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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丹菁

  「那個……」臧彧炎鼓起勇氣,先輕咳兩聲,清了清發緊的喉頭。

  「你還有什麼好說的?」清冷的聲音揚起。

  「呃……」他登時心虛地閉上嘴,偷偷地以眼角餘光偷覷她,見她一雙細長美眸正瞪著自個兒,突地胸口鼓聲大作,戰慄得令他寒毛豎起,冷汗直往背脊落下。

  「下流!」

  傅玨凰清冷的語調帶著凌厲的批判,更化作摻毒的箭翎咻地射中他的心窩,疼得他險些滑落床榻。

  呃,他的心受傷了。

  「咱們是夫妻,洞房是天經地義的事,怎能說是下流?」他咬了咬牙,決定扳回自己的顏面。

  不是他耍無賴,也不是他不認帳,而是……誰來評評理啊,他何錯之有?

  「你說了不會碰我的!」她驀地坐起身,雙手緊握住被子,將自個兒包裹得不露半點春光。「你一開始說得信誓旦旦,可你卻對我……哼,你可真是個君子!」

  要不是她此刻不著寸縷,她真的很想殺了他!

  「我……這是事出突然,妳也知道被下了媚藥,倘若不……」觸及她瞇緊的凌厲美眸,他不由得姿態微軟。「我怕妳難受嘛……」

  他是用心良苦,她卻不識好人心。

  「分明就是你下的藥。」她抿緊唇。

  「我沒有!」他不假思索地大喊:「妳以為我是那種人嗎?妳以為妳有什麼魅力讓我對妳下藥!」

  別將他瞧扁了,他是老虎不發威,真教她當成病貓了?

  「不是你的話,我真想不出到底誰有這本事闖入喜房,在合巹酒裡頭下藥!」她努力的往回推想,唯一的關鍵是酒,然而,有機會在酒裡下藥的人,除了他不作第二人想。

  「我……」

  「再者,或許我對你而言,真是一點魅力都沒有,但也許你要的是其它的東西,好比附加在我身上的利益。」

  「妳……」臧彧炎咬牙切齒地跳了起來,不管赤條條的身子全然呈現在她眼前。「我告訴妳,我不知道妳身上到底還附加了什麼東西,但我可以告訴妳,我對妳一點企圖都沒有,我甚至一點都不想要迎娶妳,妳認為在這種情況下,我為什麼還要對妳下藥?」

  她真是有夠蠢,居然如此胡亂推敲他的性情……他又不是大哥、又不是商人,他也沒染上半點銅臭,她何必要將他想得那般不堪,好似凡事皆以利益為前提……與其要利益,他寧可要她的身子。

  誰說她沒有魅力?倘若她真是沒有半點魅惑人心的本事,他昨夜豈會要得那般渾然忘我?

  真是氣死人了,她也不想想自個兒的嘴有多麼的刻薄,說出來的話會不會傷了人。

  「你給我坐、下!」她緊咬住牙。

  「妳在命令我?」哎呀,看來他不對她曉以大義,她永遠不會明白什麼叫作和平相處。

  「我叫你給我坐下,你聽到了沒有?」圓潤略帶沙啞的嗓音彷如化為一枝利箭,再次不偏不倚地射向他的心窩。

  臧彧炎乖巧地坐回床榻上,漂亮的桃花眼略帶哀怨地瞅著她,見她清冷的面容閃過一絲羞赧,他不由得眨了眨眼。咦,他瞧錯了嗎?

  不可能,他絕對不會看錯的。

  她竟然也會羞怯……啊,難不成是因為他的裸體?

  呵呵,她終究還是個姑娘家啊,不管她的嘴多刻薄,不管她的個性多跋扈,不管她的眼光多麼不可一世,但她終究是個姑娘家啊,一瞧見男人的身體,依舊會害羞的。呵呵,就知道她不可能是天下無敵,這一回總算是抓著她的把柄了,往後抓著這一點,就不怕她再騎到他頭上來,嘿嘿。

  「我說玨凰啊,橫豎木已成舟、米已成粥,咱們既是夫妻,這種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往後,咱們就……」

  「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便可以相安無事,但若是你膽敢過問我的生活,甚至再對我胡來,我傅玨凰對上天發誓,絕對教你絕子絕孫!」

  傅玨凰細長的美眸噙著不容置喙,柔嫩而微微紅腫的唇微掀地吐露冰冷字句。

  臧彧炎一愣一愣的盯著她,這……算是和平相處嗎?

  「你還杵在這兒作啥?」見他傻愣地瞅著自個兒,她不禁有些惱羞成怒地吼道。

  「要不……」他得要上哪兒去?

