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不斷的送上客人點的曲子,季凡照順序拿起單子看了看,又是「詩人與我」!今天已有三個客人點這首曲子了。好久沒彈了,來本想看看能不能跳過不彈,但被點的頻率在今晚來講是相當高的,季凡只有硬著頭皮,憑記憶彈一次。
季凡邊彈琴邊看全場的客人,看著看著,看到一個熟悉的影子。為了想看清那人的長相,季凡目不轉睛的直盯著靠角落的三位男子看,男子終於轉過頭來了。
好像在哪兒見過?季凡在心裡暗忖。仔細想想.咦,那不是紀書環的表哥嗎?有沒有看錯啊?不過好像又不太像他。
今天晚上的他看起來不太一樣,不像前兩次看到的那麼呆。遠遠的看見他談笑自如,旁邊的那兩個人也笑得東倒西歪的,怎麼看都不像前幾天糗態百出的「拙表哥」,教季凡看得有些心不在焉,連連彈錯好幾個音,不過,若不是行家應該昕不出她的小差錯。
那人好像發現了季凡的凝視,也把眼光飄向季凡的方向,季凡趕緊將眼光轉開。
男子不斷的往台前看,還不時對身旁的同伴交頭接耳。季凡盡量克制自己不往那方向看,卻總是忍不住的要偷看。
兩人終於四目交接。對季凡來說,時間好像突然停止了一樣。
一直到侍者再度送上單子,季凡才回過神來。打開單子一看,裡面寫著:
沈老師:
能否請你彈首「PAIN AND TEARS(雨
和淚)」?
書環的表哥商念祖
季凡抬頭望向第十三桌,看見商念祖不斷的微笑。季凡也回以微笑。而心裡卻嘀咕著:商念祖,什麼東西嘛!以為我看不懂英文呀,RAIN AND
TEARS,還要加個括號註明是雨和淚, 真諷刺。哼!等著瞧!
季凡還是繼續彈客人指定的曲子,故意忽視那張「RAIN AND TEARS」的點曲單。
彈奏之間,侍者走過來告訴季凡說:「沈小姐。十三
桌的客人請你賞個臉,待會兒休息時間去坐一下。」
季凡在侍者耳旁交代了一些話後,侍者直往十三
桌走去,對著客人說:「對不起,諸位先生,沈小姐只駐
彈,不陪酒的。」說完便逕自離去,留下商念祖、宋仁諼
等人瞠目相看。
「喂,阿祖,她真的那麼酷?」
「阿祖,你真的認識她嗎?搞不好是你認錯人了,否則人家怎麼不理你?看,連你點的歌都不撣呢!」仁諼和紀澤你一言我一句的說個不停,但念祖似乎聽而不聞,只是直望著坐在鋼琴前的女孩。
「喂,少爺,回魂啦!」仁諼在念祖跟前揮了揮手。
「幹嘛!我只是在想,應該是她沒錯啊!沈季凡,私立T商職商三A的班導,「沒錯呀!怎麼不理我呢?」念祖納悶的看著前方。
「哇!阿祖不賴嘛!將她調查得那麼清楚。小子,是不是對人家有意思?從實招來!」眾人起哄的想逼念祖講出實情。卻見念祖一臉的無奈樣。
「你們想到哪裡去了?她不過是我表妹的班導師,我也不過見過她兩次面罷了。」念祖急急的想替自己辨解。
「阿祖,這不像你哦!平時見到女孩子連看都不看人家一眼,怎麼你對她會那麼清楚?」宋仁諼打破沙鍋問到底的逼供著。
「唉,要我怎麼說你們才會相信?真的是這樣。相信我,我以人格擔保。」念祖舉起右手說著。
「好吧!姑且相信你這一次,放你一馬。對了,我約你星期六和我一道去赴約的事,你決定了沒了沒有?」仁諼問道。
「我不是答應你了嗎?真是的!相親就相親,還要我陪,這不像你哦,宋大少!」念祖乘機糗他。
「什麼『相親』?是見面!唉!楊亞築是我大四那年認識的筆友,別忘了,我是在幫你製造機會也!」仁諼解釋得頭頭是道。
「好啊!那我不去了,你找紀澤去。」念祖賭氣的說。
「我怎麼能去呢?小靜不K死我才怪!」紀澤連忙推辭。
「阿祖,我是為你好,要不是考慮到你年近三十連個女朋友都沒有,我怎麼會找你去?我最講義氣,好東西都跟好朋友分享的。」仁諼愈說愈有勁,氣得阿祖恨不得掐死他。
「誰說我沒女朋友?」阿祖變臉的說。
藏在心底的秘密,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大學畢業後某天晚上,念祖背著行李回到家,神情哀傷的告訴父母,從此再也不上台北了,決定留在台中。念祖的爸
媽連問都不敢問發生什麼事,因為大家都知道念祖的
個性,若是他想說的,你怎麼擋他,他還是會說;他不想
說的事,任你怎麼逼他,他還是不會說的。而且,也只
有念祖知道自己心裡的傷痛有多深。
仁諼察覺念祖臉色不對,趕緊說:「阿祖,我只是隨便說說、開開玩笑,你別當真啊!」
「阿祖,你真的生氣啦?」紀澤也發現念祖臉色不對。
「算了,沒事啦!你們不要再問了。我有事先走.你們慢慢聊。」
說完,便往大門的方向走去,留下不知所措的仁諼和紀澤。
「真的生氣啦?仁諼,你還不去跟念祖道歉?快去啊!」紀澤推著仁諼往大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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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季凡再度抬頭望向十三桌時。卻發現空無一人。季凡有種失望的感覺。然而,心裡有股聲音在呼喊,沈季凡呀沈季凡,他只是個陌生人,你在失望什麼啊!
