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朱顏冷冷的說,「下次你要再敢犯上,看我饒不饒你。」
看莫愁那搔癢難耐的樣子,何新的尊嚴終於稍微得到平衡,往回走時經過她,何新還趾高氣揚的朝她哼了一聲。
迎面正好碰見解憂端來一杯茶,朱顏也是凜著臉走過去。
解憂看莫愁苦著一張臉,便好奇的問:「怎麼了?」
「別問了,我渾身像長了一大窩的跳蚤般難受,我要回去換件衣服。」
解憂莫名其妙的跟著她回房間,等她一把衣服脫掉,便從她身上滾落一堆褐色的球果,解憂驚奇的又問了兩句,不瞭解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立即笑彎了腰。
「你還笑!真沒有同情心,我現在渾身還是好癢。」莫愁惱羞怒道,白皙的背上已經抓出交橫縱錯的爪痕。
解憂努力的忍住大笑說:「我去給你打盆水吧,擦一擦澡或許會好點。」
動作迅速的解憂立即打了盆水來,還幫她擦背,邊擦邊道:「我看你,以後少去惹那個何公公,他雖然愣頭愣腦,可是他有公主撐腰,你佔不了便宜的。」
「哼!公主又怎樣?還不是得靠咱們馬府吃穿。」莫愁嗤鼻的說,「,提起公主,倒讓我忽然想到,我剛才無意間看見她的脖子上有道瘀青的痕跡,你說,公主她會不會跟……」
「會不會什麼?」
莫愁掩嘴而笑,「哎唷!你知道的嘛,女人家的粉頸會有道瘀青,總不會是自己去掐出來的吧。」
解憂訝異的睜大眼睛,「莫愁,這話……可不能亂說呀!」
「哼!她都敢做,為什麼我不能說!」
「你親眼看見了嗎?沒憑沒據的,等於是在造謠,要是讓八夫人知道你說過這樣的話,你想八夫人會怎麼罰你?」莫愁覺得她說得倒也不是沒有道理,但卻沒有因此降低她的好奇心,「沒關係,下回接近公主,再看仔細點,解憂你也要幫忙注意一下。」
解憂點點頭,「當然。」
???
莫愁總是嫌偎著爐子煎藥是一件既無聊又累人的工作,尤其天氣漸悶熱,更是件苦差事,所以老是推推拖拖的讓解憂一個人扛下來,反正解憂她正覺得無事可忙。
這一次解憂端藥給朱顏,便堅持要進屋,何新本來也很堅持,可是解憂說:「袁公子有吩咐另一劑藥,他沒告訴你怎麼用吧?」
何新遲疑間,解憂已經繞過他進屋去,他在趕人不趕人和關門不關門之間猶豫,她便自己過來關門,順便瞥他一眼,接著從袖口裡拿出兩個紙包,小心的攤開放在桌上解釋,「這一包是化瘀膏,這一包是水粉,公主的脖子上有幾道瘀痕,讓別人看了容易引起誤會,尤其明天八夫人可能會來探望公主,記得先幫公主擦點粉掩飾一下。」
床上的朱顏聽得一清二楚,驚訝的摸著脖子,她怎麼都沒感覺?
何新不解的問:「人家會誤會什麼?」
解憂不得不替朱顏擔心,偏生一個傻瓜蛋來給她當心腹,怕他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覷了眼床鋪,恐怕那個小公主也不會世故到哪裡去,一時惻隱,可憐她雖貴為公主,形同禁國,冰清玉潔,誰憐?
馬思賢那種慾望,只有邪惡兩字可以形容,解憂只能羨慕朱顏尚有袁德芳那樣的人替她用心。
可是這回他未免也太不小心了,居然留下痕跡讓人發現。
「你管人家會誤會什麼,你只管記得讓公主擦上去就行了。」
朱顏忍不住下床問:「你……為什麼要幫我?」
解憂想了想說:「奴婢只是盡職而已。」她指指桌上的東西,「這種小事,本來就該由我們來打點。」
朱顏又摸了摸脖子,臉上露出不明所以又擔心的神色。
解憂安慰她,「別擔心,化瘀膏按摩過後,很快就會消失,如果明天一早還看得出來,就用粉蓋上,然後若有人想靠近公主仔細看,你就走開去,相信沒有人敢對你不敬。」深思一下,她覺得還是提醒她比較好,「其實是莫愁先注意到的,但是她並不確定,碰到她時,千萬別給她機會看清楚,否則,她要是說出去就不好了。」
何新聽她這麼說,就把她當成自己人問:「解憂姐姐,公主不是得了什麼怪病吧?」
解憂差點笑出來,看著朱顏有點懂又不太懂的樣子說:「你們等袁公子回來再問他吧。」
「會不會來不及?」何新很擔心。
解憂終於忍俊不住的笑道!「當然不會來不及,只不過……公主倒是可以提醒袁公子,下次可要口下留情。」
飛霞倏地紅上朱顏的臉。
從此以後,朱顏和何新對解憂親熱多了。
???
