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竊揚起眉睫想要瞅看他,卻發現杜狂夜也正凝視著自己,梁紅豆忍不住羞怯地笑了笑,趕緊轉開視線。
他精銳的黑眸從她嫣紅的臉蛋緩緩而下,然後落在她右腳踝上那一條散發著淡淡銀光的腳鏈,以及足踝那一圈暗紅色的胎記--
相思圖騰。
細微的水流聲響起,梁紅豆抬眼一看,發覺杜狂夜不知何時已經游到她的面前,芳心忍不住猛地一顫。哇,這好像是自己第一次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吧?被那雙凌眼凝視得心慌意亂,喉嚨瞬間乾啞的她依舊努力擠出聲音,「泡在水裡這麼久了,你不冷嗎?」
水底下的蒲扇大掌伸了出來撩起一泓水流,厚實的掌心緩緩握住她的小腳。
梁紅豆嚥了嚥口水,剎那間只聽見自己震耳欲聾的怦然心跳聲!
修長的指尖溫柔而反覆地在她纖細的足踝上摩挲著,粗繭來回摩擦著她細緻的肌膚,梁紅豆不覺得疼,反倒有一種酥麻的感覺……
「噢,你別--」她驀地住口,懊惱呻吟。自己是怎麼了?才被他扣住腳踝摸了幾下而已,卻發出這般曖昧的聲音……
「說,妳為什麼來牧場應徵?」
她的呼吸乍然停止!
幽暗中,凌眼鎖住梁紅豆迷離的眼瞳,瞇起的視線像是要射穿她的瞳孔、望進她的靈魂深處……
梁紅豆直覺地轉頭迴避。因為她心裡還有秘密、更因為她還背負著李雍雅所要交辦的任務,所以心虛地不敢再看杜狂夜的眼。「我需要工作,剛好知道牧場在找員工--」
「妳先前有工作,在出版社。事實上在妳過來應徵的前一天,妳都還在那裡上班。」
她心跳漏了一拍,他連這個也知道?
梁紅豆僵硬的反應杜狂夜看在眼裡,就算他遲鈍地毫無察覺,她被自己握在手中、倏然緊繃的小腳也洩漏了她此刻的不安。
這女人果然有秘密?
凌眼閃過一抹陰駑,杜狂夜的大掌不自覺地握緊,當下捏疼了她的腳。梁紅豆輕呼一聲直覺地想要抽離,意外地,足踝上的那條銀鏈掛鉤驀地被扯斷……
「啊!」
他們看著它墜入湖面,像一道短暫的銀光優雅而飄然地沉進湖裡。
梁紅豆難掩悵然,「那是我奶奶送我的禮物……」
杜狂夜俊臉冷淡,「叫她再送一條。」大手撐住木板,他矯捷地躍出水面結束今夜例行的泅泳。
「可是奶奶已經去世了……」
修長頤俊的身形頓了一下,下一秒他像是沒反應似的彎身撿起碼頭上的毛巾逕自步開。
留下梁紅豆在原地頻頻徘徊著,咬唇思索該怎麼找回那條失落的銀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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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
「喂,紅豆,妳昨晚去偷雞摸狗啦?看妳一直打呵欠。」岳宗象揶揄她。
梁紅豆朝他無奈地苦笑。
怎麼能說她昨晚又闖進杜狂夜的禁地,然後整夜拿著打撈湖面落葉的魚網在那裡反覆撈啊撈的。
結果還是徒勞無功!
嗚嗚,奶奶送她的銀製腳鏈啊……
「欸,老大,難得哦!你也過來吃早餐啦?」岳宗象開心地與甫進來的杜狂夜打招呼。
梁紅豆聽見了,卻氣惱地不想抬頭看他。弄丟她腳鏈的混蛋,討厭!
「申恩,給我一杯黑咖啡。」杜狂夜對著倪申恩說道。
「好的,大哥。」
低頭啃咬上司的梁紅豆眼角瞥見杜狂夜走向自己,卻倔強地不肯理會。
「有件事要妳去辦。」
低沉的嗓音自她頭頂緩緩飄落,她僵硬地努力保持姿勢佯裝無動於衷。
倒是岳宗象看不下去,「喂,紅豆,老大在跟妳說話!」
「聽到了啦。」懾於惡勢力,她不得不咕噥響應。
「有個東西放在湖邊的碼頭上,妳去拿過來。」
岳宗象和倪申恩有些驚訝地看著他。
「老大,那座湖不是你的禁地嗎?要拿東西啊,我去幫你拿啦!」岳宗像一臉熱心。
「不用,我另外有事要你們辦。申恩,等一下把咖啡端到辦公室,有工作要你們去處理。」說完,杜狂夜頭也不回地走出相思咖啡廳。
聆聽著他離去的腳步聲,梁紅豆恨恨地咬著上司。又是湖邊的碼頭,她再也不想去那個爛地方了啦!
不過雖然她嘴上說得很有骨氣,雙腳還是不爭氣地走向碼頭。老闆交辦的任務呀,如果還想繼續混人家的飯吃的話她最好還是聽話一點。瞧,杜先生使喚她往東呢,她敢往西嗎?哈!
