……似乎她看見了慈愛的母親、父親……

  一家人正其樂融融的坐在草屋裡。

  此刻——什麼興亡、什麼仇恨都——不管了吧!孩子,就讓娘隨你……

  寧繪雪的手輕柔的合在自己的腹部,她的臉色因為寒冷與失血而顯得青紫,她的嘴角卻是帶笑的,彷彿靜靜的沉入了一個專屬於自己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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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時分,朱策終於禁不住內心的召喚來到王府的地牢裡。

  「王爺……」獄卒誠惶誠恐的跪下請安。

  「罷了。」

  隔著柵欄打量著消瘦的她,一種心痛的感覺侵上朱策剛硬的心頭。「繪雪!」他忍不住喊她的名字。

  他的聲音不算小,可她的眼神祇是淡漠的掃過他,不知溜到哪裡去了。

  「開門!」朱策怒吼。

  嚇傻了的獄卒還沒回過神來,狂暴的他已用內力踹開了牢門。

  「繪雪……」他小心翼翼的撫觸著她冰涼的小臉,試圖喚回她的注意。

  雖然她的眼睛被迫看著他,他卻發現她的眼神裡根本沒有他!

  「不許漠視我!」他好不容易理清思緒,承認自己愛上了一個刺殺他的殺手,並放下了驕傲,準備向他的「玩具」坦示愛意。此時此刻,他不允許她的逃避!

  因為近距離,他被她青紫的臉色嚇到了。

  「繪雪,我需要你。我和孩子,我們兩個都需要你!」他曾冷靜的處理了如意腹中的胎兒,可此刻他好慶幸她當時因孕吐而吐掉了所有的藥汁。

  「沒有孩子了!」寧繪雪的眼神空洞,「好多血啊!你看見了嗎?好多血!」

  「不許嚇我!」朱策本以為她只是在發洩內心的不滿,誰知他真的觸到了鮮血!

  這是怎麼回事?

  他掀起蓋著她的薄毯一角,油燈昭示著毯子上沾滿了鮮血!驚慌中,他找不到她受傷的地方。「你傷到哪裡了?」

  相對於他的驚慌,寧繪雪只是精神恍惚的微笑。

  「繪雪!」朱策更惶急了,想像不出她仍能微笑的理由。

  「你不想要他的,是嗎?」寧繪雪的嘴角仍凝著一抹笑。

  「妳都知道了?」他以為她指的是他曾想打掉胎兒的事。

  「現在你如意了。」心中僅存的一線希望也消失了,寧繪雪知道她已沒有活下去的理由了。於是,她靜靜的、堅決的閉上了眼,不願再看這個世界一眼。

  「繪雪!」朱策狂嘯起來,在他幾經掙扎,終於承認自己愛上她時,他絕不允許她再逃避!

  「王爺……」獄卒膽怯的聲音在朱策身後響起。

  「滾!」

  「可是王爺,」獄卒吞嚥了幾口唾沫,終於還是說出來,「她似乎正在大出血!」

  我的天!

  擁著她漸漸冰冷的身體,朱策的心裡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恐懼。「快快快!找安樂王過府!」

  如意王府的不眠之夜,就在朱策的怒吼與寧繪雪輾轉的呻吟裡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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