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每個人的背後都有自己的一段故事,他若不主動說,她也不會好奇的去挖掘。
她笑瞅著走回來的他,「欸,根本沒有我用武之地嘛,大家都爭相指名要你添水,點餐,我在這簡直是在當道具而已。」若她不識趣的上前為客人加水、送餐,還會招來白眼哩。
「別這麼看輕自己,妳還有別的作用,這樣好了,幫我捶捶腿如何?」長腿一伸,他笑睨她。
「捶人我會,捶腿我可不懂。」她挑眉冷笑一記,這傢伙皮在癢。「怎樣?你想讓我試試看嗎?」
「算了,我怕妳姑奶奶下手沒分寸,把我當仇人捶。」不過他很高興今天看到她,原本以為她是這家餐廳的員工,意外的竟不是,害他有點小小的失望。探詢之下,才知道她僅是臨時來幫忙而已。
「喏,最多請你喝杯飲料吧,慰勞一下你的辛勞。」她笑嘻嘻的向負責吧檯的小宋要來一杯果汁給他。
「算妳還有點良心。」喝了幾口果汁,曲揚風問道:「聽鳳姊說妳在幼兒園當老師?」
「對呀,通常鳳姊缺人手時才會找我來幫忙。你似乎適應得很好,原本我和鳳姊都不太看好你說,想不到你還挺能幹的喲。」木華說著,眸光不時的瞟向用餐的客人,以防客人有什麼需要,自己卻沒有留意到。
「嘿,我早就跟鳳姊說過,錯過了我,她會後悔一輩子,算她有眼光。」
「是喔,幸好她沒錯失你這匹千里馬,不過來了你,卻氣跑做了一年多的玉詩。」
。「我也不希望這樣。」曲揚風聳肩一臉無辜,摩挲著下巴,為自己無敵的魅力苦惱。「誰知道她會突然跟客人吵起來,然後就不做了,我有勸過她,只是她說,她受不了每天看著我跟別人打情罵俏,寧願眼不見為淨。」
那小妹八成搞錯了一件事,他是跟她出去吃過一頓飯,但連手都不曾摸過,她怎麼就以他的女友自居了,其實會答應跟她吃飯,純粹僅是打發無聊的時間而已,他沒有別的念頭。
她真的是想太多了,昨天才會上演那出爭風吃醋的戲碼,還害他被鳳姊叨念了好幾句,要他收斂自己,電力不要隨便放送。
天曉得,她難道沒聽過一句話嗎,酒不醉人人自醉吶,他根本就沒刻意要散發自己非凡的魅力,是她們自己要芳心暗動,這也怪得了他呀。
「玉詩是個天真單純的女孩,我看這件事一定讓她很難過,有機會的話安慰她一下,免得昨天的事在她心裡留下什麼陰影。」覷著他精雕細琢般的俊顏,眉目流轉間流露出的輕佻和一抹玩世不恭的邪氣,不難想像玉詩會迷戀上他,一頭栽進夢幻的憧憬裡。
「如果有遇到她的話再說吧。」他是不會主動去找她的,怕她誤會,以為他真對她有意,那就麻煩了,這種單純得近乎無知的小姑娘,他一向不喜歡招惹。「欸,妳今晚……」話還沒說完,又有客人找他過去,兩人短暫的談話中斷。
瞥一下腕表,五點半了,晚班的幾名工讀生已經過來,木華交代了一些要注意的事後,再收拾了下櫃檯裡的東西,瞟去一眼,發覺曲揚風被一名女子纏住,她搖首笑了笑,走進廚房,「康哥,我拜託你做的蛋糕好了嗎?」
「好了,妳等一下。」放下手中的杓子,葉康提來一隻蛋糕,還有一包菜餚交給她。「我還做了些菜,給育幼院裡的小朋友們吃。」
「謝謝康哥,你真是世界上最棒的好人了。」她送上一記燦爛的甜笑。「小偉、阿健、玉蓁他們愛死你做的菜了,有空過來讓他們好好的感激你一下,他們幾個甚至商量著要為你立一個長生牌位供著,每天拜呢。」
「妳喲,叫他們不要亂來,我怕折壽,只要把東西吃光我就很高興了。」黝黑的臉上噙著淡淡一笑,他是葉鳳的胞弟葉康,也是悠閒時光的主廚。
覷見他下意識的揉著右手尾指的部位,那裡原該有截小指,此刻卻是空蕩蕩的,木華關心的問:「怎麼了,又犯疼了?」
她只隱約的知道他的小指是被切斷的,詳細的情形就不得而知了,那似乎是康哥的忌諱,曾經問過他,他只是一陣沉默無語,之後她也沒敢再探詢。
「嗯。」他笑了笑,「我要準備晚上用的菜了,不跟妳聊了,對了,妳明天還會再來吧?」
「會呀,鳳姊還沒找到人。」她捧著蛋糕,「那我先走了,謝謝康哥。」她揮了揮手,出了廚房往二樓走去。
來到更衣室,將蛋糕和那包菜餚擱下,冷不防的聽見一陣歌聲。
