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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夏伶

  當時,刀王劍神還是把酒論劍的好兄弟,有一回,劍神帶著兒子,刀王帶著女兒,一同參加道上朋友的壽宴。

  那天,劍神告訴司徒劍恩,刀王身邊那個清靈可愛的小女孩是他的芸妹妹,兩人要好好相處……

  原來,杜金芸是她的全名。

  若是讓她知道,他就是司徒劍恩…… 

  「要是讓我逮到司徒劍恩那個混球沒有正當理由就失約,不把他的筋抽出來做腰帶,杜金芸三個字倒過來寫!」

  杜金芸適時揚起的怒聲驚醒藥君。

  藥君一整神色,擺出一副愛聽不聽的神情。

  「有必要這麼生氣嗎?說不定那司徒劍恩有什麼難言之隱,才會無法赴約。」例如他成天忙著醫人整人,偶爾還拿些不明藥草書人,壓根兒忘了什麼鬥劍崗之約之類的。

  「笑話!十年來,我爹時時對我耳提面命,不斷重複提及此戰是如何重要,司徒劍恩有劍神在一邊提點,必定會排除萬難,前往鬥劍崗赴約,可是他卻失約了。這有什麼難言之隱?不就是自知技不如人,不敢出來丟人現眼!」

  「這話倒也中肯……」

  藥君暗想,當年自己漫不經心下只學了兩年基礎功夫,八年來倒也結結實實地忘得一乾二淨,身手與尋常文人無異,要是真與杜金芸對上,只怕他剛眨個眼皮子就被撂下了。

  「你怎麼知道?」杜金芸沒好氣地問:「司徒劍恩可是劍神之子,刀王劍神齊名天下,劍神的兒子會差到哪去?」

  「我順著你的話尾說說罷了。」

  藥君心下咋舌,這杜金芸好大的脾氣,他順著話鋒說兩句也不行?

  「不知道的事就別亂說!我為了打敗他,花了整整十年功夫練武,司徒劍恩不來赴約固然該死,你卻不能小看了他。」

  「說司徒劍恩技不如人,不敢出來丟人現眼的,不就是你杜大姑娘嗎?」藥君好笑地問。

  「我可以這麼說,你下行。」

  「為什麼?」

  「因為我是他的對手,普天之下,只有我杜金芸才有資格批評他。」杜金芸又加了一句:「當然,打敗他的那個人也只能是我。」

  「好可伯的執念啊!」藥君撫掌笑道:「要是司徒劍恩知道你對他這麼有心,說不定會很高興呢!」

  「你在胡說什麼?我滿腦子想的都是打敗他!」杜金芸瞪了藥君一眼,這人就愛胡說八道,竟然把她說得像是對司徒劍恩有情似的!

  開玩笑,她苦練十年只為打敗司徒劍恩一人,要是他隨隨便便敗在他人之手,她這十年花得還有什麼意義?

  所以,打敗司徒劍恩的,當然只能是她!

  「呵呵呵,你這下就是親口承認,不管睡著醒著,心裡腦裡想的都是司徒劍恩麼?被你這位標緻佳人想了十年,這司徒劍恩可真是幸福啊!」

  藥君想到這個早已被自己捨棄的名字,競在杜金芸的心底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記,一時之間竟是百感交集。為了掩飾這分突如其來的複雜感受,藥君選擇以說笑來轉移焦點。

  另一方面,杜金芸一時腦筋轉下過來,當場愣住。

  她有親口承認這些話嗎?

  沒有吧!

  可是,她想著司徒劍恩想了十年,也是事實。

  只不過,通常是睡前「司徒劍恩!我一定會打敗你!」的自我警惕,或是練武時對著標靶喊兩聲「司徒劍恩,看刀!」權充模擬戰之類的場合。

  這眼藥君說的蠢話相差了何止十萬八千里!

  想通之後,杜金芸板起臉,對藥君正色說道:

  「是,我是想了司徒劍恩十年,可我心裡想的是如何打敗他!這是我和他之間的宿命,最是正大光明不過,你不可再胡亂瞎說。」

  藥君一聽,頭都昏了。

  他只不過隨口說說,卻得到這麼驚心動魄的回應!

  宿命?!

  要是真有什麼宿命,他和杜金芸這輩子不就牽扯不清了麼?

  「你不是江湖中人,也許這場戰約在你眼中不算什麼,可我們習武之人最重名譽,對勝負看得極重。我出門前更向爹誇下豪口,一天不打敗司徒劍恩,我就一天不回家,這下你該明白我有多認真了吧?」

  杜金芸說得認真,晶亮的美眸閃著好勝的光芒,白皙漂亮的臉龐也隨之生動了起來,整個人散發出耀眼的光采。

  藥君為杜金芸的美麗心頭悸動之餘,暗地裡卻是冷汗直流。

  他有沒有聽錯?

  一天不打敗司徒劍恩,她就一天不回家?

