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老天爺趕緊通知我,祂叫我要給妳們一個溫馨的家,要我好好照顧妳們的生活。」他親吻著她的額頭。「七年了,我沒有一天不想妳,妳知道嗎?」
他的聲音依舊那麼溫柔、那麼悅耳,給人一種安定幸福的感覺。
「我也是,我曾經想過,要是再遇不到你,我要怎麼活下去。」她緊緊抱著他,好怕這是一場夢,夢醒了,他就會成為一團煙,飄遠了。
手指刷著她的發,唇輕輕貼在她的發旋處。「寶貝,現在妳不需要擔心,這不是夢,我也不會離開妳,永遠都不會離開妳了。」
兩人坐在一個雙人椅的鞦韆上,回憶過往。
她的頭枕在他的肩上,聞著他身上好聞的氣味,像貓咪一樣蜷靠著。
「從小,我媽過世,我爸娶了後母,跟著那女人走了,剩下我和爺爺相依為命,若不是妳經常來找我玩,還帶給我爺爺歡樂,真不知道那段日子我該要如何熬下去。」
對於他的感恩,碧菡感到窩心。
「是不是我對你好,你才要到我家陪我?」
蔣羿暹看了她一眼,笑了。「妳是不是怕秦伯一離開,一個人留在家裡會害怕,才想找個人在家裡陪妳?」他接著問道:「但我很納悶的是……妳怎麼會選中我?」
「你真的想知道?」
「當然。」
「因為你老是淋雨回家,看起來很勇敢。」小時候,她認為會做出這樣的行為的人是英雄。
「妳還說呢,怕我淋雨,還拿Hello Kitty的雨傘給我,男生拿那種傘,是會被笑的,妳知不知道?」那真是段美好的回憶。
「可是你不拿,害我跌倒,膝蓋這裡都還有疤呢!」她將裙角掀到膝蓋,依稀可見上頭一個淺淺的小疤。
看著舊傷痕,蔣羿暹更心疼了。
「那次一定害妳很疼很疼,對不對?」他抱著她,好自責。
「不會,因為有你的關心,你還把你最心愛的手帕給我包傷口,那條手帕,我至今都還留著。」
風兒輕輕地吹,蛙兒在山溝處為他們的愛吟唱,他們甜甜地想著兒時回憶,心靈無限充實。
「碧菡,我愛妳。」他圈著她,感謝老天讓他們重逢。
她,睡在他懷中,頭一次,表情安詳又滿足。
第九章
醫院的超音波診療室內,蔣羿暹呆坐在椅子上,雙眼無神,直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打破一室的凝滯。
「羿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徐彬誠幾分鐘前接到他的電話,他的語氣不太對勁。
蔣羿暹將超音波診斷及抽血檢查後的結果,拿給他看。
拿起兩份報告一看,徐彬誠的瞳孔,立刻瞪大了有數倍之多。
「α胎兒蛋白值五百,肝腫瘤已經長到有三公分之多……」他眼神凝重的看著蔣羿暹。「這不是肝……肝癌的徵兆嗎?」
「當我發現到她腹間有些微凸,就覺得不對勁了,猜想是腹水在作祟,沒想到真被我料中了。」他頹喪地說道。
徐彬誠看他臉色蒼白,知道他心情一定相當沉重,連忙安慰道:「你先別那麼緊張,肝癌要是早期發現,還是有很多治療的方法,我們可以用栓塞或是注射酒精,甚至可用干擾素先行控穩,不要想得太過悲觀。」
「利用栓塞雖然能阻斷對癌細胞的血液供應,但危險性高,且傷口容易出血,還會讓病人有噁心、嘔吐、發燒等的副作用,至於酒精注射,有治療上的死角,有些腫瘤雖然看得到,但針並不一定能打得到。」蔣羿暹抬頭看向徐彬誠。「至於干擾素,則是副作用太多,我並不考慮。」
聽到他鞭辟入裡的分析,徐彬誠瞭解到,他早就將所有肝癌的治療方式都徹底想過了。
排除這些方法,唯一能對碧菡有幫助的,莫過於直接手術開刀。
「羿暹,你該不會想開刀切除腫瘤吧?」
「以目前碧菡的情形看來,肝臟有滲水現象,腹水情況又惡化,若是此時用利尿劑或是穿刺放水,難保不會引起血液容積的快速變化,甚至有其它副作用。」蔣羿暹雙手爬梳黑髮,看來萬般的無奈與失落。
他不明白,老天爺為何要跟他開這樣的玩笑,讓他與碧菡重逢,卻又讓她得到這樣棘手的病。
當年,他看著母親在他面前,慢慢闔上雙眼,永遠地離開他,從那時候開始,他就告訴自己,將來一定要當一個稱職的醫生,救很多的人。
而他也確實不負眾望的救了許多寶貴的生命,只是,面對碧菡的病,他是那樣無助,畢竟肝癌是國人十大死亡排行榜中的前三名,死亡率高得驚人,就連醫術精湛的名醫,也未必有十足把握,何況是他呢?
