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東方萌的表情可好笑了,雖然他平常總是冷冷淡淡的,也不愛說話,不過面對那麼多孩子,儘管彆扭,他卻還是有問必答。
米米看了不由得偷笑了起來,兩個女生在一旁討論了起來——
「耶,米米,你說他是你老闆的兒子啊?」小愛問。
「是啊。很漂亮的孩子吧?他才八歲耶,竟然已經跟我一樣高了,而且他還是資優生喔,雖然才小二而已,不過聽Roger哥說,他不但數理能力直逼高中生,更可怕的是英文,他托福竟然可以考到六百多分耶!」
「噗——」小愛怪叫一聲,「這麼猛的優勢都讓他佔盡了,這樣子要叫別人怎麼活下去啊?」
「哪有什麼優勢?」米米可不這麼認為,「我覺得他很可憐耶。」
「怎麼說?你意思是他父母逼得太緊,讓他沒有童年嗎?」
「沒有啦,他爸爸——也就是我老闆,你一定想不到,老闆平常雖然嚴苛,可是對小孩卻是采放任制,根本不會逼迫他。
可是一樣是八歲,他心智卻比別人成熟,同年齡的孩子和他玩不起來,而在跟他心智年齡相同的人眼中,他卻又只是個不折不扣的孩子,大概也沒人會跟他打交道,所以他不大愛說話,對人也冷冷淡淡的,回家就關進房裡做自己的事。」
「唔——這樣確實不好。」
「是啊!不過在我看來,管他有多聰明,八歲就是八歲,小孩子就是要做小孩子該做的事,他也需要愛,也需要被呵疼啊。」
「所以你就把他拉出來了?」
「是啊。我還用科學面引誘他出來的哩!你一定不相信他從沒吃過科學面吧?他很可愛喔,嫌科學面是垃圾食物,可是覺得很好吃還是猛吃呢。」
「噗——」
「走吧,我們帶他去找小乖。我看啊,他都已經快招架不住了哩,這可不行啊,萬一他這次嚇到,下次就不來了,那孩子們就沒有新朋友可以玩囉。」
米米和小愛走了過去,帶走東方萌。
東方萌鬆了口氣,原本以為終於可以回家了,沒想到米米竟然是將他拉往另一個地方,說還有一個三歲的可愛小女生他沒看過,要他一起來看看。
他們進到一個只有他房間三分之一大的房間,而那個房間裡,除了通鋪床和一個老舊的衣櫥外,什麼也沒有。
一個圓圓的小女孩,側身抱著一個卡通造型的枕頭,睡得正熟,而且嘴邊還掛了一道口水。
「她就是小乖啦,她才三歲而已,很可愛吧?」米米向東方萌介紹著,「走走走,我們去叫醒她,修女說她已經睡很久了,該起床啦!」
米米脫掉鞋爬上通鋪,還催著東方萌也那麼做。
這還是東方萌第一次看到小小孩,在米米的半鼓勵半強迫下,他也只好脫掉鞋子爬到通鋪上去。
彷彿覺得他在旁邊看還不夠似的,米米竟然還要他伸手去叫醒小乖。
東方萌當然不可能那麼做了,他沒接觸過這種小小孩啊,而且他也沒叫人起床的經驗,他向來都是自己設定鬧鐘起床的。
而那個怪女人最後竟然是拉著他的手,去摸摸小小孩圓圓嫩嫩的臉頰,還藉他的手惡作劇地將小小孩翻了身。
小小孩像貓咪一樣發出夢囈聲,胖胖的小手揉了揉眼睛,不一會兒眼睛就張開來了。
小小孩有圓圓大大的眼睛,讓人覺得很可愛呢!
「嗨!小乖!小米回來囉!」
那個怪女人喊了一聲,把小小孩抱了起來。
小小孩顯然也認出那個怪女人來了,嘴巴笑得大大的,用一種很稚氣的聲音叫著:「小米!小米玩玩!」
結果那個怪女人又把他介紹給小小孩,小小孩一看到他,叫了他一聲「葛格」後,竟然還伸手要給他抱,結果那個怪女人就把小小孩塞給他了。
他第一次抱這種又軟又嫩的東西,害他變得非常小心,因為他實在很怕把小小孩給弄壞了。
偏偏這小小孩跟那怪女人一樣麻煩,抱著她還不滿足,肥肥的手指還一直指著地上,要他帶她下去。
在兩個女人四隻眼睛的盯視下,他只好小心翼翼抱著小小孩下床去。
一下床,小小孩又吵了,吵著要下來不讓他抱,他只好又將小小孩放了下來。
小小孩也不知道到底想幹什麼,步伐搖搖晃晃,走到衣櫥前停了下來,身體隨後就匍匐到地上去,肥肥的手指又伸出來了,指著衣櫥說道:「小米,藏藏,藏藏——」
不會說話偏又愛說,什麼「腸腸」?誰聽得懂啊!?