  「你都不用上工、不用幹活了?你幹的是哪門子的爛官?」

  啊啊啊,再一箭射來,正中腦門。

  他幹的是哪門子的爛官?他請的是婚假,不用急著銷假回市舶司,他也錯了嗎?老天哪,為何一切都不按牌理出脾?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  ☆☆☆☆☆☆☆☆☆☆

  華燈初上,臧府西苑偏南的碧樓裡裡外外熱鬧嘈雜,絲竹聲不絕於耳,人聲喧嘩得像是市集般。

  只見三樓欄杆邊,擺著一張屏榻,一抹頎長身影就坐在屏榻上頭,倚著欄杆,迎著散著薄薄暑氣的晚風。

  他,臧彧炎,斂眼瞅著下頭的景致,再緩緩抬頭,視線瞟到天邊最艷最遠的那抹霞彩。

  唉,他好心酸,居然一個人賞霞……此刻霞都褪去,天色也暗了,但是,他卻不打算回房。

  「二爺,你一個人待在這兒作啥?」

  一群人圍了上來,臧彧炎瞬地斂去哀愁的神色,換上一張意氣風發、春風得意的表情。

  「你們怎不在樓下喝酒?」他笑彎了桃花眼。

  難不成他掩飾得太差,教他們看出端倪了?應該不至於吧,他們可不是什麼聰穎之輩。

  「缺了你,咱們怎麼喝得下去?」穿絲質藍袍子的爺兒笑道。

  「說這什麼話?下頭人多,有曲倌舞伶助興,有我無我,有何差別?」他笑得慵懶散漫。

  「既是有曲倌舞伶助興,你怎會待在這兒?」另一個人的聲音頓了頓,又道:「難不成是心繫著方成親的美嬌娘,所以教你待在這兒,一點都不自在?」

  「那可不。」戲謔的聲音響起。「依我看,八成是為了閃避家中的美嬌娘,才會大開熱宴三日。」

  聞言,臧彧炎沒多說什麼,笑意不斂,心裡卻懊惱得緊。

  當初沒事說什麼要熱宴三日,今兒個教他自個兒嘗到苦頭了。

  先前以為自己要迎娶的是廷鳳,心想既是她,那麼他便可大方地熱宴三日,還可以邀她一道出席,誰知道頭蓋一掀,天地瞬間變色,害得他熱宴停不了,現下又沒法子回房,更沒法子往外走……真慘,儘管心底不願極了,卻非得招呼他們不可!

  悶透了,究竟是哪個混蛋說要辦三日熱宴的?

  「啐,要嫂子一道來不就得了?」又有人建議。

  「可不是?總不好讓嫂子一個人待在房裡吧。一個人豈不是悶得很?」

  「依我看,是請不出門。」

  「怎麼說?」

  「聽說二爺迎娶的娘子是傅府的二千金,是個相當標緻的美人兒,不過呢,聽說她的性情跋扈刁蠻,在城裡營了幾門生意,全都經營得有聲有色,推為當今一代女商人也不為過。」

  「哦,那又如何?」臧彧炎悶悶地開口。

  她是個一代女商人又如何,她跋扈刁蠻又如何?她終究是他的娘子啊,終究得服侍他的,是不?怎麼聽他們說得好似她有三頭六臂……

  「咱們挺想要會會她的。」

  「嗄?」怎麼突地轉到這話頭上。

  「聽說她長得美,然而,她每回出門必定戴上帷帽,將她精美的五官給遮住,教人即使想偷覷也瞧不出個所以然。」

  「嗯嗯?」她人是挺美的,他可以作證。「說穿了,你們是想要……」

  「一睹美人丰采。」眾人不約而同地開口。

  「咦?」

  原來這兩日,他們直纏著他不放的主因,不是為了逐酒征食、賞色尋歡,而是為了一睹她的容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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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房外頭--

  夜已深沉,一抹修長的身影在石板廣場上不知來回踱了幾趟。

  唉,這該怎麼辦才好?

  天曉得他真不想回房哪!一連兩天,他都沒同她碰上面,是他刻意閃避的,但也是因為他猜著了她的心思。

  他天天睡在後頭的碧樓裡,就算吵得喧鬧沖天,她也完全無動於衷,更別想她會到後頭走動,探探究竟。

  她壓根兒不想嫁給他,不想同他有任何接觸,所以只要哪兒聽得著他的聲音,她絕對不會往那個方向去。事實證明,他可真是將她的心思揣度得分毫不差,但他卻覺得心裡好嘔,沒事猜得這般神准作啥?

  然而,在他身後有一群混蛋正等著他進喜房,逼得他踏進裡頭送死;倘若不是他要若陰幫他守著他們,硬逼他們退到百步遠,就怕他們一干人已經跟到這廣場前。

  他是不怕她將自己轟出門,只因她沒那本事,可他見到她那雙冰冷的眼就怕了。

  唉唉,那群混蛋居然還說想要瞧她,啐,這不是在找他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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