「到底要人家拿什麼啊?他又沒明說!」
要人啊?懲罰她昨晚擅自闖入他的私人領域嗎?佇立在靜謐美麗的湖畔,梁紅豆在樹梢鳥鳴問左顧右盼,終於看見碼頭上的……毛巾?
杜狂夜叫她特地過來,就為了替他拿毛巾?!
「自大自私的臭男人!討厭鬼,他到底把人家當什麼?使喚的小妹嗎?」梁紅豆嘀嘀咕咕地定上前,彎身正想撈起那條白色毛巾的時候,目光突然被那上頭安靜枕躺的鏈子給吸引了注意。
她緩緩蹲了下去,輕輕撩起造型古樸的鏈子湊近凝視。
不同於奶奶生前送給她的銀鏈,這條樸拙而美麗的短鏈是由皮繩製成的,上頭還綴飾著各種不同形狀的水晶寶石?紫水晶、紅玉髓、藍寶石和石榴石,看起來琳琅滿目,不同於先前那一條銀鏈給人的時髦現代感,此刻枕躺在她掌心中的這條鏈子有一種古樸而典雅的感覺。
「妳剛剛嘴裡喃喃自語什麼?」
低沉的嗓音突然冒了出來,梁紅豆驚訝地抬起頭,看見雙手環胸的杜狂夜就站在碼頭的不遠處昂起下顎審視她。
她慢慢站了起來。
「身為一個員工,妳倒是挺勤奮地在罵妳的老闆。」
梁紅豆低垂螓首,掩去自己嘴角流露的一抹笑。「誰教你老是使喚人家做事,一點道理也沒有!」
他挑了挑颯眉,「我以為老闆使喚下屬做事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瞋了他一眼,反正這傢伙就是要說贏她就對了?「這條鏈子是怎麼回事?」
青蔥般的指尖捻起掛鉤的一端,綴飾著各種美麗寶石的皮繩在半空中輕輕地擺盪,在陽光折射下閃耀著點點晶瑩的光芒。
杜狂夜睇了她一眼,轉身。「算是賠償。」
果然。她就猜到應該是這麼一回事……「謝謝,我很喜歡!」
他沒有回頭更沒反應,緩緩踱開。
梁紅豆往前追了幾步後停住,在他身後揚高了清脆嗓音,「昨晚那條銀鏈是小時候奶奶送給我的,因為我常常跟她哭訴大家都嘲笑我腳踝上頭的胎記!」
「戴不戴隨便妳,反正我確定以後不會再有人嘲笑妳。」
「為什麼?」兩人的距離越拉越遠,說到後來,她幾乎是扯著嗓音喊問。
因為我不允許。他在心裡說。
瞅視著杜狂夜頑俊的身形緩緩消失在茵綠草地的另一端,梁紅豆開心極了,走回碼頭坐了下來,愉快地一邊用腳尖輕點著沁涼的湖面,一邊將鏈子舉在眼前輕輕搖晃。
叮叮噹噹、叮叮噹噹,沒想到水晶寶石敲擊的聲音竟是如此清脆透亮。嘴角抿著喜不自勝的歡喜微笑,她小心翼翼地將它戴在自己的右腳腳踝上……
他說過,她足踝上這一圈宛如乾涸鮮血的胎記叫做相思圖騰。
她喜歡,因為這麼想不僅浪漫,而且還暗示著她的生命裡還存在著一個深情相待的男人。
梁紅豆也知道自己這種想法很癡傻,但是如果可能,她偷偷地希望著,希望那個男人……就是他,杜狂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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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朝
營帳裡闃靜無聲,只有燭火偶爾燃燒所發出的啪嗤輕響。
大部分的士兵們都已入睡,只留下巡邏守夜的兵卒們規律踏過將軍營帳外的整齊腳步聲。
「呵--」一記呵欠聲響起,驃征將軍麾下第一副手岳秀抱著擦拭一半的鍾甲頻頻點頭打瞌睡。
案牘前的杜馳雲睇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兵冊。「岳秀,累了就回自己的營帳睡。」
岳秀眨了眨眼睛努力挺直胸膛。「不行啦,我要等大哥你睡了才回去。」
「你甭保護我了。西域這一帶儘是我大漢王朝的領土,再說其它小國也已經臣服於我朝之下,放心,不會有什麼突發狀況發生的。」
「可是……」
「回去休息!」他命令道。
「這……好吧。」岳秀放下將軍鎧甲,臨去前還不放心地回頭叮嚀一聲,「大哥,有什麼事情你馬上叫我啊!」
「對了,岳秀,回營帳之前順道幫我辦件事。」再度拿起兵冊翻了一頁,杜馳雲口吻平淡,「找個宮女替我送一份夜消來。」
「宮、宮女?」岳秀傻眼,「大哥啊,現在都什麼時辰了,大夥兒早睡啦!這樣吧,我去幫你--」
「一定會有人醒著的,快去幫我交辦這件事。」
看著忠心副手掀帳離去,杜馳雲這才放下書冊露出微笑。總算遺走了這傢伙,否則他一整晚守在這兒,自己該如何和紅豆見面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