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以往,尖銳的罪惡感撕裂了蝶依的心,她無法面對他,只能垂首默然掉淚。
屠玡用雙手捧起蝶依的臉龐,讓她與他對視。
蝶依淚眼汪汪地凝望著他。
「都是我的錯……」她淒惻的說。
屠玡不發一語,那似乎可穿透人心的凌厲眼神直直鎖住蝶依。
「你曾經真心愛過一個人嗎?」
他突如其來的問話讓蝶依張大了嘴,不知該如何回應。
「曾經愛得那樣深,縱使失去所有也要把她據為己有嗎?」
她驚訝的望著他,一瞬間肺部的空氣彷彿都抽離了,無法呼吸,只能粗淺地喘息……
他的手摩擦過她細緻纖白的臉龐,佔有地將她的臉拉近,貼在他肌肉糾結的胸膛上。
他低沉的嗓音在她上方響起——
「在沙漠中第一眼見到你,我就決定要讓你成為我的女人……」
蝶依心跳狂亂,聽著他同樣凌亂不已的心跳聲,幾乎有種喘不過氣的暈眩感……
「把你從瞞頓手中奪來,用那種幾近殘酷的方式佔有你,與其說是出於懲罰你的意圖……不如是——嫉妒。我嫉妒得發狂,當我知道你將要成為我的弟媳,那種椎心刺骨的痛苦,超越我所能忍受的極限……」
這樣不可思議的告白,著實嚇到曲蝶依了,她的世界在瞬間旋轉起來。
他愛她!?
天!她閉上眼,輕伏在他的懷抱中,滿足欣喜的淚緩緩滑下臉龐,落在二人再也分不開的軀體之間……
☆☆☆
上邪!吾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
山無陵,江水為竭。
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滅,乃敢與君絕。
燭光搖曳,曲蝶依微泛著嫣紅的雙頰映照著火光,自她紅艷的檀口,緩緩唱出這段樂曲。
琵琶聲驟歇,曲蝶依一雙盈盈秋瞳,含羞帶怯地對上床榻上的男人。
第一次那麼露骨地表達出自己的情意,那麼熾熱激越的詞曲,還真令人羞澀不已。
屠玡的面孔在昏暗的斗室中看不真切,短暫的沉默令蝶依清楚地聽到自己狂跳的心跳聲。
「過來!」她聽到他低嘎的命令。
放下樂器,曲蝶依輕移蓮步,坐在床榻的一角,她的臉漲得通紅,目光不敢放在他臉上,只能緊張地凝視著他粗厚的手掌。
他驀地一扯,將她的身子帶入懷中,緊鉗住的手臂,帶著一抹激動。
頭依在他胸前,蝶依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但從他粗重的喘息,她知道他是懂她的。
天可為證,我願與你相知相惜,直到生命到了盡頭,直到山夷為平地、江河枯竭、冬日雷電、夏日降雪,直到天崩地滅,才敢與你分別……
他濃烈的男性氣息包圍著她,蝶依深吸口氣,只覺心頭忽地一蕩。纖細的小手滑上他結實的胸膛,竟開始貪戀地撫摸起來……
「你在做什麼?」他喃喃低咒,呼吸濁重。
蝶依羞赧地閉上眼睛,卻不再掩飾自己的感情,她愛這個男人,而此刻她只想和他合而為一。
她抬起頭,雙手攀住他的頸項,主動獻上櫻唇,吻了他緊抿的嘴唇。
屠玡僵硬了片刻,蝶依不放棄,執意逗弄挑吮著他的唇,終於他低吼一聲,張狂地吻住她,長趨直入地佔有她口內的甜美。
當他們的唇分開時,蝶依的眼瞳燦亮,像只剛偷吃了蜜糖的貓兒。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克服了初時的羞怯,那感覺美妙極了,她首次發現自己對他也是有影響力的。
「別再那樣。」他嘶啞地警告。
「那樣是怎樣?」她淺笑著投入他懷中,故意用豐腴的身子摩擦、碰觸著他。
「該死的女人!」她聽到他的低吼,隨即胸前一涼,他竟扯開她的衣襟,捧住一雙渾圓飽滿恣意揉捏,狂野地吸吮逗弄起來。
「屠玡……」蝶依急喘著,在他的吸吮中得到無法置信的愉悅。
她的呻吟喚醒了屠玡的理智,他黝黑的頭顱自柔軟的女體上稍稍移開。
抬起眸,他牢牢盯住蝶依火紅的粉頰和迷醉的眼眸,額上青筋隱現,似乎壓抑著極大的痛苦,他雙手緊握成拳,向後挪出一段距離。
「穿好衣服,該就寢了。」他的聲音自緊閉的唇中硬擠出來。
曲蝶依因他突如其來的離去而感到悵然若失,水蒙的瞳困惑地睜大。
「為什麼?」她不禁問道。
屠玡沒理她,粗魯地合上她的衣襟,抱著她斜躺在床上。
「為什麼?」她仍不死心,在他懷裡掙扎著,轉過頭試圖看他臉上的表情。
「別亂動!」他低吼,雙手雙腿緊緊將她制在身側,「別動!我不想傷害你!」
他突兀的聲明讓蝶依怔愣住。
「你說什麼?」她拼了命地掙脫他的鉗制,轉過身子,含怒地瞪視他。別騙人了!那事怎會傷害她!?
