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他趨前,一把扶起了葉柔。
葉柔一震,驚訝地望著他。
「柔姑姑,」念兒上前,「雖然您要我別說,但我已經告訴恨生了……」
「娘,您為什麼不跟我相認?」
「恨生,我……」葉柔未語淚先流,「你知道我等這聲『娘』等得多苦嗎?要不是有苦衷,有哪個做娘的不希望跟自己的孩子在一起……」說著,她因為胳臂及腿上的傷口作疼而一癱。
「娘。」恨生及時地攙住她。
而看見她受傷的黑迎刃,亦是一臉憂心內疚。
「孩兒不孝,誤傷了娘。」恨生十分懊悔。
看著他,葉柔溫柔一笑,「恨生,娘一點都不怪你。」
「娘……」
「只要能阻止你跟念兒的爹決一生死,就算要我死也沒關係……」
「柔姑姑……」聽她這麼說,念兒難過得流下眼淚。
「好孩子,別哭……」說著,葉柔覷見了恨生手上那把追魂刀。
她陡然一震,「恨生,你……你見到了你爹?」
他點頭,「三年前,我被上官老爺子帶走,因緣際會的跟爹相認了。」
「原來救你的人是上官老爺,這真是……」她欣慰地一歎。
「恨生,把刀收起來吧。」她說。
恨生微怔,然後看著還提著長劍的黑迎刃。猶豫了一下,他將刀收進刀鞘。
葉柔在恨生及念兒的攙扶下站起,「師哥,」她語重心長地道,「我們的恩恩怨怨已糾纏了三十年,到今天卻還要舊事重演嗎?」
葉柔不惜一死的阻擋行為,讓黑迎刃冷靜了下來,他沉默地看著她,神情凝沉。
「當年我為了不讓你跟嘯天一決生死而選擇離開他,過著猶如行屍走肉般的日子,甚至心裡充滿了憤恨及不滿,難道你要念兒跟我一樣?」
看著兩眼淚汪汪的念兒,她幽幽一歎,「念兒本是個快樂的孩子,一顰一笑都讓人憐愛,但這三年來,你看她變成了什麼樣子……」
「柔姑姑……」念兒啜泣著。
「我把恨生交給你二十五年,為的是了結你跟嘯天之間的恩怨,為什麼你關了他二十五年,卻還是放不下過往種種?」說罷,她輕掙開恨生及念兒的手,往前一步。
見她身子搖晃著,恨生跟念兒急著想上前。
她手一抬,阻止了他們。
黑迎刃臉上糾纏著各種複雜的情緒,「師妹……」
「三年前,我帶走念兒,把她交給了恨生,今天,我還是會那麼做。」她語氣堅定地道。
「你……」
「他們的這一段姻緣是我促成的,我不會讓任何人毀了它。」她說。
黑迎刃一怔,「姻緣?你說什麼?」
「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好隱瞞的……」葉柔決定全盤托出,「念兒十歲那年,我請人畫了一張她十八歲的畫像,我把畫送進禁地,還留了封信給恨生,告訴他畫中女子是屬於他的,然後我引念兒闖進禁地……」
黑迎刃震驚不已,「什麼?」
他想起恨生曾提過他把女兒當犧牲品的事,難道就是指……
「你為什麼要那麼做?」他無法理解地望著她。
「因為我恨師哥。」她說,「師哥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人,但我也恨你。」
黑迎刃一震,「你……」
「我恨你拆散了我跟嘯天,讓我跟恨生骨肉分離,更恨你把他關在禁地裡,所以我想用念兒來報復你……」說著,她淌下了眼淚,「也許是上天有意安排,恨生沒侵犯她,而且他們還愛上彼此……」
黑迎刃萬萬沒想到葉柔恨他,而且還曾經以這種方法想報復他。
他震驚卻不感憤怒,溢滿胸口的是滿滿的掙扎及苦痛。
「今天我無論如何都要阻止師哥拆散他們,如果師哥真想一錯再錯,那我將不惜與你反目成仇。」
迎上她堅定的眸子,黑迎刃心頭一震。
她是認真的,為了她的兒子,她會不惜一死。
「娘……」恨生趨前,「別做傻事,爹還等著你。」
葉柔一怔,疑惑地望著他。
他蹙眉一笑,「爹他至今未娶。」
「嘯天他……」
「爹還不知道你尚在人世的消息,要是他知道,一定會親自來接你。」
她搖頭一歎,「我答應過師父不跟他相認,我不會跟他走。」
「娘,你沒與我們相認,是我們找到了你,你並沒有違背師命。」
「恨生,別再說了……」她慨然一歎,「這是我的宿命,我接受它,現在我只求你跟念兒,別走上我跟你爹的舊路。」
說完,她轉而望著黑迎刃,「師哥,讓他們走吧。」
他沒有答應她,只是神情凝重地看著她。
不管他答不答應,葉柔伸手推開了恨生跟念兒,「你們走,這兒有我。」
「娘,我不能……」
「恨生,」她打斷了他,「聽娘的話。」