時間匆匆一過,已是六月天了。
袁德芳不在金陵的這段期間,發生不少事,如朱由崧等不及隔年便要正式即位,年號弘光。自古新王即位,都要大赦天下,還要四處封藩,連高傑都封到一個興平伯,而除了歸屬於他的邑地,在人人都心懷能搶多少算多少之下,高傑則去圍困揚州城,想要搶到這個最富裕的城市。
史可法喟歎不已,但是家和萬事興,便親自勸他放了揚州,結果高傑卻趁亂世,沒有人可以秉公處理時軟禁史可法。
世事紛亂至此,幸虧朱顏安然在菩提庵內休養,馬府因鳥忙著分配利益,一時沒空辦婚事。
袁德芳終究不忍心史可法被挾持,就算會破壞和高傑那薄弱的情誼,也得試著一救。
不過,其實高傑是草莽出身,並非大好大邪之人,軟禁史可法這些時日朝夕相處,也不由得感佩他的為人,早就不好意思再扣留他,倒是袁德芳自投羅網,高傑借口推銷邢萬紫,想要跟他結親家。
邢萬紫芳齡二十足歲,功夫比她姐姐邢千紅還要好,人也長得漂亮,因此恃才傲物,打跑一堆追求者,沒有一個她看得上眼的,在她心目中,至少要像袁德芳這種文武全才的男子,才配得上她。
她甚至還追著他挑戰幾回合,氣得他想狠打她一頓,因為她害他文弱書生的形象全毀,又讓馬府生了戒心,不敢貿然去看朱顏。
而邢萬紫卻認可他的資格,令他哭笑不得。
菩提庵內的出家人也確實都謹守佛門戒律,不會把流言傳來傳去,可是莫愁太無聊了,每回朝山人潮湧來,總有一兩個叫得出名字的姐妹淘,可以跟她說一說最新的流言。
於是,袁德芳要娶邢萬紫的消息就這樣傳到朱顏的耳裡。
「邢萬紫是什麼東西?她怎麼可以嫁給他?」朱顏氣得跳腳,抓住何新便問:「芳哥哥何時回來的?你怎麼都沒說?」「我也不知道他回來了。」
朱顏頓失依靠般的跌坐在床上,望著緊閉的窗扉,陽光只在屋外徘徊,投射了樹影在窗紙上婆挲,難不成這便是她往後的光景?
芳草無情,更在斜陽外。
「芳哥哥,你不是說你喜歡顏兒嗎?你不是說你要為我擋風霜嗎?難道你都只是在哄騙我?」
「公主,你不要這樣……」
朱顏癡驗的愣瞪著垂淚。
「何新,要是他真的不來,那我該怎麼辦?」
何新拿不出主意,只能勸慰她,「袁公子不是那種人,他不會丟下我們不聞不問的。」
「可是他都已經回來那麼久了,卻不來看我,還跟那個邢萬紫訂親事,我……」她撲到床上哭了起來。
「公主,你別哭了,會哭壞身子的。不如這樣,我們請解憂姐姐去打聽一下,說不定她有辦法聯絡到袁公子。」
朱顏馬上停止哭泣,坐直身子說:「那你快去找她來呀。」
其實解憂並不希望和朱顏這麼親近,要是被馬家的人發現她替她掩飾一些事,恐怕她會死得很難看。
「公主找奴婢有什麼事?」解憂來到房裡問。
「解憂,你知不知道袁公子現在人在哪裡?是不是在金陵?」
解憂馬上明白,她一定是聽說袁公子和高家那個悍婦的事。想了一下她才說:「公主,有些時候,傳言不一定屬實。」
「可是他確實已經回來了,不是嗎?」朱顏焦慮的又在屋內走來走去。「但他卻連一眼都沒來看過我,他是不是把我忘了?」
解憂笑說:「才兩個月而已,我想袁公子的記性不至於那麼差吧。」
「可是他為什麼回來卻不來看我?」
「可能是揚州起了些亂子,他正在幫史大人排解,所以一直還沒來看你。」
「但為什麼會冒出一個邢萬紫,她怎麼可以喜歡芳哥哥?」
解憂被朱顏這番有些任性霸道的話給逗笑,心想像袁公子那樣的人品,哪個姑娘看了不心動,就連八夫人在他面前都會不小心閃神呢!
「這邢萬紫我倒是認得。」解憂說。
「真的?她長得美不美?」
「當然比不上公主。」
朱顏暗自鬆了口氣。
解憂笑說:「而且,她是出了名的凶悍,所以都二十歲了還嫁不出去。公主你就放心吧,袁公子怎麼可能會棄你而選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