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眾所周知,商船載運北上的草木花石,乃是皇上為了修築賜子玉成公主與狀元郎的新居華宣園而派員下江南搜尋購買的,那近千匹的手工絲綢更是為了製作公主的霞帔及新衣。
趙文步腦子沒壞,怎麼會去幹那種砍頭的事?!
「爹,我想弟弟下會那麼糊塗的,何況,他若要做壞事,也犯不著帶自己的寵物去,讓人馬上聯想到他。」
趙建東此話一出,眾賓客倒是頻頻點頭,直道:「言之有理。」
趙奕君與妻子交換了一下目光,看向小兒子的眸光立即飛上一抹歉意。
趙建東繼續道:「爹、娘,我以為此事固然要查個水落石出,但公主的新居與嫁衣之事更遲不得。」
聞言,眾人又是頻頻點頭,紛紛建議道——
「建東是個文武全才,思緒縝密的人,這事若由他去辦,一定妥當,那群賊寇肯定也奈何不了他。」
「沒錯,不過今天剛新婚,這人生三大喜之一,總不能棄新娘子不顧吧——」
見眾人議論紛紛,趙文步一臉的嗤之以鼻,他哥哥是個大紅人,大家總將希望放在他身上,壞事套在他身上,他也習以為常了。
「謝謝眾長輩們的厚愛,但我認為也該給我弟弟一個機會。」趙建東神情誠懇。
但此言一出,眾人嘩然,議論紛紛——
「那個成不了事的浪蕩子能幹什麼?」
但獨排眾議的趙建東走到一臉淡漠的弟弟身前,拍拍他的肩膀,再看著眾人道:「我對他有信心,更敢以生命當賭注,殺人劫船的事絕不是他做的,我更相信他能負責採買押送遭劫的貨品這事,圓圓滿滿的回到京城來。」
此言一出,眾人對他展現的兄弟情更是讚譽有加。
趙奕君跟馬姿晴則感到汗顏,他們這親生爹娘對自己的兒子反而沒有信心。
稍晚,趙奕君帶著趙建東、趙文步兩個兒子與那些大內侍衛前往宮中面聖,趙建東再現兄弟倩深,願以項上人頭作保,請皇上給弟弟一個機會,讓他下江南去負責花草山石與布匹的押運工作,他則會追查那批賊寇,還弟弟一個清白。希望弟弟能感念他的用心良苦,擺脫「成不了事的浪蕩子」之名,好好的辦妥此事,也改變眾人對他的印象。
皇上感念他的兄弟情,所請恩准。
翌日,在孫康義、江至祥兩人自願陪同下,趙文步面無表情的帶著風前往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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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了半個多月的快馬奔馳,趙文步、江至祥、孫康義三人與風在八月十三即抵達杭州。
這段疾行南下的日子,三人都只有小憩片刻,就急急上路,所以到達目的地,江至祥跟孫康義什麼都不想,只想先投宿,睡個好覺再說。
夜色如墨,時為三更天。
城中悅來客棧早已熄燈,江至祥、孫康義敲門投宿,卻見趙文步翻身下馬背,拿走了掛在馬袋裡的酒瓶,拍拍風的頭,「走。」
「你不休息?」孫康義皺眉叫道。
他搖搖頭,跟著風往西湖走去。
「怪人一個。」江王祥搖搖頭,跟著孫康義踏入客棧。
夜色深沉,四周只有唧唧的蟲鳴聲,趙文步一人一豹的來到西湖湖畔,他坐下,風則溫馴的趴坐一旁。
他拿起酒啜了一口,風將頭靠過來,他露齒一笑,餵了它一口酒,這才凝睇著眼前倒映著天上明月的湖面。
事實上,這一路下來,他腦海中一直有個解下開的疑問。
他很清楚哥哥是不喜歡他的,雖然他一向會作表面功夫,但他這次這麼力挺自己,甚至賭上自己頂上人頭,也實在太詭異了。
思緒問,驀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風立即警覺的挺直了身子,他輕輕的拍拍它的頭,看著一名女子一步一步的走到湖畔,她深吸了一口氣後,突然縱身一跳——
他神色丕變,急忙施展身形掠身而去,一個蜻蜓點水,及時在女子上半身落水前,將她拉了上來,平放在湖邊。
就著月光,趙文步打量起這名一身上好月牙絲綢裙衣的絕色女子。
她粉妝玉琢,美若天仙,水漾的肌膚在月光下更顯晶瑩剔透,尤其那雙水靈秋瞳盈盈照人,竟讓他這玩過不少女人的小王爺也看癡了眼。
相對於他的仔細打量,姚采香仍處在極大的震撼中,但這倒不是震懾於眼前這頭頂白玉冠的男子美如潘安的容顏,而是半夜三更的,這人不睡到湖畔做啥?!
