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扮個鬼臉,繼續說:「大哥在公司加班,二哥雖然人在台北,不過跟朋友們約好了,跑出去聚餐,只有我一個人在家裡過聖誕節。我看到學長買的那顆水晶星星,突然之間,覺得很想念學長。就在那個時候,學長剛好打了電話回來……只是那樣,我已經覺得很幸福。那大概是我第一次察覺到自己對學長的依賴。」
他歎氣。「安恬日,依賴跟喜歡是不一樣的。」
「我知道啊,學長。」
他懷疑地看著她,許久,嘴角突然充滿興味地扭曲,低下頭,拾起剛剛中斷的工作。「那你倒是告訴我,哪裡不一樣來著?」
她眨眨眼睛,思考一下。「這很簡單的,學長。如果只是依賴的話,我就不會老是看著你早上一邊刷牙、一邊看報紙的模樣發呆,想著你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帥的男人;也不會每次看到你:心裡都忍不住想起那次跟你接吻的感覺:有時候還會看著你剛洗完澡,從浴室出來的身體幻想。」
男人的動作突然僵住,慢慢抬起頭,黑白分明的眼睛變得更加深沉,彷彿是窗外看不見底的夜,瞪著她,說不出半句話。
努力控制住發燙的臉頰,安恬日站起身,走進廚房,慢條斯理地泡了熱可可,正要轉身,差點撞上一堵肉牆。
「學長,這樣很危險。」她告訴他:「我手上的杯子很燙。」
他根本不理她,一隻手撐在牆上,擋住她的去路,俯下頭問她:「你都偷偷幻想什麼?」
溫暖的柑橘香曖昧地包圍著她,意有所指的低沉聲音讓她臉紅,她低著頭,剛剛捉弄他的勇氣已經像杯子裡的可可粉,一下子消融殆盡。
「恬日,」他的聲音帶笑,溫暖的音頻輕輕撫過耳膜,挑逗心跳。「告訴我,你都在幻想什麼?」
她清清喉嚨。「幻想學長的身材很好,一定花了很多時間鍛練。」
「只有這樣嗎?」
「學長,可可會燙。」她抬高杯子,證明她所言下虛。「你先讓我過去。」
他不以為意地笑,伸手拿過她手上的杯子,放到一旁的架子上。
「學長,那是我的飲料。」
「你不覺得現在還叫我學長,是一個太過生疏的稱呼嗎?」
「學長,就是學長啊。」
他笑著歎氣。「恬日,叫我的名字。」
「學長……」
他放軟了聲音,低下頭,在她耳邊低喃:「恬日,叫我的名宇。」
她看著那張近在眼前的英俊五官,認真思考他到底有沒有聽見那麼明顯的心跳聲音。
這其實不太公平。她已經覺得雙腿發軟、差一點就要暈厥過去了,他卻還是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
學長那個據說分裂得很徹底的人格裡,一定有一個是花花公子,很會騙女孩子的那種。
「恬日?」
她溫馴地照著他的話做:「范姜光垣。」
他沉下臉,抿起嘴角,眼看就要發作。「安恬日!」
她朝他扮鬼臉,下經意地抬起頭,視線突然釘在他的頭頂上方。「……啊,學長,你知道懈寄生嗎?」
「懈寄生?」他皺眉頭。「你幹嘛突然問這個?」
「我聽說,在懈寄生下面親吻,是外國的聖誕習俗。」
他歎氣。「安恬日,你不會要我現在到外面去,幫你買個懈寄生回來吧?麻煩你,沒有常識的話,多看看電視。現在是十一點多,百貨公司已經打烊,已經沒有店家在賣這種東西了。」
「才不是呢!你沒有注意到嗎?」她笑,轉回視線,趁著他一個閃神,踮起腳尖,偷偷啄了那兩片乾澀的嘴唇一下,然後將發紅的臉藏在他的胸前,輕笑著說:「光垣,我有買懈寄生回來喔!」
他驚訝地抬頭,看見歪斜地掛在屋樑中的塑膠葉冠,愣一下,突然爆出大笑,長臂伸展,將她擁人懷中。「笨蛋,你就不能把東西掛好一點嗎?」
「學長,我盡力了。」
「我也知道你盡力了,這才是最可悲的地方,證明你完全無藥可救。」他一邊挖苦地說,一邊低頭看著她,深邃的眼眸漾出動情的光。「對了,剛剛有人說,在懈寄生下親吻是國外的習俗,我沒記錯吧?」
「呃……」
來不及否認,她的唇已經被牢牢封住,暈眩的柑橘香包圍,連同失控的心跳,一起沉落愛情的擁抱。
「……學長,你也覺得那個懈寄生掛得有點歪嗎?」
「非常歪。我沒看過有人連簡單掛個東西,都可以掛成這樣的,好像隨時會掉下來一樣。安恬日,你真的是連一點審美的天分都沒有。」
「可是,學長……」
「怎麼?你不服氣嗎?」
「不是啊,學長,我只是在想,那我會覺得學長長得很帥這件事,是不是也是因為我的審美觀很奇怪的緣故?」
「……安恬日。」
「是,學長。」
「閉嘴。」
「喔。」
「再跟我說一次,你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
燈光明亮的小公寓將冬夜的冷雨阻擋在外,區隔出只屬於兩個人的世界。戀人的笑語在懈寄生下,溫柔地泛開漣漪。
奇跡,已經降臨。
☆☆☆☆☆☆☆☆☆☆ ☆☆☆☆☆☆☆☆☆☆
「嗶一聲之後,請開始留言。」
「……媽,我是恬日。最近過得好嗎?很久不見,我過得很好。研究所前幾天放榜,我考得很好,會繼續留在台北唸書。大哥說,他很高興。我暑假可能會跟大哥還有學長去美國一趟,不過還不一定。旅費我會自己出的,不會麻煩大哥,媽,你不要擔心。如果有空的話,記得打電話給我,我很久沒有聽到媽媽的聲音了。最近天氣多變化,媽要多注意自己的身體。媽……你要多注意自己的身體,我……很想念媽。就是這樣了,過兩天我會再打電話給媽,拜拜。」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