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得很無力的韓亞諾有撞牆的衝動,他們現在的情形不是情侶是什麼?「妳一向都這麼遲鈍嗎?」
天下女人多如繁星,他竟愛上一個工作熱忱滿分、羅曼蒂克基因等於零的愛情白癡。
「這叫人身攻擊,也可以冠上譭謗罪名,我的身手雖稱不上快如閃電,但絕對不會比豹的速度慢到哪去。」至少扭斷他的手下遲鈍,只要一秒鐘的時間。
唉!讓人昏倒的回答。「我指的是妳的心,皮肉包裹的心,難道妳看不出我很喜歡妳……」
他很想用力喊出心底的聲音,可惜受壓擠的胃耐壓性不強,衝出喉間的氣音虛軟無勁。
「你喜歡……我?」藍青凱錯愕的睜大眼,滿臉疑色的盯著他後腦勺。
不然她當他剛才說的一堆肺腑之言是廢話不成?韓亞諾開始覺得他的情路將會漫長坎坷。「妳要不要先放開我?妳這麼壓著我讓我很容易衝動。」
「衝動?」什麼意思?
「我發現妳外表雖然長得很像高中女生,但身體十分女性化,尤其是以女人最柔軟的部位壓靠我的背……」他輕咳一聲似在忍笑。「男人是肉慾生物,敏感帶特別廣泛。」
「你……」酡紅飛上了雙頰,辦案沉穩的藍青凱意外的臉發燙,暈紅成霞。「韓亞諾,你這該死的大色胚。」
黑暗中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只知她氣惱地將壓制的人翻身打算問候他的下巴,可他動作更快的在她出拳時俯身一壓,唇隨後而王的覆上蜜色雙辦,出乎她意料的吻著。
電影畫面打上劇終兩字,燈光大亮照滿藝術殿堂,散場的人潮興味十足的觀賞戲外戲,流連再三的捨不得太快離去,精采的一幕正在眼前上演,比文謅謅謠的愛情劇更生動。
吻得如癡如醉的兩人根本不曉得自己當了一次演員,而且獲得滿堂采的掌聲如雷,忘我的投入真心。
第六章
「我送妳回家。」
「不用了,我是個警察非常安全,沒人敢打我的主意。」除非活得不耐煩打算吃免費牢飯。
「這是一種基本禮儀,男女雙方約會後,男方有義務護送女方安然抵達家門。」感謝制定這禮儀的學者專家,讓他多出和她相聚久一點的理由。
「免了,我不是淑女、你也不是紳士何必矯情,送來送去送到什麼時候才會天亮,各走各的省得麻煩。」藍青凱在心裡再一次強調,這不是約會!
只是她臉上的紅暈未退,發腫的唇瓣殘存激情後的痕跡。
「我堅持,沒親眼見妳走進家門我不安心。」韓亞諾的語氣堅定不容推辭,充分表現出對她重視如己的心意。
「你……」怎麼這麼固執,跟牛一樣難溝通。「要送就送吧!希望你的破機車不會中途熄火。」
像是一句自掘墳墓的詛咒,他一路送送送地送到田園山莊,吃了一頓野味十足的晚餐,然後又一路闖紅燈的飆上陽明山看星星,結果陰晴不定的氣候只看到一群「鬼」打架,嗯嗯啊啊的聲音由樹叢後發出,帶動枝幹的樹葉抖動。
不用說也知道發生什麼事,為了不打擾人家的好事,只好換個地方談情說愛,雖然某人很想加入以地為床的大地族行列。
韓亞諾為了不想突顯自身的雄厚背景讓佳人更加排斥,所以他向報社同仁借了輛有些歲月痕跡的風速一百型機車,車體老舊但性能還算不錯,爬坡涉水沖沖沖的直衝山頂。
可是現在他卻後悔得要命,一下子沖太猛把火星塞給沖壞,噗噗兩聲突然不動了,當場罷工給他難看。
這下不只臉上兩條黑線了,可說是烏雲罩頂又陰風慘慘,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卡在荒郊野外,遠看無盡頭,近瞧孤墳一座座,毛骨悚然的以為好兄弟作祟,讓人進退兩難。
雲低風冷,星稀月昏暗,冷冷清清的產業道路立了兩道寒瑟的身影,由於地理位置特殊,猛一瞧還真像出墳「巡邏」的孤魂野鬼,叫偶爾經過的車輛快速通行不敢停留,油門踩到底呼嘯而過。
「你再送呀!送到黃泉路上才過癮,看你怎麼收場。」瞄了某某先考的墓碑一眼,沒好氣的藍青凱拜了幾拜表示尊敬。
人不與鬼爭道,鬼不與人搶先,相安無事,互不侵擾。她在心裡默念。
「打手機向人求援。」韓亞諾看了看她,指望她能拿出通訊器具救急。
