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文,我並沒有嫌棄你!坦白說,能聽到你這一席話,像是讓我吃了一粒定心丸呢!」廷山在一旁看紹文如此沉穩,不由替他打氣。
「謝謝你,伯父。」紹文感激的向廷山笑笑。
惠晴一聽,心緊張起來,就他們倆一搭一唱的,別人都沒戲唱了?「紹文,你倒是口才流利!怎麼以前不用你表明,我也都不懷疑你的真心,現在你說得煞有其事的,我竟察覺不到什麼了?」惠晴諷刺的說。
「惠晴!」廷山叱了她一聲。
「幹什麼呀!怕說嗎?怕說就不要做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嘛!」她激動的回他。
「夠了!管管你那張嘴!」廷山怒得額上青筋都暴出來了。
「我——」她待要說,讓雨桐給打斷了。
「媽,我來跟紹文說。紹文,你既有此一問,我當然應該回答。男女感情,我一直跟你強調過的,不能只有一方付出,這樣並不是真正的感情啊!你說你愛我,沒錯,你說了好幾年你愛我,到現在你還是這麼說;我們姑且不論你是如何愛我,你能讓這段感情放在心中持續如此之久,確是感人!但是我並沒有愛上你!紹文,從一開始到現在,我沒有一刻是愛著你的;你能說我錯嗎?男女之情本來就要你情我願,你喜歡我,但我不喜歡你,你大可以去另尋喜歡你的人啊!為什麼這麼死腦筋,非要拴住我、拴住你自己,讓我們兩個到最後竟要以仇敵身份相對呢?你問我真心話又怎麼樣?我只能說,謝謝你還願意對我說真心話,比起你對我的左一句恐嚇、右一句威脅,我是寧願多聽你說一些真心話的。」
「好了,紹文,反正說真心話為時已晚,咱們還是說說難聽話吧!」惠晴在一旁替到現在還沒機會開口的耀暉著急。
「紹文,我說了這麼多,無非是想——」雨桐說。
「不准你這麼想!雨桐,你和紹文之間的問題不過是一場誤會,他沒有對不起你,我不准你有任何非分之想!」廷山阻斷雨桐說了一半的話。
「廷山!你怎麼到現在還執迷不悟啊!紹文這孩子,你先前說瞭解,結果呢?他暗地連你也不放在眼!現在就憑他在我們面前一副乞憐的模樣兒,你就信了他嗎?」惠晴怒喊著。
紹文苦笑的看著這出自己主導的鬧劇,他是該做個了結了。
「伯母,我沒必要乞憐的!」他捺著性子糾正惠晴的話。然後轉向雨桐,形容蕭索,「雨桐,我知道你想什麼。那天說,要攤牌的,不是嗎?我……我是沒有王牌了。」
雨桐一驚,不對勁啊!這轉變太突然,紹文一直用他父親做為贏得最後勝利的籌碼,而楊伯伯也的確看重他們的婚事,否則紹文放下事業飛來台灣,他怎麼會答應呢?
「我不懂你的意思。」雨桐問。
「伯父,伯母,很抱歉為你們帶來這麼多困擾。現在我們要回歸民主,讓一切壓力釋放!請兩位做民主的見證人,好嗎?」紹文心灰意冷。在來之前,他和父親通了個電話,發現自己談論這件事時已經沒有一絲火藥味了,父親還誇他有所長進,心疼地說:「紹兒回來吧!」
所有人都靜下來,等待他為剛才那番教人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話做更詳細的註解。
「雨桐,在場現有兩個人,都想與你做姻緣天定的夫妻;你的右邊是杜先生,你的左邊是我。請你……不,你不要說出來,請你決定要嫁誰,就面向誰,好嗎?」他心如刀割的說。
雨桐再次驚奇的看著他,輕聲問:「我要嫁誰,就由我決定嗎?」
他聽了痛徹心肺,這不等於是最後的抉擇了嗎?他遲疑了一下,點點頭。
廷山嚇了一跳,緊張的捉住紹文的手說:「別胡鬧!你萬萬不要擔心,有我在,什麼也不……」
紹文輕輕的拍了拍廷山的手說:「伯父,對我而言,這也是歷史性的一刻;是雨桐教會了我尊重別人,使我一生受用無窮,這不但還了你欠我們楊家的恩情,我還欠了她讓她選擇未來的權利,請讓我現在把該還的都一一還清吧!」
至此,惠晴終於肯恢復昔日對待紹文的慈愛,和藹的看著他。
「雨桐,你可以決定了。」紹文說。
她太感動,一時之間竟只能傻傻的看著他。