屠玡繃緊了面容,充血的眼眸顯現出隱忍的慾望。
他明明要她的!「為什麼?」她不服氣地喊道。
他瞪視她許久,驀地低咒一聲。
「你難道都沒察覺自己的身子不一樣了嗎?」他嘶吼道。
蝶依愕然瞅住他,一臉茫然……
「自大漠回來,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他咬牙再問。
「沒有哇!」蝶依搖頭,片刻傾著螓首,似乎想起了什麼……
「不知是否習慣了大漠的酷熱,回到大漢,常常昏昏沉沉的,無來由地感到疲憊,尤其是早上更不舒服,常會有嘔心的感覺……」蝶依遲疑地答道,她確定看見屠玡眼中掠過一抹男性驕傲的狂采,不過那神情一閃而逝,快得令人難以捉摸……
「我是不是得了什麼病?」蝶依憂心地問。
他瞇起眼定定地凝視她,撫著她微皺的眉尖,之後壓上她的小腹,讓她貼在他的胸膛。「沒事的,快睡吧!」
他奠名其妙的問話讓她迷惑,相同的,他的溫柔也是。
靜靜依偎在他身上,數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蝶依心頭的疑慮也漸漸不敵睡意的侵襲,緩緩沉入香甜的夢鄉。
☆☆☆
月光透過竹簾照進斗室,屠玡陰鬱的面容隱在黑暗之中,孤冷的黑眸鎖住臂彎裡沉睡的女子。
瓷玉般的肌膚映照在暈黃的月光下,粉頰泛著甜蜜的歡欣,鮮破欲滴的櫻唇微微挑起一個優美的弧度……好美!他不禁微微感到窒息。
和之前在沙漠中初相遇的她相比,如今的女子褪去了青澀稚氣的少女氣息,轉為成熟艷麗的少婦模樣。那只有在男子情愛滋潤下所產生的強烈美,如今在她身上展現出來。
屠玡深深地凝視她許久,由最初的戀慕,最後目光轉為憤怒,終時變成沉重的哀淒……
哀淒……為那不可避免的決裂……
他的指尖收緊,深陷掌中,借由尖銳的疼痛來喚醒自己——
不容他再深陷下去了。
為了這個女子,他付出太大的代價——他的土地、他的地位、他的人民,甚至是他的生命。
該是恢復理智的時候了。
窗台上低沉的敲擊聲傳來,屠玡的身一僵。緩緩抽出被擁住的身軀,他沉鬱地瞥一眼床上的女子,轉身迅速隱身,來到屋外的黑暗之中。
竹林的深處有一個高大的黑影等待著他。
「你大老遠要我來,就是看你和她在一起的模樣嗎?」年輕的聲音隱含著激狂的怒氣。
屠玡走上前去。「我要你看的是真相。」他平靜嚴肅低沉嗓音送出,倨傲地迎視那滿面怨怒的男子——
匈奴國的新單于——瞞頓。
☆☆☆
「真相?」瞞頓尖銳地譏諷:「什麼是真相?真相就是縱使我甘冒弒君奪位的千古臭名,仍舊得不到佳人的芳心,你贏了,你總是能輕易得到我費盡苦心所要的一切,瞧我給自己惹了什麼麻煩——」他自嘲地苦笑。「如今我被一堆繁瑣沉重的國事纏身,而你——卻和她一起過著閒雲野鶴般的神仙日子……」
屠玡沉下臉,對瞞頓的怨怒顯得不耐。
「你還是那麼孩子氣,別傻了,睜開你的眼睛看清楚,我早告訴過你,她不是你想像中的女人了。」
「我不相信你的指控!」瞞頓斥責得漲紅了臉,握緊了拳怨聲反駁。
「不相信嗎?」屠玡語出譏誚,「真不信就不會遠從大漠趕來,莫陶將軍擒住的范大娘早已招出一切,更何況你在長安所見到的曲武元夫婦正是她的父母,她騙你的那套說辭你還信嗎?」
瞞頓的臉色更加難看,兄長的話刺中他的心,可他還是抗拒著——
「莫陶將軍是你的心腹,他大可捉個無辜的漢婦嚴刑逼供,屈打成招,那曲氏夫婦和蝶依的關係究竟是真是假,也是你一面之辭。」
「該死的!事到如今,你還頑冥不化!」屠玡忍不住動怒了。「事實擺在跟前,曲蝶依是一名諜者,她接近你的唯一目的,是為削弱匈奴國的國力,她盜取護國寶藏的任務被我所識破,接著就挑動你叛變。她成功了,不只如此,你這白癡竟還傻傻的護送她回大漢,你可知漢帝贈予她多少黃金、布帛?你可知曲武元因她而陞官晉爵?她成功地把我們兄弟兩個耍弄在指掌之間,你竟然到現在還不覺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