果然是怪人一堆!因為不但米米那個怪女人聽懂了,連那個叫小愛的女生也知道小小孩在說什麼,兩個跟著下了床湊到小小孩身邊,一副很好奇的模樣,嘴裡還哄著小小孩:「哪裡有藏藏啊?小米也要看看——」
衣櫥的四個腳座和最底層的抽屜之間,還有一道小縫隙,小小孩的手指就湊到那縫隙前指著。
就看到那兩個女人像尋寶似的趴下身子,四隻眼睛直盯著那黑黑的縫隙,害他也不由得好奇地湊了過去,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什麼東西?
那兩個女人手伸不進去,又把主意打到他身上,說什麼他的手又細又修長,給她們一慫恿,他只好把手伸進去了。
他摸了半天,好像摸到一個紙做的東西,他用兩隻手指夾住邊邊,慢慢拉了出來——是一個信封,很新,只有背面沾到地上的灰塵,正面寫著安愛麗女士,左下角的地方是市立某某醫院的署名。
「這是什麼?」米米好奇,打開信封,裡頭是一張電腦打的身體檢查報告書,不過很多都是英文。
米米把報告書塞給東方萌,兩個女人很有默契地同時眼神發亮,一致看著他。
東方萌看著報告書,這一看才發現,那一串串英文字所訴說的,竟然是可怕的訊息。
他看過書,那是已經沒有藥救的病了,那個怪女人知道後,能承受的了嗎!?
「肝癌第三期。」他聲音微微抖著,說出事實。
第七章
米米那個怪女人,還真的是蠻鎮定的,雖然她一開始聽到這個惡耗時,瞠目結舌,不過很快的,她恢復了正常,而且還一臉堅定地跟她的好朋友商量事情,達成了某種共識。
雖然她看起來很鎮定,可是他總感覺那個怪女人好像一瞬間老了許多,接著她帶著小小孩到外面去,開始這邊忙忙那邊忙忙,像顆陀螺似的——
一直到太陽快下山,她才告別了所有人,包括已經生重病的修女,並且再三叮嚀她的好友,務必要好好照顧修女才行。
一上車,那個怪女人一反常態地沒有跟他呱啦呱啦,她看著車窗外,側臉看起來落寞又沉重。
她一直是充滿活力、活蹦亂跳的,他從來沒有看過她這個樣子,就連司機問她今天回去高不高興時,她也沒聽到。
「喂!」忍不住,東方萌伸手推了推她手肘,「幹嘛一副死人臉!?修女生病,不會帶她去看醫生啊?」
米米回過頭看東方萌,看著看著,突然伸手一把抱緊他,哇一聲哭了出來。
這一哭,可把其他兩個人都嚇了一大跳!
他當然知道這個怪女人在哭什麼,可是司機就不曉得了,而他也覺得很意外,米米平常就像打不死的蟑螂,也不知道什麼叫後退,但是現在看起來卻好脆弱啊。
「哭什麼哭啊!難看死了!」他不曉得怎麼安慰人,只能叫她趕快閉嘴。
「怎麼回事?米米,怎麼回事啊?」司機伯伯也急了,頻頻看後照鏡問道。
「肝癌第三期。」東方萌替米米解釋。
「什麼!」司機伯伯爆出驚愕大吼,「米米才這麼年輕而已,怎麼會!?」
「不是她——」東方萌無奈的音調拖得老長,「是愛心之家的修女。」
「修、修女!?—她是院長,是孩子們的支柱呢,這一倒下去,那、那——那該怎麼辦才好?」司機伯伯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
給司機伯伯那麼一說,米米哭得更傷心了。
「米米啊,別哭啦,你這樣我們都會很難過的。癌症雖然沒有特效藥,但是只要照醫生的指示去做,應該可以再活個幾年的,聽說有的人靠著強韌的生存意志,還活了快十年呢。」
「可是——可是——」米米抽抽噎噎地說道,「修女她怕自己造成院裡的負擔……已經把檢查報告書藏了起來……她根本就已經不打算去醫治了,而就算要醫治,我們也沒有多餘的錢了……修女人那麼好,她辛苦了一輩子,好不容易我們都長大了,她還沒享福,就——」說著,米米又傷心得淚如雨下。
「好了好了,別哭了,你不是說你是院裡年紀最大的孩子嗎?碰到這種事,你要更堅強才行啊,如果連你都撐不下去,那怎麼來安定其他孩子們的情緒呢!?待會兒伯伯先拿一萬塊給你去用,不夠的,回去後再找老闆想想辦法,相信老闆一定會幫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