「恨生,我爹不會傷害柔姑姑的,我看……我們先走,找機會再來接柔姑姑。」念兒說道。
「念兒說得對,你快帶她……」
「不能走!」心結未解的黑迎刃沉暍一聲,提劍向前。
愛子心切的葉柔想也不想地擋在前面,只求她師哥能念在同門情分上,懸崖勒馬。
就在黑迎刃的長劍幾乎直取葉柔咽喉之際,一道身影飛射而來,匡當—聲,黑迎刃的長劍被一道紅光彈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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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身影落地而立,大家才覷清了他的模樣。
「陸嘯天!?」黑迎刃一臉震驚。
「爹!?」恨生一臉訝異,「您怎麼……」
「我不放心,所以決定親自走一趟。」說罷,崇祺轉身,卻陡地一震。「葉……葉柔?」
雖然眼前的她已不是當年離開他時的年輕摸樣,但他不會認錯人。
這個他深愛著的女人即使七老八十,他都能在人海中一眼認出她。
她說不出話,只是瞪大了眼睛,木木地望著他。
她發現自己在顫抖,就像初次見到他時一樣……
他老了,不再是當年三十歲時意氣風發、倜儻瀟灑的樣子,但他的眉宇間多了一些成熟,也多了一些滄桑。
「葉柔……」他太震驚,震驚到一個宇都說不出來。
「嘯……嘯天,你……你……」她語不成句。
崇祺趨前握住了她的手,而她卻因情怯而掙開了他。
他不以為意,「葉柔,我以為你已經……」
「哼!」看見當年情敵,黑迎刃的情緒忍不住激動,「既然今天所有人都到齊了,那就一次把所有恩怨了結吧!」
「黑迎刃,」崇祺趨前一步,「我們的恩怨早在二十多年前就了結了,只是你還執迷不悟。」
「陸嘯天,你擄了我師妹,而你的孽種擄了我女兒,我跟你的仇只有加深,不會減少。」
「我跟葉柔是真心相愛,而恨生跟你的女兒也是兩情相悅,你的仇人是你的心魔,你卻不自知。」
「廢話少說!」黑迎刃怒吼,「你想帶他們走,就得經過我這關!」說罷,他一個箭步上前,揮劍想逼崇祺出手。
突然,兩名樣貌威武的男子如閃電般介入,阻撓了黑迎刃。
他們是跟隨崇祺出府的大內護衛。「不得對六王爺放肆!」其中一人怒喝著。
「六王爺?」黑迎刃驚疑地瞪大眼。
「沒錯,我們家主子正是當今聖上的六皇弟,冊封虎嘯將軍的六王爺。」
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就連葉柔也不例外。
「這……」她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是……」
「陸嘯天就是崇祺,崇祺就是陸嘯天。」崇祺歉然地道:「抱歉,一直沒對你說。」
「這怎麼可能?」她深愛著的男人,竟是大名鼎鼎的虎嘯將軍六王爺?不,這不是真的。
「我年輕時血氣方剛,一心想闖蕩江湖,於是化名為陸嘯天……」
葉柔一怔,「陸……六……你……你真的是……」
昔日的情敵如今竟是當朝的六王爺,如此的時移勢易,實在教黑迎刃難以接受。
「陸嘯天,不管你是六王爺還是魔頭,我都不會准你帶她及念兒離開。」
「爹,」念兒大步趨前,大聲地道:「我愛恨生,我一輩子都要跟他在一起。」
「你……你……」突如其來的發生了這麼多事,黑迎刃整個人亂了。
「六王爺跟柔姑姑那麼相愛,您為什麼要拆散他們?」她咬咬唇,「六王爺為了柔姑姑不跟您動手,恨生也為了我不跟您衝突,為什麼您就是不能忘了過去的恩怨?」
黑迎刃被她說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既懊惱又心虛。
「爹是這樣的人嗎?」念兒聲音一啞,眼睛也紅了,「爹為了柔姑姑的事,硬要讓所有人不幸,難道就沒想過娘是什麼感受?」
提起駱婉,黑迎刃心頭一震,而昨晚她睇著他時的幽怨神情,也浮現在他腦海之中。
師父當初有意將葉柔許配給他的事,駱婉是知情的。
丈夫為了報復奪愛之人,憤而囚禁情敵之子二十五年,顯現出他難忘舊愛之情時,身為妻子的駱婉是什麼心情?
她為他生了三個孩子,沉默而無私的將一生奉獻給他,而他卻一直忽略了她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