火氣一上,她沉著一張臭臭的粉臉,坐起身來,卻驚見一雙綠色的眸子緊盯著自己。
她猛抽了口涼氣,下意識的急往後退,沒想到,噗通一聲,她再度跌落西湖。
趙文步直覺的再伸出手要撈起她,沒想到沒抓到她,反倒拉到了一條繩子?
繩子被人用力拉直了,他皺起濃眉,看著那名落水的女子拉著這條繩子從湖中爬了上來,喘著氣兒,站在湖畔。
他定睛一看,這才發現繩子的一端就綁在這名花容月貌的女子腰上,另一端則綁著前方不遠的大樹幹。
這夜色黑,再加上他剛剛只盯著她的臉看,所以才沒看到她身上綁著繩子——
而渾身濕透的姚采香正拚命的吞嚥著口水,戒備的眸光緊盯著那頭烏漆抹黑的黑豹,心跳如擂鼓的她頓時警覺到自己的身體開始出現反應。
該死的,不會在這個時候吧?!
不行,她一定要忍住,忍住!
但能怎麼辦?她只要一緊張,就會「排氣」,而且還是顛覆了「臭屁不響、響屁不臭」這句古話,兩者皆具的「臭屁西施」,而那屁聲一響,可是驚天地、泣鬼神,聞者莫不立即遁逃,連她的親人也不例外——
所以,她的作法是一有「屁」意,就先奔跑回家,可此刻,她不敢啊!這頭豹盯著她——
「看來你不是要自殺吧?」趟文步抿起薄唇,用力一扯那條繩子,就將她扯到自己的懷中。
渾身濕透的她柔軟胸脯就抵著他硬挺的胸膛,手扣著她纖細的腰身,他眸中立即閃過一道漫下經心的愉悅感。
呵,這個天仙美人的身材可真婀娜呢。
「放開我!」他的懷抱意外減低了姚采香的緊張感,她困惑的發現自己緊繃的身體鬆懈了些。
「除非你告訴我你在幹什麼?」他不解的拉拉她身上那條繩子。
哪來多管閒事的傢伙!姚采香皺緊了一雙柳眉,嚥了口口水,不安的再瞥那頭動也下動的黑豹一眼。
「放心,它是我的寵物,除非有我的命令,不然它是不咬人的。」
養黑豹當寵物?這人八成瘋了!她在心中嘀咕。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她細細的看著這張貴氣十足的輪廓,連他的口吻也帶著霸氣,「你不是當地人。」
這句是肯定句,要不,只要是當地人就一定知道她在做什麼。
他搖搖頭,「我不是,所以我下明白為什麼有人三更半夜的來這兒跳湖,身上還綁著繩子?」
果然不是當地人,而她可不想自己的事跡傳到其他縣城去,那就——「我、我是來釣魚的,成嗎?」
他笑了起來,「我不知道杭州人是以這種方式釣魚的?那你當餌嗎?」
問那麼多!她不耐的道:「那是我的事,你管那麼多幹什麼?我很忙的——」
她掙扎著要離開他的懷抱,但他還是將她扣得牢牢的,更進一步調侃道:「還是你學詩仙李白要撈月?」
她嗤了一聲,「對不起,我還不想死啊。」這人真夠囉唆的!
「是嗎?怎麼我覺得你在找死?」
她撇撇嘴角,「我這麼做一定有我的理由,煩請你走遠一點,別妨礙我!」
他蹙眉,她說話還真不客氣!他勾起嘴角一笑,放開了她,退到一旁坐下身,準備瞧瞧她在搞什麼?
姚采香見他沒有離開的打算,目露猶豫之光,但再想到後天中午,她就得當眾表演跳下錢塘怒潮一事——
罷了,將他當成隱形人吧!
她走到湖畔,硬著頭皮往下一躍,噗通一聲掉入湖中後,再拉著繩子爬上岸來,然後再縱身入湖……如此週而復始,一次又一次。
八成是個瘋子!趟文步看了幾遍,忍不住打起哈欠。
真是的,破壞了他獨自賞景的樂趣。
他站起身,準備離開,這才注意到他的寵物正在玩一個有趣的遊戲。
風發現橫越在草地上的繩子一下子落地,一下子又被拉得直直的,於是就以繩子為中線,左右的跳躍起來,跳著跳著,它居然咬住繩子左右撕扯起來。
趟文步皺起濃眉,看著前方又傳來噗通的落水聲,再轉過頭來時,風銳利的牙齒已將繩子咬得稀爛,眼看就要斷了。
果然,在姚采香拉直繩子後,「啪」的一聲,一條繩子斷成了兩半,他身後立即傳來驚惶失措的求救聲。
「救命啊!我、我不會——不會游泳啊!」狼狽不堪的姚采香在水中奮力掙扎求救。
趙文步走近湖邊,蹲下身,看著她與死神搏鬥,一挑濃眉的笑道:「我以為你在釣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