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與陸嘯天的前世宿怨?還是老天爺在懲罰他囚禁了一個無辜的孩子長達二十五年?
「爹,您快放開他!」念兒用力地扳住他的手。
「你!」黑迎刃懊惱地看著她,再看看被他掐喉的恨生。
他真恨不得一掌劈了這可恨的孽種,但他知道,一旦殺了恨生,他也會同時失去女兒。
再說,他若真殺了恨生,又如何向葉柔交代?他只能恨恨地抽回了手。
「恨生,」念兒緊張的趨前扶著恨生,「你沒事吧?」
「不用你操心!」他不領情地甩開她的手,「和你爹一起滾吧!我永遠都不想再看到你。」
「恨生……」她、心痛地淌下眼淚,「我……」
「孽種!」黑迎刃喝道:「你最好是沒毀了念兒的貞節,要是你毀了她,我一定將你碎屍萬段!」
他的話剛說完,恨生低聲的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
「貞節?」他冷漠地睇著怒火末消的黑迎刃,「你把女兒當犧牲品送到我手裡,還奢望她有什麼貞操?」
黑迎刃陡地一震,驚疑地道:「你在說什麼?」
看見他那驚愕、憤怒且惶惑的表情,恨生心頭一震。
直覺告訴他,黑迎刃的表情不是裝的,而那種情緒也是最直接的……
也就是說,黑迎刃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麼。怎麼會?那幅畫跟信不是他留下來的嗎?
如果不是他,又會是誰?
「你到底在說什麼?」黑迎刃忍不住地又想掐住他咽喉,但念兒攔住了他。
黑迎刃氣呼呼地瞪著他,「我拿念兒當犧牲品?什麼犧牲品!?」
「都不重要了。」他淡淡地說,「帶著你的女兒離開吧,我不想看見你,更不想看見她。」
「恨生……」聽到他這些無情的話,念兒更是淚如雨下。
看見女兒依依不捨的淒楚模樣,黑迎刃簡直火冒三丈,氣沖腦門。
他一手拖住她,喝道:「跟我回去!」
「爹……」
「你再不走,我立刻殺了那畜牲以洩心頭之恨。」他威脅道。
噙著淚,她百般不捨地回眸凝望著他。
她知道自己不能違抗父命,為了恨生,她絕不能再激怒父親。
把心一橫,她別過頭,轉過身,乖乖的跟著黑迎刃離開。
她隱隱有著一種感覺,那就是……她再也見不到恨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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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發生了這件事後,念兒的行動完全受到監控。
她消極地接受了不能再見他的事實,卻同時積極地抗拒父親提及的婚事。
她爹雖然強勢,但在這件事情上卻拗不過她。
於是,日子就在這種消極接受、積極抵抗的苦悶矛盾裡過去了。
一眨眼,冬天盡了,而春天的腳步近了。
她知道恨生就要離開了,而她連跟他道別的機會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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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年,漫長的二十五年終於過去了。恨生等這天已經等太久了……
午後,黑迎刃如期來到。
解開他身上的枷鎖,給了他解藥後,黑迎刃用一貫的冷淡語氣交代著:「你下山時會經過一處庵堂,你到庵前的那棵老榕樹底下等著,有人要見你。」
他沒多問,事實上,他也一直不是個會問的人。因為他知道,很多迷惑是不能靠別人給答案的,
於是,他帶著那卷用方巾裹住的畫軸,沉默離去。
他一無所有,而這幅畫是唯一屬於他的——不管給他畫的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下了山,他果然看見黑迎刃所說的庵堂。
來到老榕樹下不久,一名青衣婦人朝他走來。
她的腳步有點踟躕,而秀麗的臉龐上是一種極度欣喜的表情。
「恨生……」看見他,葉柔心裡百般滋味。
其實這不是她第一次見到他,在他還小的時候,她曾有幾次潛入禁地偷偷看他。但因為看了更添心痛,後來她就不再去了,近年來唯一一次進禁地,就是為了「送畫」。
恨生一如往常的沉默且冷淡,只是疑惑地望著她。
「我想你一定覺得很迷惑,我……」她多想抱抱這個與她無緣的兒子,聽他喚她一聲娘。
