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露伊警告過我,你希望這次面談簡短一點。事實上她強調,你在找一位佔用你的時
間愈少愈好的房客。」他以怪異的眼神看著她,混含著譏誚與好奇,再問道:「如果這
個問題不會讓你覺得太涉及私人層面的話,我想請教一下,你到底為什麼要找一位房客?」
喬琪亞累得沒有心力撒謊,再說,他怎麼想又有什麼關係?他們倆心裡都明白,他
不會想要住在這裡的。「我需要錢,」她簡短地告訴他。
他停頓了一下,然後挖苦地說:「嗯,這至少還算坦白。你需要錢,不過我想你一
定不想要一個外人……」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理解令她不安地移動身子,彷彿一根芒刺附著在她皮膚上,刺
激著她,令她想要甩脫他。「傅先生,如同馬露伊告訴你的,我可不白費時間。
抱歉讓你白跑了一趟,不過在這種情況之下我不認為……」
「等一下!」他打斷她的話。「你是不是想告訴我你已經改變主意,你現在不想要
一位房客了?」
喬琪亞睜大眼睛注視著他。「呃,你根本不太可能想在這當房客……」
「為什麼?」他問道,目光銳利地看著她。
喬琪亞不知道該說什麼。她感覺到全身皮膚燥熱,臉色漲紅。「呃,這屋子偏僻……
而且很小,再說我料想……至少我假定」「妄自假定是行不通的,」他順暢地打斷她的
話。「再說,如果你認為我是那種會被上午發生的事阻撓的人,你不必喜歡我,坦白說,
確實有一點可能令我打消住在這裡的念頭,那就是你是一個年輕的單身女人。」他不理
會她的憤慨、喘息,流暢地繼續說下去,「我無意因為少數女人的愚蠢而否定所有的女
人,不過我相信你能瞭解,在我與你見面之前,我擔心你可能是那些少數之中的一份子」
喬琪亞無法再聽下去了。「如果你認為我找房客除了需要錢之外,還有任何其他的原因」
他打斷她氣憤的話語,繼續平淡地說:「當然不會那樣認為,現在我已經見到你了。如
果可以的話我想看看房間……」
看看房間?喬琪亞睜大眼睛凝視著他。她原本那麼確信他不會想要住在這裡。
她仍然很確信他不會想要住在這裡!
她氣憤地引領他上樓,打開多出來的那個房間的門。「這房子只有一個浴室,」她
簡短地警告他。
他原本望出窗外,目光落在花園,聽她出聲,轉過身來,在低矮的屋頂窗斜面襯托
之下顯得很高。他原本是在看花園,現在,當他注視著她時,喬琪亞更感到全身皮膚如
針刺一般不安地顫動。她有點震驚地認知到,這個人是個很難輕視的對手。
對手?為什麼她要把他想成是對手?她只要說她已經改變心意,這個房間決定不出
租了,他就會離開,離開她的生活,不再能威脅到她了。
「那沒關係,我起得早,可能大多數時候早上七點半以前就已經出門了。馬露伊告
訴我,你在家裡工作?」
這個問題,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偷渡得非常不著痕跡。她不知所措地注視著他的臉,
彷彿不太確定這個問題從何而來,或為什麼會有這個問題。
「在這種時代有點不尋常,像你這樣的年紀和才能的女人,住在這麼偏僻的地方,
而且在家裡工作……」
他說話時嘴角之間所顯現的譏誚的意味,令她採取防衛甚至接近攻擊性的回答:
「我有我的理由。」
「是的,我確信你一定有好的理由,」他溫和地說。她的背脊又是一陣震顫。他知
道她阿姨的事,可是怎麼知道的?為什麼?當然要知道。
「他是有婦之夫,當然。」
在震驚之餘她仍然聽出他語調中所帶的不屑和近乎氣憤的意味,以及這簡短、聽似
平淡的話語中所帶的譴責之意。
「你說什麼?」喬琪亞不敢相信地注視著他。
「他是有婦之夫,我是說,你的情人。」傅米奇冷冷地說,顯然誤解了她的反應。
「不難猜想出來,你知道,自己一個人住,你顯然神經緊張、焦慮、情緒不穩。
馬露伊說,你大多數晚上都出去。」
他以為她跟一個有婦之失有染!喬琪亞極感震驚。他怎麼……?