如果還有明天,你想怎樣裝扮你的臉,如果沒有明天,要怎麼說再見。
我們都有看不開的時候,總有冷落自己的舉動,但是我要把握每次感動,如果還有明天。
我們都有傷心的時候,總不在乎這種感受。
但是我要把握每次感動,如果還有明天……
(「如果還有明天」,詞曲:劉偉仁:主唱:薛岳。)
心弦猛然一震,木華凝神諦聽,咀嚼著歌詞的意義,如果還有明天……好蒼涼悲壯的歌哦,但卻如此的契合了她的境遇。
歌聲好像是從隔壁的屋裡傳來的,她低頭換下餐廳的制服,穿上自己的便服,循聲走過去。
她記得這間房間是鳳姊小憩時用的,敲了敲門,沒人應,旋了旋門把,沒鎖,她逕自打開房門,約五坪的室內,僅有一張單人床、一個衣櫃,外加一張書桌和一
把椅子,她一眼就在門旁桌上發現到那架發出歌聲的留聲機。
如果你看出我的遲疑,是不是你也想要問我,究竟有多少事還沒有做,如果還有明天……
她走近,歌聲驀地戛然而止。
「咦,怎麼停了?」更令木華訝異的是,她發覺留聲機上並沒有放上黑膠唱片,「奇怪,莫非剛才是我聽錯了嗎?不是這架留聲機發出的歌聲?」
她細細的端詳著留聲機,底座是桃木色的,以紫銅打造的雕花喇叭,黃銅材質的喇叭管,背部以鑄鐵製成拱形基架,旁邊有一把曲柄可以搖動。
她伸手搖了搖,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
紫銅喇叭裡飄出一道輕風,凌空凝聚出一抹人影,白色的希臘式長袍,褐色的波浪長鬈發,紫羅蘭色的眼睛定定望住她。
「這次……似乎會有點棘手,不知道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幫她?」荷米絲喃喃說著。
木華沒有發現室內多了一個「人」,逕自研究著留聲機。
荷米絲飄了下來,沒有重量的身軀坐在紫銅喇叭上,淡淡的語氣裡有一絲的愁緒。
「雷米爾,你說該怎麼辦,這次即使施咒也無法解決,難道要我眼睜睜的看著發生在我們身上的悲劇再重演一遍嗎?」她眉眼間輕漾著一縷神傷。
「好復古的造型哦。」木華細細摸著它,愈看愈愛不釋手。「不知道放了唱片後,它的音色怎麼樣?」
「妳喜歡嗎?」
她霍地回頭,「咦,這是你的呀?」
「算是吧。」曲揚風笑了笑。這間簡陋到不行的房間目前是他暫時的棲身之所。「妳若是喜歡的話,就送妳吧。」看得出來她對這架留聲機似乎還滿喜愛的。
木華眼睛一亮,「送我,真的嗎?」丁媽媽收藏了一些黑膠唱片,剛巧可以帶回去給她用,她大方收下,「那謝謝嘍,不過我的機車好像載不下,我改天再請康哥幫我載回去,可以嗎?」
「反正我下班了,我幫妳載過去吧,妳住哪?」正好,他本來就打算晚上約她一道吃飯的,他喜歡跟她聊天,感覺很舒服,不像跟其它的女人談話那樣,黏黏膩膩矯揉造作。
「好呀,那你就跟我們一起慶生好了。」
「慶生,妳生日呀?」
「不是,是阿健,他是一個又勇敢又棒的男孩喲,等你見到他,一定也會對他佩服到不行。」
「阿健,他是……妳男朋友?」
「他?哈,如果他肯的話,不過我恐怕等不了他長大……」她驀然頓了頓,「阿健今年才十二歲,他就像我弟弟一樣啦。欸,有點晚了,他們還等著我帶蛋糕回去,你方便現在走嗎?」
「好,我先換下這身矬斃了的制服。」曲揚風抬了抬眉,不知道自己幹麼覺得有點鬆口氣的感覺。
「咦,你住在這裡呀?」她詫問,她還不曉得這件事。打量房裡,果然發現一旁的衣架上多了幾件不屬於葉鳳的男裝。
「沒辦法,我現在有家歸不得,鳳姊好心的騰出這房間給我暫時窩一下。」他擠眉弄眼,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哈哈哈,你的表情好像便秘哦,需要幫你去買浣腸劑嗎?」
「哎,妳這個女人很沒同情心耶。」他敲了下她的額頭。
「你需要人家同情嗎?我看你開心得很呢。」笑容可以假裝,但眼裡的笑意是無法偽裝的,她看得出來他是個很能自得其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