「你不曉得高中生禁帶手機到校嗎?我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不違背校規。」她表明了不管他死活,要他看著辦。
「妳是警察不是學生,應該有配給警用通訊器吧!」校規是因人而異,他相信她的配合度和此時的星光一樣稀不得見。
藍青凱皮笑肉不笑的往他胸口一拍。「在這個時間、在這個地點,我絕對不會勞動我的警察同仁浪費社會資源跑一趟,你自己要想開點別太天真,凡事不能盡如人意。」
他想都別想,她已經出過一次丑了,沒有第二回。
「凱。」韓亞諾失笑的朝她靠近,雙手一伸環抱她腰際。「真沒得商量嗎?我沒那麼見不得人,好歹人模人樣不缺五官,不致嚇壞咱們英明神武的警務人員。」
她的意思他清楚得很,就是不想讓其它人知道他們在一起的事,她覺得丟臉。
「看星星(猩猩)嘛!到動物園去看,我把你和牠們關在一塊讓人看,相信人家也會說你人模人樣像個人,香蕉成串的往你身上砸。」「請勿餵食動物」是寫給不認識字的人看,受過教育的知識分子會把「勿」拿掉,變成請餵食動物。
千金難買早知道,要是能預知將會發生什麼事,她一定會堅持到底不讓他送,自個搭公車還比較便利,一段票直達家門口,不必擔心車子會半路拋錨,ㄍㄧㄥ在路邊當燈柱,還是不發光的那種。
眼看好幾輛車子加速通過,打算搭便車的她可說是五味雜陳,曾幾何時她的行情低得無人理睬,手一舉起,人家就嚇得臉色蒼白,目不斜視的默念金剛經。
還沒死就給她觸霉頭,警察最忌諱這些有的沒有的,他們的生命是端在槍口上,稍微不謹慎就得領撫恤金,一家老小全仰賴國家養。
不過真正的霉星應該是她身旁這位仁兄吧!拜他所賜他們都得替人守墳,三更半夜不在暖暖的被窩儲存精力睡個好覺,反而當起巡山員探望各山頭的永久住戶。
「凱,我是不介意露宿荒郊野嶺,當記者的常常要翻山越嶺追蹤新聞,外宿的經驗我還算老練。」韓亞諾說了一半忽然露出意境深遠的眼神。「但妳能安心的待在我身邊嗎?」
臉上浮起無聊神色的藍青凱冷瞄了他一眼。「有什麼好不安心的,你能獠牙一張吞了我不成。」
他比較怕她才是,當她開始不耐煩的時候,也就是他該遭殃了,她曾一腳踢出人的內臟。
「嘿嘿!那可不一定,孤男寡女在荒涼的山脊野地,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當月圓之際……」他狼嚎了一聲,淫相外露。
「作你的大頭夢,滿月剛過都快月底了,你看得到月圓才有鬼。」藍青凱一把推開他,擦得閃亮的學生皮鞋壓過他的跑步鞋。
悶哼一聲,濃眉一緊的韓亞諾只好退離她三步之遠。「妳就不會想像一時天雷勾動地火,一男一女慾火中燒把持不住禮教,然後以天為被、以地為席的袒裎相見……」
見她眼神一沉,他又退了兩步才說完最後一句,「與天地共歡。」
「歡你的頭,滿腦子男歡女愛的齷齪廢料,留點體力走山路,我保證你什麼火都消得一乾二淨,只剩下被天雷打中的戰慄。」什麼節骨眼了還能想到那碼子事,真是「穿色戴淫」沒得救。
「為什麼我會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好像妳打算讓我做一件雙腿發軟的事?」死到臨頭他還有閒情開玩笑,眼睛一眨的暗示路旁的矮樹叢是不錯的選擇。
她讚許的拍拍他臉頰,十分寬大的說道:「山不就我,我就山,既然沒人肯開善門載我們一程,那我們只好自力救濟走下山。」
「走……下山……」望著縹緲山嵐,他滿臉驚色的懷疑耳朵出了問題,當是聽錯了。
「對了,那輛破機車別忘了牽,隨意丟棄路邊也觸犯道路法則,隨手將『垃圾』帶下山才是好公民應有的態度。」愛護山林,人人有責。
一說完,藍青凱率先邁開大步朝山下燈火微稀的方向定去,不管他能不能跟得上,對於體能方面她相當有自信,走上一天一夜仍不露疲色,遇上囂張的歹徒她照捉不誤。
怔了怔的韓亞諾露出溫柔的苦笑,頭一搖牽起車子來到她身側,並肩同行的不想被她看輕。身為記者已經被她嫌棄得一無是處了,再連順著山道走都落於人後,她大概又要大書特書的嘲弄他不如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