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以置信的葛元卓難掩訝異,臉上滿是疑惑。
「養女?」北川惠子的笑意轉為森冷。「他收養我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成為禮物。」
「禮物?!」他懂那意思,她就是他的禮物。
赤裸裸、不著一褸,僅用華麗的粉色緞帶裝飾著剛發育而成的稚嫩身體,送到他面前,當成他第一次完成殺人交易的禮物。
那年他十八,而她剛滿十六,從此她成了他的女人,每次他一出完任務回來,她便會不著衣物的躺在他的床上等他,供他宣洩。
那時的他是絕望的,憤世嫉俗也對人性失去信心,對於她這個他的禮物他一向是強取豪奪,從不曾顧慮過她的感受,完事後就讓她離開。
就這樣過了七年,他以為他的世界已經定了型,不會再有任何變化,如無意外他們會這樣走完一生,直到一方先行離去。
他有想過要對她好一點,可是他辦不到,因為他不愛她,至少給不起她要的愛。
「禮物的存在意義是給人的一種獎勵,你成了我第一個男人,但不表示我不能重新包裝再送人。」一想起那段苦不堪言的日子,她的眼神更冷了。
「妳是說……」不會是他所想的那種吧?她應該有更好的對待。
「在你走後,我就成為組織裡所有男人的禮物,只要順利完成任務的人都可以享用我,他們甚至不用向上通報就……」她深吸了口氣繼續說下去。「在人來人往的走道佔有我,輪流的。」
她說得雲淡風輕,但語氣中的苦澀和痛苦仍不受控制的輕洩,她曉得她的一生已經毀了,毀在擁有一張慈愛面容的男人手中。
她是他精心雕琢的棋子,用來留住男人的忠心,讓他們為他所用的不起貳心。
「所以妳選擇當個殺手。」他不會心疼她,因為這是她的命。
在組織裡有不少和她相同命運的女孩,她們是從世界各地的人口販子手中買來的,運氣好的只需要伺候幾個身份特殊的男人,否則就會淪為眾人狎玩的雨中花。
唯一不同的,那些女人的定位在一開始就決定,從被賣的一刻就注定她們的皮肉生涯,不見天日地在一間小房子裡日夜接客,直到死亡為止。
而她不同,她不只受過教育還學鋼琴、插花等技藝,出入自由有司機接送,專人打點她的頭髮和服飾,將她服侍得有如日本皇室公主。
所以當初當他看見她出現在他房裡有相當大的震撼,以為這是另一項試煉,看他能不能成功的克服破除眼前的魔障,但他仍是接受了她。
不是因為她的美麗令人難以自持,或是血氣方剛的衝動,而是殺過人的恐懼仍深留在心底,他必須找個發洩管道將一身寒意祛除。
「是的,殺手,殺人總比被殺好吧!」他應該能體會那種心情。
「而妳此行的目的是?」已成定局的事就不用再提,她的出現代表一條人命的殞落。
「黑影。」她的任務。
「黑影?」那是什麼意思?
瞧他一臉茫然,北川惠子冷誚的嘲弄,「你不會連自己的女人在網絡上的代號都不知情吧?』
「妳要殺她?!」他的眼中多了凌厲,冷沉而駭人。
「你有看過不殺人的殺手?誰叫她的手腳那麼不乾淨,侵入組織的計算機,盜走不屬於她的機密轉售組織的對手早川會社,所以她必須死。」
臉上佈滿冷意的北川惠子恨恨地說道,她嫉妒能得到他所愛的女人,這是她努力七年也做不到的事,即使她對他的愛超過生命。
好幾次她都可以下手殺了那女人,但是一瞧見他眼底流露的溫柔和深情,她握著槍的手就是扣不下扳機,怕那抹不屬於她的柔情就此消失。
即使她的心已滿是傷痕,可是對他的愛戀仍然深埋角落裡,就算她的身體被無數的男人糟蹋過,愛卻只增不減,留在回憶的箱子裡。
只是她怎麼也沒想到他會狠心至此,為了擺脫受人控制的日子居然詐死,不惜以身涉險替她擋下一槍,以命還情地將她拋下。
她恨他,但也愛他,愛恨交織扭曲了她善良的原色,讓她能冷血的誅殺她所不認識的陌生人。
「沒有轉圜的餘地?」那狡猾的女人總說他是個麻煩,這下她也成為麻煩人物了。
「求我呀!也許我會看在我們過去的情份上饒了她。」北川惠子冷笑的說道,情思微露地將手往他胸口一搭。
女人最可悲的地方在於不能忘情,一旦情根深種就無法拔除,任自己執著地沉淪下去,以為最終的守候會獲得回報。
明知道他不愛她,心裡已有另一個女人的存在,但是她還是沒有辦法停止愛意,曾經停頓的呼吸因他的沒死而再度恢復。
那是愛的魔戒,將人緊緊困住,難以動彈地鎖在無我的境界裡,任憑靈魂被抽空,心不由己。
「求妳有用嗎?如果妳未依組織的要求達成任務,我相信妳的下場不會太好過。」葛元卓將她的手輕輕取下,不接受她猶帶一絲希望的暗示。
以前的他不愛她,現在的他不愛她,未來的他也不可能愛她,拒絕她才是給她一條生路,他無法假裝愛她,愛是假不了的。
「這是我自己的事用不著你操心,你只要顧好你的女人,想要她活著就得付出代價。」北川惠子的話裡有著賭氣意味,略帶護意的威脅。
「什麼代價?」她的死活他的確不在意,畢竟這是她的選擇,但是涉及他心愛女子的安危,他不得不問上一句化解方法。
「陪我。」北川惠子語氣很輕,像初次見面時的年輕女孩。
「陪妳?」她還不死心嗎?