  ……乾脆,趁早全盤托出吧!

  「呃,我只是隨便問問,你別太認真。如果……這只是個假設,如果那司徒劍恩不學好,沒有好好練劍,身手平庸至極,在路上隨便抓個人都比他強,你還會跟他打嗎?」慎重起見,藥君有點多此一舉地問了。

  「你的意思是,如果司徒劍恩荒廢了這十年?」

  「對對。」

  「我會一刀殺了他!」

  「這……這又是為什麼?你還是贏了啊。」藥君背上的冷汗從剛才開始就沒停過。杜金芸冷靜決絕的神情、毫無轉圜餘地的語氣,令他大生不祥之感。

  「這還用說嗎?我費了十年光陰,苦心學武,為的就是我爹十年前所立下的戰約。君子千金一諾,我都遵守諾言了,要是司徒劍恩背信忘義,半分也不重視這十年之約,也該早早送信認輸,而非躲著不見人,害我苦等兩天,這是哪門子做人的道理?」

  「說不定他有什麼苦衷……」

  「不必多說。」杜金芸雙手一攤,逕自下了結論:「總而言之,要是司徒劍恩真如你所言,虛擲了十年光陰,那他最好別讓我找到他。否則,見面當日,就是他的死期!」

  「這是當然,司徒劍恩要是愛惜性命,絕對會躲你躲得遠遠的。」藥君身上流的冷汗只有愈來愈多的趨勢。他真是笨得可以!竟然想不打自招?

  根本是自找死路嘛!

  「瞧瞧我們,胡扯些什麼啊?司徒劍恩不可能是個酒囊飯袋,必定是個不下於其父的絕頂高手,我們說了這麼些話,全是杞人憂天哪!」

  杜金芸輕輕一笑,動人極了。

  藥君卻連一絲欣賞的閒情逸致也掏不出來。

  款!這下子他得格外謹慎,可別一個下小心,露出了馬腳。

  否則,小命堪慮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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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過晚餐後,杜金芸服下藥君給她的清風洗心丸,便提早回房休息。

  今天背著那些藥箱藥簍滿街跑,可把她累壞了。

  「真是的,不過是些裝著藥材的竹箱竹簍,怎麼會這麼重呢?」全身酸痛地躺在床上,杜金芸就是睡不著。

  有時候,過度疲累也會讓人一時之間無法入眠。

  雖然睡不著,卻也沒力氣起身,就那麼躺著了。

  或許是用餐之時與藥君大談特談的緣故,杜金芸的心思不由自主轉到司徒劍恩身上。

  那人,可是她命中注定的敵手啊! 

  父親原本把她寵上了天,別說從不讓她碰觸刀劍,就連一句重話也捨不得對她說,總是和顏悅色地對她。在外人面前是威風赫赫的刀王,在她眼中卻是無比的慈愛可親。

  可是,十年前一場與劍神的爭論過後,刀王就變了。

  不但硬塞給年幼的她一柄尖利利的大刀,還成天逼著她練刀習武,要不是她生性豁達,適應力高人一等,在枯燥乏味的練武過程中硬是發掘出樂趣,說不定早和隔壁逃婚的姑娘結伴離家出走了!

  後來,不管她怎麼問怎麼拐,父親死也不肯說出與劍神那場爭論的詳細情形,每次問他,得到的反應都是固定的。

  「你問我跟那個老小子為什麼吵架?哼,那不是吵架,是一場有水準有目的有發展性的爭論,絕對不是為了一點芝麻蒜皮的小事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更不是因為打得元氣大傷,足足有兩三個月提不起兵器,才把戰線延到十年之後,我這麼說你明白了吧?」

  每當這種時候,她就會為了自己竟是這種糊塗蟲的女兒感到悲傷。

  怎麼聽都是一筆無聊的糊塗帳嘛!

  兩個原本是摯交好友的男人,為了點小事情大打出手,這兩人還不是什麼市井小民,而是萬人景仰的絕代高手,光是這點已夠教她覺得可恥的了,而兩個老笨蛋還死不認錯,甚至禍延子女?nbsp; ?br />
  就是因為被父親在耳邊吼了這麼多年,什麼「司徒家的小子比你練得用心!」、「你這點功夫,給司徒家的小鬼提鞋都不配!」都是經常懸繞耳際的話語,她心上早把司徒劍恩四字當成「對手」的代名詞,不打敗他總覺得對不起自己,畢竟那十年苦練可是扎扎實實,半分懈怠不得。

  打敗司徒劍恩,是這十年辛勞的最佳見證!

  不僅如此,出門前夕,她還被父親拉到母親的墓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訴說他是如何含辛茹苦地將她拉拔長大,鬥劍崗一戰事關他的一世英名,絕對不可輕匆之類讓她聽得頻頻點頭瞌睡的長篇大論,更是讓她不得不當場發下豪語,不得勝勢不歸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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