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音慢條斯理地啜了口香茗,說得很雲淡風清。
「要拱手讓賢嗎?」女人什麼不可怕,就獨獨鬥爭之心最是可怕了。
碧落冷冷低哼,「男人是說讓就能讓的嗎?」她已經忍受那隻小狐狸二十七年多了,現下隨隨便便就想從她的手中搶走?
「那參不參賽?」無音瞄她一眼,擺明了暗示賽仙會即是變相的搶男人會。
碧落抬起一腳用力踩在桌面上,一手握緊了拳,以力拔山兮氣蓋世的氣勢宣佈。
「我、要、參、加!」那些照湖水的妖想跟她這只照鏡子的妖比美?好,她就蟬聯三屆盟主給他們看!至於王子妃的寶座,在她沒開口說要下堂前,誰也別想頂替她的位置!
得逞的無音熱烈鼓掌支持,「我這就去替你報名。」這才是她的本性。
「黃泉呢?」那個自回到妖界就扔下她不管的小子也不知跑哪去了,這幾日怎都沒見到他?
「他……」無音一頓,神色和口氣忽然都變得很僵硬,「他有事正忙著。」
聽出不對勁的碧落微瞇著眼,「忙什麼?」
「忙……私事。」無音含糊不清地應著,並且快速朝外遁逃,「時候不早了,我先去替你報名。」
看著無音慌張的背影,碧落沒好氣地站起身。
「未免也太明顯了吧?」這教她怎麼有法子不懷疑他們在暗地媬f了她什麼?
踱出門外踏上宮廊,除了遠處宮湖湖畔吵嚷的人聲外,宮內似較往常來得安靜了些,邊走邊四下探看的碧落,在拐了個彎快來巨大殿上時,忽然聽見了一連串令人毛骨悚然的笑音,正自大殿上傳來。
小心翼翼地自殿門旁探首朝殿內探看,循音而來的她,隨即被殿內的景象怔大了眼。
「狐、狐王?」他幹嘛又叫又笑的在殿上大跳艷舞?
「你也看到了?」倚在殿門內眼睜睜地看著家醜外揚的鳳池,歎息連天地撫著額。
她一手指向龍沼,「王后,那個……」
「沒事,他跳個三日就會好了。」鳳池認命地擺擺手,「你找黃泉?」
「嗯……」猶處在驚嚇狀態的碧落,訥訥地頷首。
「他在他的殿堙C」指引她去處後,鳳池再次倚靠在殿門上,看著那個等了自家兒子二十多年,終於等到兒子點頭的龍沼,繼續在殿上傷害路過者的雙眼。
攜著腹內一籮筐惑水的碧落,在離開了大殿來到黃泉的寢殿外頭時,不禁不解地再次停下腳步。
「你在這做什麼?」她繞高一雙黛眉,看著另一隻一反常態的妖。
蹲在殿門外手拿蒲扇,正朝小藥爐揚著風的葉行遠回頭瞥她一眼,「你說呢?」
她憂心地問:「黃泉病了?」在回來妖界時他還好好的,怎幾日不見就得由葉行遠這個草藥專家來伺候他?
他朝媕Y指了指,「你進去瞧瞧就知道了。」
掩不住關心的她,在聽完他的話後立即用力推開寢殿殿門,迎面而來的,除了窗外帶有花香氣息的風兒外,尚有一股濃濃的藥味。
「你病了?」她快步走至床珓e,在瞧見了黃泉一臉的病容後,止不住地皺緊了眉心。
半坐半躺在楊上休息的黃泉,在見來者是她後,不多做解釋地轉過身。
「不是。」
她不死心地繞至他的面前,一手抬起他的臉,「沒病臉色這麼難看?」
「我沒事。」他撥開她的手,索性下了榻,踩著遲緩的步子在寢室內走著,但每走個兩步,他似乎就必須停下來喘口氣。
「告訴我。」碧落走至他的身後一把拖住他,「狐王為何在外頭跳舞跳得那麼高興?」
「不知道。」
她扳過他的身子,擔心地瞧著他臉龐,「你是不是瞞了我什麼?」
一直在閃躲著她的黃泉,在被她牢牢捉住無法脫身後,沉思了一會,而後一把將她捉過來,低首狠狠在她唇上深吻了一番。
「什,什麼?」當這記來匆匆去也匆匆的吻結東時,一時轉不過來的碧落,站在原地茫然地眨著眼。
「這是你欠我的。」他狀似疲憊地深深一歎,然後轉過她的身子將她往門口推,「七日內,不許來找我。」
才被推出門外,身後的殿門即迅速合上鎖緊,被關在門外的碧落,訥訥地側過臉,愣問著站在門外的葉行遠。
「這是……怎麼回事?」
他揚起眉峰,「你真想知道?」
「好想知道。」碧落撒嬌地撫著兩掌對他眨眨眼,諂媚得只差沒搖尾巴。
「很好。」他冷冷一哼,轉身就走,「你也該有點報應了。」
不甘示弱的她示威地哼口氣,「不告訴我,我就去替你報名參賽!」
緊急止住腳步的葉行遠,趕忙回過身一掌按住欲走的她,然而不打算就此罷休的碧落,仍是一逕地瞪著不吐實的他。