「我可以不殺她,但你要一直陪著我,像我們以前的關係不能拋下我,我要你只有我一個女人,不能再跟她在一起。」只要有他為伴,她願意為他背叛組織。
「我只給妳三個字,不、可、能。」若要他放棄所愛,當初他就不必離開了。
一聽他斬釘截鐵的回答,她當下臉色一沉。「你想要她死嗎?」
「那得看妳這些年學到什麼本事,能否在我一槍貫穿妳腦門之前先殺了她。」若她的存在是個威脅,他手下絕不留情。
「你認為我沒辦法取她性命?」他太低估女人,為了愛她們不惜拚死一搏。
「我不跟妳賭萬分之一的機會,這不是意氣之爭,妳知道我從來沒有愛過妳。」他不拿心上人的命做賭注。
「可是你卻來赴我約,為的不就是這萬分之一的機會嗎?」他不敢賭,因為他輸不起。
北川惠子眼底有著對他的恨意,恨他的傷人不肯用假話騙她,從以前到現在他總是叫她不要愛他,他沒有多餘的愛可以分給她。
女人最大的痛苦不是她愛的男人不愛她,而是他當她的面把他的愛給了別人,然後用愧疚的語氣說著:我不愛妳。
他讓人想恨卻無法恨,不想再愛卻越陷越深。
無情的人令人理直氣壯的恨,毫無顧忌地用一生去恨,可是他的無情來自他的專情,叫她滿腔的愛和恨如何燃燒,她求的不過是他給予愛情,而他自始至終沒看過她一眼。
「沒錯,但我不會犧牲我跟她的未來,我愛她的決心是支撐我活下來的力量。」愛讓他有戰鬥的能源。
雖然他愛上無慾無求的女人,但他相信終有一天他會打動她的心,她不是絕對的冷情,她只是害怕受傷而把自己藏起來。
只要她的心曾經打開過,要再開啟並不難,他會成為唯一進駐她心房的男人。
「很偉大的說法,你的堅持讓我更想殺她。」不是為她,她在試探他的底線。
「那妳得先殺了我才有這機會。」他不會讓她得手,即使是付出他的生命。
「黑眼賽門,你還是一樣的狂妄。」她笑了,笑得心很酸。
他看她的眼神是那麼冷漠,原來她在他心中真的微不足道。
「別讓我殺妳,藍星,我不想殺掉妳在我心底的記憶。」她還是那個羞澀甜美的女孩。
「是嗎?」她終究成為他想抹去的回憶。
北川惠子沒再多說什麼,只用帶有懷念的眼神望了他一會兒,默然轉身離去。
愛本來就是讓人流淚的,不是嗎?
她的淚流向心湖,那裡已經結冰了,再也等不到雪融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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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的女殺手,原來就是她想殺我呀!」她該不該說與有榮焉?
驟然響起的聲音讓剛要提腳離開的葛元卓大吃一驚,他倏地回頭找尋發聲地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警覺心低得有人近身毫不知情。
他依信上的指示前往郊外的橋墩赴約,當時他特別謹慎查看有無人跟蹤,確定沿路沒有可疑人物。
而現在他開始懷疑自己的本事退化了,這些年平凡人的生活把他的反應磨鈍,不如以前的靈敏和銳利,失了防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