但她不能那麼做,她答應過師父不認他,也不能透露他的身世。雖然她師父老人家已仙逝多年,但她還是不能違背當初的諾言。
「我……我是你娘親的摯友,她……她已經不在人世了。」她不得已的對他說了謊。
他濃眉一叫,震驚中又透著微微的憤怒懊惱。
「這是你娘親的遺物,我把它交還給你,日後若有緣,你或許能以此與你父親相認。」說著,她自袖中摸出一塊血紅的玉石。
他接過一看,發現那玉石只有半邊,似乎早被掰開。
「我爹是魔頭?」他將玉石往懷裡擱,淡淡地問道。
葉柔一震,「不,你爹他不是魔頭,他……他殺的全是一些雞鳴狗盜,假藉武林正道的江湖敗類……」
「他是誰?」他打斷了她,「他姓啥名啥?」
「很抱歉,我不能告訴你。」她說。
「為什麼?」
「因為你娘親交代過。」
「是嗎?」得不到答案,他倒也平靜。「那我娘姓啥名啥總可以說吧?」
「你娘親姓葉,單名一個柔字。」她說。
他點頭表示已聽仔細,「謝謝您,我走了。」說罷,他轉身便要離開。
「恨生,」葉柔喚住他,語帶試探地說:「我聽說你跟念兒的事了。」
王媽經常到庵裡參佛,恨生跟念兒後來發生的每件事,王媽都偷偷跟她說了。
提及念兒,他眼底閃過一抹痛楚。
看見他的表情,葉柔的心抽痛起來。有道是「母子連心」,她感覺得到他是在意的。
不管他表現得多冷漠,說得多無情,卻還是澆不熄他心底深處的熊熊情焰。
這都怪她,如果不是她心存報復,蓄意想傷她師兄的心,恨生跟念兒不會相遇,而恨生也不會因為愛上念兒而傷心痛苦。
「你喜歡她?」她聲線微微顫抖。
他冷冷地道:「她姓黑。」
「如果她不姓黑呢?」
「沒有如果,」他睇著她,「她確實姓黑。」
看見他那堅定決絕卻又悵憾懊惱的表情,葉柔只覺胸口一陣抽痛。「你果然喜歡她……」
他別過瞼,視線落在很遠的地方。「我要走了。」說罷,他毫不遲疑地轉身而左。
「恨生,」葉柔上前喚住他,「這些銀兩,你帶著。」說著,她將一個小錦袋交給他。
恨生猶豫了一下。
「我跟你娘親情同姊妹,你別跟我客氣。」
恨生自知下山闖蕩不比被囚後山,他不能身無分文。於是,他接受了她的好意。
他感激地望著她,「日後我會悉數奉還給夫人的,告辭了。」語罷,他旋身而去。
望著他漸行漸遠的高大背影,葉柔終於忍不住的淌下了淚。「保重了,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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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兒知道恨生已經下山了,而她爹為免她脫逃尾隨恨生而去,還是遣了數名護院輪流監視看守她。
深夜,她聽見外頭有細微聲響,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卻見床邊有個黑衣蒙面人。
「啊……唔!」她想叫,但那黑衣蒙面人已搗住了她的嘴。
「是我。」黑衣蒙面人低聲地說。
雖然睡得有點糊里糊塗,念兒還是立刻聽出那是她柔姑姑的聲音。
「快起來。」葉柔拉了她一把,將一個布包交給了她,「換上衣服,我帶你走。」
「咦?」她一怔,「柔姑姑,您……」
「快,沒時間了,我現在就帶你下山找恨生。」葉柔一邊催促她,一邊注意著外頭的動靜。
一聽到要找恨生,念兒飛快起身,七手八腳地換上葉柔帶來的男裝,「柔姑姑,恨生他……」
「路上再告訴你,走。」說罷,葉柔拉著她輕手輕腳地走出房外。
一到門外,念兒就發現那兩名看守她的護院,已被她柔姑姑打昏在地。
唉,早知道練功有這樣多好處,她當年就不該犯懶。
隨著葉柔摸黑來到山下的茶棧,只見茶棧外繫著一匹馬。
「你騎著這匹馬上路,應該能很快追到恨生。」葉柔扯下面巾,然後又交給她一個小布包,「拿著,裡面是一些銀兩,夠你用的。」
「柔姑姑,為什麼您要……」念兒不解地望著她。
「這也許是我為人母的一點私心。」她眼眶微微泛紅,「我為那孩子做的實在太少,所以……」
「柔姑姑……」
「念兒,」葉柔握住她的手,「恨生喜歡你,只是他不知如何表達。」
「柔姑姑……」念兒反握住她的手。
「柔姑姑半夜將你劫出,實在是對不起你,也對不起我師哥……」
「不,柔姑姑一點都沒有對不起我。」她抿唇一笑,「我喜歡恨生,我想跟他在一起……」
「念兒……」聽她這麼說,葉柔忍不住淌下淚來,「姑姑差點兒就鑄下了大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