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害怕?」
他的口吻透著淡淡的譏誚,梁紅豆當然聽出來了,忍不住著惱道:「難道我不應該嗎?」瞧他,簡直把她當成一捆稻草似的粗魯對待!就算這男人突然善心大發願意搭載她一程,至少也該開口說一聲吧?
不怕他了?杜狂夜敏銳地感覺到懷中女郎剎那間的情緒轉變,瞟了她一眼。「妳右腳腳踝上面有什麼?」
「就……銀色腳鏈啊。」
「還有。」
梁紅豆困惑地想回頭看他,卻不敢。馬匹奔馳的速度沒有減緩,她好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墜下馬背……肯定會跌斷頸子的!只是這個怪人,怎麼會莫名其妙地問她這麼奇怪的問題?她腳踝上有什麼,關他啥事?
「妳戴了那條銀色腳鏈,主要是為了要遮掩什麼?」
他知道?!
這一回,她真的驚訝地回頭看他……此時馬匹突然停了下來,更甚的是,他跟著跳下馬背獨留她一人驚惶失措地坐在上頭。
「喂!你不是要丟下我吧?我不會騎馬啊……你、你抓著我的腳幹麼?」
杜狂夜扣起她纖細的右腳腳踝細細盯瞧,梁紅豆想掙脫卻怎麼也敵不過他強而有力的箝握。感覺粗長的指尖撩開了銀鏈直接在她的肌膚上來回挲畫,她掄緊小拳努力想要忽視心頭莫名升起的悸動……
老天!現在不是什麼心動悸動的時候吧?她不會騎馬呀!萬一要是這匹馬兒突然癲狂起來橫衝直撞,那她豈不是連交代遺言的機會都沒有?!
「喂,你先放我下去好不好?」
杜狂夜不理她,依舊凝神細看她右腳踝上的圖騰。
那有點像是天生的胎記,顏色比她雪白的肌膚還要再深一點,猛一看有點像是乾涸的鮮血顏色。更奇特的是,這個胎記還在她的腳踝上繞了整整一圈,很像是某人用鮮血一滴一滴地滴在她的腳上,血跡繞了足踝一圈所留下的痕跡……
杜狂夜冷漠的眼神突然閃了閃,大手下意識地捏緊掌心中纖細羸弱的足踝,惹來梁紅豆一聲吃疼的輕喊。
「喂!」
他仰起冷傲俊臉迎視她嬌嫩細緻的臉龐。
驀然間撞上那一雙深邃有如冷潭的眼睛,梁紅豆的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地重擊了一下!
「妳戴腳鏈是為了掩飾這個記號吧?」
在他灼熱的視線下,她不由得點點頭。
「妳知道這個叫什麼嗎?」
「胎記。」她一直這麼認為。
「不,它叫相思圖騰。」
第二章
這個世界會不會太莫名其妙了?
她迷路錯過了面試的時間與機會,然後被一個神情冰冷的男人揪著腳踝看了老半天,結果她就擁有那份工作了。
杜狂夜,驃征牧場的神秘老闆,原來就是他!
這人的確夠資格叫這個名字,因為他的氣質、他的氣勢好像壓根不將這個世界放在眼裡。
感覺上,這男人彷彿只活在他冰冷的世界裡。
「老大,你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吧?我都已經告訴對方她錄取了,你現在才來跟我講叫我換人?」
梁紅豆瞄了正在說話的粗獷男子一眼。她並不清楚他的職稱,但是眼前這個名叫岳宗象的男人似乎具有重要地位,就連這一次的面試工作也是由他來主持的。
然而站在咖啡吧檯後面的杜狂夜僅僅只是睇了他一眼,岳宗象立刻摸摸鼻子扁嘴,不敢再有異議。
「好啦,我知道你瞪我的意思了。」岳宗象妥協道。老大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做開玩笑,搞不好他連幽默感這三個字都不會寫呢!
梁紅豆困惑地看著杜狂夜轉身走到吧檯的右邊,伸手拿下一罐裝了一半的……紅色相思豆?然後打開玻璃蓋,將手中捏握的那顆相思紅豆放進玻璃罐裡,蓋上蓋子之後再擺回原位。
他在做什麼?這麼做對他而言有什麼特別的含意嗎?
她以好奇又驚異的目光打量吧檯後面那一片牆壁,深褐色的高級木板隔成一排一排空間,橘黃色的投射燈打下,形成一種美麗而神秘的感覺。
梁紅豆以為那一罐罐裝滿相思紅豆、排列整齊的玻璃罐只是一種單純的裝飾,不過以杜狂夜慎重的態度看來,它們顯然對他意義重大。
「妳和大哥是在東側的綠地上遇見的?」
一名美麗冷艷的女郎走到梁紅豆的身邊,主動遞了一杯冰咖啡給她。
她轉頭凝視對方,點點頭。「嗯,有什麼不對嗎?」
女郎睇了她一眼,輕啜自己的冰奶茶。「那裡是大哥的禁地。」
梁紅豆驚訝極了!