紹文慘然的笑出來,「雨桐,你再不轉過去,我就以為你要嫁我了。」
她伸手緊緊握了握耀暉的手,然後站起來,走向紹文,眼帶著淚,哽咽的說:「紹文,謝謝你!」
她原想說的有更多更多,但紹文輕撫著她的長髮說:「我也不輸、你也不贏;你是得到真愛,我是得到解脫。雨桐,你還祝不祝福我?」
雨桐一逕的點頭,淚水不停滑落下來;耀暉走過來,向他伸出手,他握住耀暉,兩個人相視而笑。
「恭喜你!杜……耀暉!」紹文誠摯的說。
「天!紹文,」耀暉改口叫他的名字,「你真令我折服,你知道嗎?」
「是嗎?」紹文頭一次聽到如此真誠的讚美,有點飄飄欲仙。
「是的!有一刻,我真的要擔心雨桐會選擇你,而不是我了!」
紹文笑著,伸手擦掉雨桐頰上的淚痕,把她推到耀暉身邊,故作輕鬆的取笑他們:「雨桐,你看看這小子多不信任你的感情!沒關係,反正你也還沒真正做出選擇,要不要再考慮考慮我?」
雨桐和耀暉同時笑了出來。
惠晴也紅著眼眶走過來,在紹文面前,溫和的說:「紹文,原諒我剛才的口不擇言,我實在是——」
「我瞭解的,伯母。很難想像我的態度怎麼會改變得這麼快,是不是?其實這樣的徹底悟懂,花了我足足……」他扳了扳手指頭,說:「六年。如果我早些放手,就不會讓大家痛苦了。雨桐,有件事我不得不告訴你,你可能將我父親想得太惡霸了!」
雨桐立刻聽懂了他的意思,說:「嗯!的確很令我驚訝!紹文,我一直以為你到最後一定會請出楊伯伯來,使我的父母——」
「曾經是的,但我父親畢竟明理,他不希望我為難你、為難伯父、伯母,所以請放心,我們解除婚約,並不會受到任何來自我父親的壓力。」紹文打斷她的話,並看了廷山一眼。
「紹文,你這是何苦?一切有我在,你不需要這樣……」廷山眼見大勢已去,無可奈何的說。
「伯父,真的非常感謝你。我和雨桐可能是有緣無分。其實家父很早就看出了這一點,是我不好,總故意賣弄玄虛,讓大家以為我背後有一座靠山,對不起,讓大家受苦了。
「紹文,那你現在決定怎麼樣?」惠晴問。
「我會盡快回英國,那邊的工作擱置太久了,我自己也不放心。伯父、伯母是不是也一道回去?」
惠晴和廷山互望了一眼,廷山不語,惠晴笑著朝雨桐和耀暉努了努嘴,說:「要看他們了。」
雨桐紅著臉低下頭,耀暉將手搭在她肩上,用行動回答大家的疑問。
廷山看著眼前這一幕,心跟著一驚,紹文是給他上了一課了!他汗顏的想,就算紹文肯放過雨桐,但如果沒有明言保證楊先生不會追究此事,他也許還是不允許事情這樣的發展!前幾天和惠晴大吵了一架,惠晴罵他懦弱,罵他膽小怕死,他竟無法為自己辯解一字一句。
「虎毒不食子,廷山,你要把自己的女兒吞了嗎?」惠晴聲嘶力竭的叫喊聲又在耳邊響起。
要把自己的女兒吞了嗎?他默默的咀嚼這句話。這幾年,他真是變了!剛結婚時,他對生活的要求不高,有一份安定的工作、一個小小的書齋,這樣好像就足夠了;生下雨桐後,他初嘗人生的另一種快樂,才發現,原來也可以要得更多!
利慾薰心,他是食髓知味,且渾然忘我了!
錯了錯了,錯在一開始走錯,能悔改卻不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第十章
「小杜,今天有好戲看!」財務部李經理到門口,神秘兮兮的撂下一句話就走了。
耀軒也來不及詳問,一來只覺得今天上班氣氛十分詭異,尤其是剛跟他問了早的幾個經理,連笑容都跟平常大不相同。好在他自己也忙,根本沒空去多想這些;歐文不在,部門大大小小的雜事突然多出一堆,看不出來他平日的工作量還不少呢!不過仔細歸類,也發現他做事沒什麼效率,許多紙上作業,他是一再重複的做,其實可以更精簡的,也許該建議建議!
耀軒看了看日曆,還差三天,歐文的原廠之行使告結束,該回來了;不知道關於李經理說過要辦的事,辦得怎麼樣了?對歐文的前途有沒有影響?
正想著,業務部的大門「砰」的一聲打開,門把用力撞在牆上,發出了極大的聲音,所有人都抬起頭來看,竟然是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