無可奈何的葉行遠撇著嘴,「黃泉方才吃了舍利,狐王助他一臂之力讓他成為妖。」
宛遭五雷轟頂的碧落,呆怔著眼,當下被他的一席話怔得腦際空茫一片無法思考。
「只要黃泉能熬過七日,就可大功告成。」將她的反應看在眼底的葉行遠,在她仍無法反應時再多添了一句。
「熬不過呢?」她深吸了口氣,疑心轉瞬間全都栘更這句飽含玄機的話上。
他將兩手朝前一攤,「那誰也不用乎王子妃的位置了。」
碧落面容驀地變得蒼白,無法抑制的抖顫爭先恐後地泛邇她的全身。
「他若能活著出來,可千萬別再虧待他。」葉行遠語重心長地說著,在走前還拍拍她的肩頭。
心好像碎了……
被留在門前的她,身子晃了晃,承受不住地跪坐在地,心頭那片無邊無際的黑暗,似黑夜一般滲漏了進來,她張開嘴,試著想呼吸,可緊緊掐在她喉間的恐懼感,卻揮不去、驅不散地停留在原地,要她刻骨地品嚐這即將失去的痛感。
拘管不住的淚水翻出她的眼眶,落在地上,像一朵朵淚花,她蜷縮地緊抱著四肢,背部緊緊抵著門扉,雙耳迫切地想再聆聽門後傳來的任何聲音,可在這片有著黃泉的門扇後頭,卻靜謐得不肯給她些許安心的回應。
在看過葉行遠與無音的例子後,她曾想過,也讓黃泉服下舍利,讓他擁有與妖類一般永恆無限的生命,但她之所以不這麼做,是因她認為他的人生必須由他來決定,而不是因她的私心遭她所政變。她很清楚,貪婪是一種深藏在心醫的渴望,會讓人的心埵矰F一隻鬼,利用各種名目去完成心願,雖能滿足了自己,可在貪婪的背後,卻必須付出代價。
她從沒有想過要黃泉為她付出代價的,尤其是在生命這一事上頭,殘雪的例子仍近在眼前,因此就算她再怎麼想留住黃泉,她也不願刻意逆天而行或是強求能夠打破兩界的界限,因為若是什麼都不做,在凡人眼中,黃泉的人生還很長,還可以陪她好一段日子,然而,今日他的生命,卻因她可能必須小小的暫停一下,或是永遠的終止。
不該是這樣的。
將他的騙行看在眼堛熊L音兩手環著胸,站在他身後壓低了音量說著。
「當年我吃舍利時,可沒聽說要熬個什麼七日。」無論是黃泉、鳳池還有葉行遠也好,這些妖與人,還真狠得下心這般對待碧落。
躲站在角落的葉行遠回首瞥她一眼,同樣也對共犯壓低了嗓音。
「誰教你們都寵壞了她?」不教訓那只鏡妖一下,實在是太對不起黃泉了。
「只讓她反省七日?」知道他對黃泉的事始終都看不過去,無音只好退一步,討價還價地問:「你保證七日後不會又玩她?」當初不是說好只是嚇嚇她嗎?
葉行遠說得很不情願,「黃泉是這麼說的。」媕Y還有一個跟她心一樣軟的。
撫著額際歎息了一會後,無音挨靠在他的身邊,探首與他一塊偷瞧愣坐在門外的碧落,就在見著碧落眼中的淚珠一顆顆往下掉時,她頓時一改初衷,同意地頷首。
「好吧,就七日。」也該是讓碧落明白一下,什麼是懂得珍惜,才不會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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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遭風追求的杏花,款款自枝頭上落下,落在映著無垠晴蒼的湖面上,蕩漾出圈圈漣漪。
當苦守在黃泉殿門前,等了七日的碧落再也無法等下去,而黃泉又遲遲沒步出門口時,心慌意亂的她在破門而入後,映入她眼簾的,是空無一人的寢殿,而那個她以為七日內都在生死邊緣徘徊的黃泉,早自那扇開啟的殿窗溜了出去。
滿面歉意的無音,在她撲空之後,站在她身後輕聲告訴她,黃泉一早就與葉行遠出宮,去湖畔參加狐王所舉辦的賽仙會,而她這只被蒙在鼓堛漣b妖,正是今日最後一名尚未到場比賽的佳麗。
一言不發被無音拖去打扮的她,收拾好先前種種混亂令她無法凝聚思考的心情後,在無音的陪伴下趕抵賽仙會的會場,在那群原以為她不會來的眾妖的失望目光下,她四處尋找起那個她迫切需要見上一面的男人,完全沒有注意到,心虛的無音已經偷偷摸摸地自她身後溜走避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