是呀,有什麼好失望的?他只不過是她見過的陌生人中最好笑的一個。來來去去的陌生人那麼多,又不止商念祖一個,她對自己異常的反應覺得可笑。
中場休息半個鐘頭,再接下來的一個小時是替下個時段的琴師代班。季凡突然覺得有些累,不過撐也得撐過去。在這個熱鬧的PLANO
BAR裡,總比回到那小小的套房面對黑暗來得好!
沈父和沈母常勸季凡搬回家。喜歡教書,南部有得是學校,只要季凡點點頭,沈父馬上叫人安排;沈父甚至有意替季凡開問才藝教室,而季凡卻死也不肯,她想憑自己的本事賺錢,想離開家到外面去見識,更想不靠家裡的支助學習獨立,因為她已經長大了,不像五年前二十歲的她了。為了爭取這個可以搬出來的機會.季凡跟家裡鬧了近一個禮拜的革命。
還記得決定搬離家的前一天,沈母哭得唏哩嘩啦的。還不時提醒季凡:「如果住不習慣就馬上搬回家。」而季凡也一再的保證,自己一定有辦法面對每個難關、每個挑戰。
季凡深知自己最怕寂寞,卻不願向週遭沒修養民的人坦承這件事,這就是她「倔強」的地方。沒辦法,誰教她是么女,又是家中唯一的女生!難怪她那兩個哥哥都會較順著她,只要她決定的事,即使「天皇老子」都改變不了的。
週末的下午,季凡習慣讓自己輕輕鬆鬆、游哉游哉的過著這個屬於她的週末。
坐在書桌前,看著自己喜歡的小品文,享受那種「偷得浮生半日閒」的日子,即使中有一個周未下午,她都甘心。
電話鈴聲打破了寧靜的下午,季凡有些慵懶的走到話機旁接起電話。
「嗨!」
「喂,小凡嗎?」沈母在電話那頭親切的叫著季凡的小名。
「媽?我好想你哦!」季凡興奮的叫著。
「當然是我羅,你以為會是誰啊?莫非在等男朋友的電話?」
「媽,你說到哪去啦!你女兒有沒有男朋友,只有你最清楚了,還要消遣人家,你真的好討厭!」季凡向母親撒嬌。
每逢週末,若不是季凡打電話回家,就是沈母找電話來,不是提醒季凡有空多回家,便是提醒季凡天氣變了別忘記加件衣服。
「小凡,什麼時候回家看看媽?你爸最近常在念你,說你怎麼一出去就跟丟掉似的,回來就跟撿到的一樣。」
「怎麼會呢?我可是每個星期六、日都打電話回家跟爸聊天的哦!」
「好吧,算媽錯懌你了。不過丫頭啊,真的要常回家走走,媽和爸都裉想你,算算你也游一個多月沒回家了。」
「好啦,媽,下個星期六我一定準時回家。下了課我就直接回家,好不好?」
「這可是你自個兒說的,可別忘了。回來媽替你補一補。」
「媽,你不要再燉些有的沒有的,我不吃的!」季兒只要一聽到進補,就覺得害怕。
「好好好,只要你下個星期六記得回來,媽會等你的。你再不回家,媽可要親自上台中去帶你回家了。」
「是,母親大人,我一定準時回去。」
「那你自己要保重,要多吃點,多穿點,別忘了媽跟你說的。」
「知道了,媽,你自己的身體也要保重,再見!」季凡放下電話。
回到書桌前,季凡試圖將所有的精神集中於書本上。卻再也無法如剛才那樣專心了。想著母親所說的話,自己確實有好長一段時間沒回家了,真的有點想家。外面再怎麼好,也比不上家裡,好想回家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