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妳啊……就好像一部電影名稱。」
碧菡大大的眼珠子轉呀轉的,她知道,不管問他什麼問題,他都不會直接回答是或不是,總是會回個出其不意的答案,讓人心花怒放。
不只對她,就算對朋友也一樣,這或許也就是他受到大家歡迎的原因。
「嗯,我想不起來,你告訴我好不好?」她換個姿勢,期待的看著他。
「時時刻刻。」
嘴上勾出一抹美麗的弧度,她就是喜歡他的機靈與幽默。
「可是你看了我十幾年,都不會覺得煩嗎?」她問。
「在每個不同階段,妳都有讓我迷戀的地方,我用不同的角度欣賞妳,越看妳越賞心悅目。」蔣羿暹坐起身,捏捏她的小鼻子,「今天的迷湯大餐吃得夠飽了吧?」
「不夠。」拍拍屁股,兩人一同站了起來。「弗羅伊德說,讚美是女人自信的原動力,你要天天都給我這份原動力。」
「弗羅伊德不會說這些,我看是……碧菡依德說的吧?」他從她肩上將包包拿了下來。「我來背吧,每次包包裡都要裝那麼多瓶瓶罐罐,有時間也整理一下吧!」
「我沒空,美美和佳儀都離職了,我媽的店一人招呼不過來,下了課我都得去幫忙。」碧菡扁嘴,一副時間都被剝奪掉的模樣。「害得我都不能多陪陪你。」
「她們不是月初才上班的嗎?現在才過月中耶!」
「還不是我媽,現在上了年紀,越來越愛碎碎念,現在的草莓族,誰能受得了。」她與他十指交握,漫步在樹影搖曳的林蔭大道。
「要體諒妳媽,她沒了依靠,只剩妳一人,要跟我一樣,多說些窩心的話讓她開心。」證嚴法師常說,要多做好事,多說好話。
碧菡的父親原本在大陸經商,幾年之前,還會不時回台灣小住,到了前兩年,就幾乎不再回來,許多同為台商的叔叔們,都說他在大陸包了二奶,二奶個性剽悍,要她父親早點和台灣這邊的親人劃清界線,耳根子軟的父親,就真的拋家棄子,只留給她們母女倆一筆生活費,便再也不回來了。
碧菡的母親江雪虹,頓時沒了依靠,更加空虛不安。
以前她打脾都是抱著小賭宜性的心態,誰知婚姻一觸礁,牌癮越打越大,將碧菡她父親留的一筆錢全輸個精光,後來給醫生診斷,才知患了一種焦慮症,要靠持續不斷做一件事才能把痛苦的事忘掉。
就像有人不斷血拚,不斷暴飲暴食,而她媽是不斷打牌,後來經由醫生用藥物控制,病情才稍稍好轉。
江雪虹養病的這段期間,日常生活都是蔣羿暹和他爺爺幫忙打點,秦伯也會看在以往老東家的份上,不時送來一些必需品,才讓這對相依為命的母女,得以生活下去。
直到病情好轉,她的幾位姊妹,像美英阿姨、雪珠阿姨,這幾位經濟能力較好的,大伙湊了點錢,讓她開了一家複合式咖啡店,有點事情做,也好過在那胡思亂想過日子。
「好,我會聽你的,多去陪陪我媽咪,不過……我現在肚子好餓,你先陪我去吃東西,好不好?」她不想聊些讓人鬱悶的事,馬上將話題轉開。
「好,我請妳。」
「哇,你那麼大方,中樂透了?」
「獎學金下來,我請妳吃大餐。」他的臉上飛揚著驕傲的光彩。
「你好厲害,唸書念到可以拿錢,還是醫學系耶!不像我,怕被當了要補學分。」她真的很崇拜他,打小到大他唸書就一級棒。
從來沒看過他熬夜苦讀,也沒看他念得有氣無力,好像一生下來,就是當醫生的命。
「不用功,借口還一大堆。」蔣羿暹輕敲她的頭。
「很痛耶,你打得下手!」她送他一記白眼。「你媽媽生得好,小時候就聰明,當然會唸書。」
「每個人頭腦都是一樣,看用不用功而已,以後考前一星期,不准找我去逛夜市、看電影。」
「暴君,不民主。」她又不是唸書的料,能蒙上大學,那全是佛腳抱得好。
「妳就是懶散慣了,做什麼事才都無法專一、持續下去。」
「不會呀,我愛你就很專一,持續到現在。」她緊緊勾住他的手臂,那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感覺,十幾年來都未曾改變。
怎麼說她都有她的歪理,每次看到她這樣皮皮的,他也只有笑笑以對,隨她去了。