「顯然他並不富裕,要不然你不會需要考慮找一位房客。你從不靜下來想想後果,
不只是對他的太太和家人,還有對你自己造成的後果?他很可能永遠不會為了你而離開
他太太。他們很少這樣做。跟另一個女人共有一個男人到底能得到什麼樣的滿足……」
喬琪亞無法相信她所聽到的,然而,令她感到驚異的是,她不但沒否認他所說的,
反而聽到自己辛辣地回答說:「好吧,既然你這麼明顯地不以為然,你顯然不會想要住
在這裡。」
「我可能不想,但我似乎沒多少選擇。在這附近一帶找寄宿的地方就像在北海淘金
一樣!如果你認為可以的話,我想明天就搬進來。我準備預付整整三個月的房租。」
喬琪亞正想說她已經改變心意,但又突然停了下來。預付三個月的房租?她迅速心
算一下,驚愕地發現那是滿大的一筆數目,足夠支付梅姨的費用以及部分貸款利息……
她想要拒絕,事實上是極想拒絕,但是她不能讓她的自尊妨礙她提供梅姨她所能提供的
一切照顧和慰藉。
她硬是把既不想要也不需要他的錢的話壓制下去,強迫自己平淡地說:「好吧,如
果你確定的話。」
「我確定,」他的語氣同樣平淡,一點兒不像她上午所聽到的那樣溫暖。他走向她,
不知道為什麼,他那貓一般安閒自在的步態令她緊張地退到樓梯口……
她走向廚房時自忖:實在很荒謬,他對她妄下毫無根據且完全錯誤的斷語……
她故意選擇不加以糾正……為什麼不糾正呢?因為她太震驚了?她的行為是出自於
自我防衛和受到震驚或是故意要在他們倆之間造成敵對?這兩者何者的成分居多?
她疲憊地伸出一手按住額頭,為自己的思緒感到困惑,愧疚地意識到,自從搬到這
棟小屋以來,她首次讓另外一個人而不是梅姨盤據她的心思。
她走進廚房,他緊跟在後,而當她緊張得轉過身來時,他便退後,彷彿他已察覺,
她感到不安和莫名所以的受到他壓制,彷彿他在刻意留給她空間,好讓她已明顯感覺到
的彼此之間的反感冷卻下來。他邊後退,邊從西裝上衣裡掏出一本支票簿。
喬琪亞緊張地舔舔舌頭,這是一個她原本以為早就已經控制住的童年習慣。一旦他
開好支票,一旦她接受他的支票,再說她已改變心意就太遲了。然而,當她望著他時,
她又無法讓自己說出可以將他逐出生活之外的那些話語……,他已開好支票,站直身子。
喬琪亞就讓那張支票躺在他們兩人之間的那張桌子上。當她回過頭時,看到了時鐘,立
即醒悟到,探望梅姨又要遲到了。其它一切立即都變得無關緊要,緊張、慌亂的表情出
現在她的臉上,她快速說道:「我得出去了。我……」
「多麼專情奉獻的情人!」他譏誚地嘲諷她。「他是不是也一樣?我在想……
你有沒有想過那個女人,他的家人,他從他們那裡偷時間來陪你,你有沒有為她設
身處地想過?有沒有?」
那張支票仍然在桌上。喬琪亞氣憤地把支票拿起來遞向他,聲音顫抖地說:
「你不用住在這裡。」
「不幸的是,我不得不,」他簡短地告訴她。「我剛才說過,這附近寄宿的地方不
好找。」他不理會她伸出的手和那張支票,走向門去。「明天晚上見了……七點合適嗎?」
七點是探病開始的時間。她搖頭,迅速說道:「六點比較好,或是晚一點,十點左
右怎麼樣?」他雙眉一揚,尖酸地說:「他花那麼多時間跟你在一起,是嗎?他太太一
定是個聖人或傻瓜……」
喬琪亞太過於擔心誤了去探望梅姨的時間,不想浪費時間作任何回答,只是走向後
門,為他開門。當他走向她時,她感覺到她腹部的肌肉緊縮,本能地避免與他作任何身
體上或甚至衣服上的接觸。當他走到她身邊時,停下腳步,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會兒,
兩人距離太近,她無法避開他那深沉的注視。
「他太太也不是自己一個人在受苦,對吧?」他平靜地說。「你知道,我永遠無法
瞭解像你這樣的女人;浪費這麼多感情精力在這麼沒有價值的目標上……」
「你懂什麼?」喬琪亞向他挑戰,雖然理智上急欲擺脫他,好上路到療養院去,卻
又被迫向自我防衛的衝動屈服。
「懂很多。我父親跟我母視離婚,就是因為情婦一個接一個不斷,他最後娶了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