這是徐彬誠第一次看到好友垂頭喪氣的樣子,以往不管大大小小的手術,他都能從容以對,不像現在那麼樣的束手無策,自信的光彩,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爸知道這件事了嗎?」
「我還沒讓院長知道,這幾年來,為了妍桑,我已經虧欠他很多,實在不好再增添他的困擾。」
這些年來,妍桑經常透過院長來遊說他,希望也能試著跟她交往看看,可他一口就回絕院長,現在,他哪好意思要求,這話他根本說不出口。
「我曉得你的顧慮,不過你放心好了,這事交給我辦,由我來替你出面。」徐彬誠走到門邊,忽然又想起什麼似的,回頭說道:「這件事千萬別讓妍桑知道,要是她知道了,事情恐怕會越鬧越大。」
「我不會讓她知道的。」蔣羿遲站起來,握住好友的手。「一切就麻煩你了。」
「快別這麼說,我會盡力而為的。」
待徐彬誠一走,他便再也克制不住的在診療室內失聲大哭,任由情緒失控,思緒沸騰。
他好恨,恨自己無能,更恨造化弄人,要是可以的話,他情願代替碧菡受這種苦,即使代她而死,他也無怨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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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個星期,徐妍桑都找不到蔣羿暹。
聽醫院的護士說,他請了一個星期的假,除了上星期曾來過醫院待一下下之外,就沒再看過他回醫院裡來。
手機關機,住處不見人影,就連停車場也看不到他的車,她知道,他一定寸步不離跟俞碧菡窩在一起,享受兩人的甜蜜時光。
真是嘔啊!光想像兩人攜手逛街,或是面對面吃著燭光晚餐的畫面,她就氣到全身發抖。
她心裡想,這女人不是死在加拿大了,為什麼還要回來,她是存心回來跟她作對的嗎?一定是的,八成在國外混不下去了,想吃回頭草,找個長期飯票,好舒舒服服地過她少奶奶生活。
哼,她不會讓她如願以償的,這女人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敢跟她鬥,要是讓她找到了,她非賞她兩巴掌以洩心頭之恨不可。
快步走進自家醫院,她一到櫃檯處,毫不客氣地問著值班護士。
「我哥今天在不在醫院?」哥哥一定知道羿暹的行蹤。
「徐醫生在院長辦公室……」護士話還沒說完,徐妍桑便已快步朝向電梯方向而去。「徐小姐,妳等一等,院長說不准有人進去打擾……」
她停在電梯口,冷冷睇看護士一眼。「我是院長的女兒,妳憑什麼阻止我?」霸氣的口吻,絲毫不把護士的話放在眼裡。
叮--
電梯門一開,徐妍桑我行我素的走了進去,等號碼燈亮在七樓,她更是以迅速的腳步走向院長室。
「爸……哥……」門一開,院長辦公室內空無一人,只有空調的聲音呼呼吹送。
咦?護士不是說哥哥在爸爸的辦公室,怎麼半個人影都沒有?
她走到父親的辦公桌前,看著桌上散落的一些病歷數據,她隨手拿起來一看,牛皮紙袋上的病人名稱竟然是--俞碧菡?!
她有來過醫院做檢查?
好好的一個人,沒事為何要到醫院來做這麼多的檢查?
難不成她生了什麼大病?看看,還有驗血報告、腹部超音波、計算機斷層掃瞄和MRI(磁共振影像)。
她雖不是學醫,但從小耳濡目染,多少也知道一點皮毛。
密密麻麻的數據上,都是一些她不能理解的醫學術語,但至少她還看懂兩個英文字。
LIVER CANCER--肝癌!
俞碧菡得到肝癌?!
她先是震驚,接著,她竟發自內心的笑了起來。
她不知她怎麼會因得知俞碧菡得到肝癌,而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
她不應該同情她、可憐她嗎?
可是,她又不希望她有治癒的機會。
矛盾的情結在她腦中翻攪,她怎麼會那麼壞心,不希望她康復呢?
對,她是該壞心,要是她假好心祝福俞碧菡康復的話,她就會失去羿暹,永遠的失去他了……
七年來,羿暹都抱著一個希望,就是能與俞碧菡重逢,如今,要是俞碧菡因為肝癌而死,羿暹就會徹底死心,那麼她和羿暹就能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