兩人正要走出校門口時,迎面而來的一位女學生朝蔣羿暹看了一眼,還對他揮揮手,打了招呼。
他禮貌性點了點頭回應,但很快就又把視線轉了回來,然而,那個女學生卻一直看著他,目送他走出校門。
女人的第六戚向來比天氣預報還准,笨蛋才會不知道,有女生正在對她的男朋友打歪主意。
「那個女的叫徐妍桑,對不對?」停在人行號志燈旁,碧菡問道。
「妳怎麼知道?」
「她是外文系的,而且還是個業餘模特兒,這幾個月的時裝雜誌都有她的平面作品。」這個女人在學校小有名氣,長得漂亮、身材又好,追她的男人多到可以把整條忠孝東路排得滿滿的。
「妳很瞭解她嘛!」
哼,當然要瞭解了,這女的心懷不軌,送上門的她不要,就要搶別人的男朋友。
「當然嘍!聽說我們演唱會的門票,還是拜她所賜。」
「誰告訴妳的?」
「我有嘴,不會問喔!那演唱會的門票難買死了,上網也訂不到,你消息一放出去,她馬上就乖乖把票送來給你。」
「包士祥認識她,知道她有認識經紀公司的人,我知道妳很想聽安室奈美惠的演唱會,才特地麻煩她的。」他說得光明正大,沒什麼好隱瞞的。
「是這樣的嗎?我聽說很多人找她拿票她一律回絕,唯獨對你特別好……」綠燈亮,她漫不經心的走著。「很多人都提醒我,說她不搶則矣,要搶的話,你就會跟我分手。」
「妳就愛聽這些八卦消息。」呼,女人就是喜歡沒事找事做。
「要是她對你示好,你克制得住嗎?人家說她有小林志玲之稱,任哪個男人看了不會心動……」她貼著他,神情越來越慌張。
「妳說妳媽愛碎碎念,我看妳遺傳的也不少。」他回過頭。「對自己這麼沒自信?」
「玩具玩久了也會膩,哪隻貓兒不嘗鮮?」她不是沒自信,是現今的社會誘惑力太大。
「我喜歡古早味,不喜歡嘗鮮。」他捏捏她的臉皮。「走快點,我肚子快餓死了。」
說她是古早味,他嘴真的很壞,不過她很開心,願意繼續當他吃不膩的古早味。
兩人走進一家小吃店,裡頭的老闆一看到他們,就好像看到熟朋友似的,馬上跟他們打起招呼。
「哈,帥勾美女,你們來了,請進、請進。」操著台灣國語的老闆瞇著笑眼走上前來。
每次一聽到老闆這樣喊著他們兩人,碧菡的臉上總會揚起得意的笑容,雖然知道人家老闆說的是客套話,但心裡還是有著一份掩不住的喜悅。
點了幾道經常吃的菜後,碧菡突然發現小吃店的牆上多出一面告示板,板上貼了兩、三張照片,裡頭全是一些知名電視明星和老闆的合照。
「老闆,有電視台來採訪你賣的東西喔?」她問道。
「是啊,這麼好吃的東西,現在才來採訪,我還嫌太慢了!」老闆毫不謙虛地說。
不過事實就是如此,這家店的豬腳飯在這大學區附近遠近馳名,鹵出來的豬腳又香又Q、肥而不膩,是老闆自己研發出的獨家秘方,加了好多種中藥調味,才鹵出一股讓大眾迷戀不已的味道。
就是這與眾不同的味道,才使得兩人吃了四年還一直吃不膩。
「羿暹你看,這兩張都是很有名的電視節目主持人,這一個還是當紅的偶像……」她講到一半,一道靈光閃過她腦中,好像讓她聯想到什麼事,讓她急忙地跑到老闆身邊。
蔣羿逞看她鬼鬼祟祟的,不知在忙些什麼,直到她回到座位時,他立刻問道:「妳去跟老闆說什麼?」
「沒什麼,待會你就知道。」她故意賣關子。
老闆將東西全送上桌後便跑到店後頭,沒多久,手上多出一台即可拍照相機。
「來,我幫你們兩個拍張照。」他將相機對準兩人。
一時還搞不清楚狀況的蔣羿逞,馬上放下筷子,將手擋在鏡頭前,「老闆,你拍我們做什麼?」
「放在牆上啊!」碧菡替老闆回答。
「為什麼要把我們倆的照片放在老闆的店裡?」他們又不是明星,再說他也不是那種愛出風頭的人。
「有什麼關係,表示我們也是老闆的常客,將來我們要是畢業了,有一天我們重新回來找老闆,再回味現在的照片,一定感觸良多。」這是碧菡的說法,不過,依他跟她相處十幾年,彼此早摸熟對方的個性看來,他很瞭解,她並不單純是這樣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