聽女郎的口氣和她的表情,感覺上誤闖禁地的自己好像應該遭受嚴厲的懲罰,然而……眼眸忍不住又往那抹高峻冷漠的身形瞟去,為什麼她有自信他絕對不會殘忍地對待自己呢?
或許就因為他那一句話吧,他說她右腳踝上的明顯胎記叫做「相思圖騰」。
梁紅豆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害自己從小被眾人恥笑到大的深刻印記也可以有個美麗的名稱--相思圖騰。
她忽然覺得,其實杜狂夜是個浪漫的男人。
「欸,妳們在說什麼?」岳宗象好奇地湊了過來。
女郎並不理他,只哼了一聲。
他也不以為意,笑咧了嘴朝梁紅豆伸出手,「我叫岳宗象,算是這裡的總管大臣,老大吩咐下來的事都是由我作主。而她叫倪申恩,跟我共同分擔牧場管理的工作,所以也算是妳的上司。至於老闆,妳應該知道啦,就是那邊那個正在泡咖啡的超級冷酷男。」
她被他大剌剌的個性逗笑了,伸出小手回握岳宗象,心頭悄悄縈繞的惶恐不安當場消弭不少。「你們好,我是梁紅豆。」
他驚喜地睇瞪大了眼,拍拍一旁的倪申恩,「喂,妳看紅豆笑起來的時候有兩個可愛的酒窩耶!」
「滾開,別碰我。」倪申恩厭惡似的皺起了眉頭,躲開他。
岳宗象立刻湊了過去,「幹麼啦,小氣巴啦的女人,妳還在氣我錄取那個唐欣欣啊?是啦,我是看上人家年輕貌美又風騷愛秀嘛!我心想反正都是要找工作夥伴啊,如果能夠來一個熱情如火的丫頭有事沒事就在我身邊繞啊繞的,肯定比妳這個又冷又酷的女人更具吸引力嘛!這叫人之常情。」
鬼扯。「根本就是你男人的賤性在作祟。」倪申恩冷漠地捧著咖啡走開。
岳宗象涎著笑臉又跟了過去,留下獨自坐在吧檯的梁紅豆。
她流轉的視線忍不住又往那抹頑俊的身形望去。他為什麼會錄用她呢?其實她真的很困惑。
像是有所感應似的,杜狂夜也在剎那間抬起俊臉凝睇她。
頓時她像是被人當場抓包,漲紅了俏臉轉開視線,然後又情不自禁地悄悄瞄望過去……看見他薄抿的性感嘴角似是揚起若有似無的微笑,對她昂了昂下顎叫她過去……
梁紅豆卻像是中邪似的,雙腳有了自己的意識,跳下高腳椅緩緩走向吧檯的角落來到杜狂夜的面前。
天,自己好像對這個男人沒有半點抵抗能力啊!
「坐。」
她點點頭坐下,然後悲哀地覺得自己在他面前好像一條訓練有素的狗兒。默默看著杜狂夜熟練地烹煮咖啡,梁紅豆的視線越過了他寬闊的肩膀睇向那一列列排列整齊的玻璃罐。「那些相思豆……」
他揚起眉睫睨了她一眼。
梁紅豆咬了咬下唇,「你很喜歡相思豆嗎?」
她等待了好久,直到以為杜狂夜根本不會回答自己這個問題,冷傲沉默的他卻突然開口了--
「小時候我第一眼看到它,就莫名狂熱的喜歡。從那時候開始,每天撿一顆相思豆放進罐子裡,這是我的習慣。」
「可是相思豆代表著一種相思啊,你是不是藉由它來思念某個人啊?」
炯亮雙眼緩緩抬起,盯住她秀逸美麗的臉龐,瞧得她心慌意亂。
「我說錯了嗎?」
「沒錯,我的確是。」
「喔。」
不知怎地氣氛忽然冷淡了下來。
杜狂夜專心烹煮咖啡,梁紅豆則垂下小臉默默把玩起自己的手指,心頭有些懊惱卻又忍不住悵然。
懊惱的是,自己到底是怎麼回事?今天和杜狂夜才第一次見面,而且他還是自己的老闆呢!為什麼當自己聽見他深深地思念著某個人的時候,她會不由自主地惆悵起來呢?
是因為喜歡吧?
可是她沒有喜歡他啊。沒有,真的沒有啊!
「想什麼?」磁性的聲音響起。
她掀動羽睫迎視他,看見杜狂夜倒了一杯剛煮好的濃醇咖啡遞到自己面前。看著那厚實粗繭的蒲扇大手,梁紅豆從沒想過原來咖啡杯是這麼的小巧。
「我的手有什麼?」
「沒有啊。」
迅速接下咖啡杯盤,她為了掩飾自己方纔的失神拿起咖啡杯就往嘴邊湊近,卻立刻皺緊了眉頭。「好、好苦!咳、咳,怎麼是黑咖啡……」
杜狂夜倚坐在後頭的矮櫃上,慢條斯理地欣賞她皺苦了臉蛋、擠眉難受的可愛模樣。他舉起咖啡杯就唇啜了啜,讓梁紅豆皺緊眉頭的濃醇黑咖啡對他而言卻是一種流轉在唇齒間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