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不值得,我家少爺自有評斷。」韓通不多作解釋。
少爺雖然不常在家,但絕不允許有人傷害南餅坊的人,更何況,這回受委屈的是水兒姑娘!
他敢肯定,少爺回來要是知道這件事,絕對不會善罷干休!
「韓總管,這樣吧,」看韓總管的表情,似乎不想這麼算了,趙公子轉思問立刻提出自己的想法:「那位受傷的姑娘,就由我帶回照顧,我保證會善待她,不會讓她再受委屈,可以嗎?」
「不必了,南餅坊的人,都屬於少爺,少爺自然會照顧,不需要假手外人。」韓通一口拒絕,再下逐客令:「兩位,請回吧。」
「韓通,你今天這麼對我,一定會後悔!」趙千金撂話。等回到家,一定要爹打擊他們的生意,要他們來求她原諒!
韓通理也不理,連哼一聲都懶,直接揮手要人關門,這種小兒科的計較,在他眼裡根本不值一哂。
還是趕緊去看看水兒姑娘的情況比較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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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城與南餅坊之間的宮道中途,有一家京城「川流客棧」開的分店,名為「川流茶棧」,就開在前後不著店的路旁,提供過路客一個休息兼吃飯的地方。
與一般過路茶棧的簡單茶點不同,這家茶棧很不惜成本地訓練了兩位廚師,一位負責熱食、一位負責做各種配茶或配酒的小點,既美味又不昂貴,成功打出口碑,成為京城附近百里內最有名的茶棧,讓許多路過的客人就算不餓、不渴,也非得進這裡來飽飽口福不可。
在京城裡逗留五天,得到他想要知道的消息後,南宮缺便來到這裡;不多久,接到信的南天仇也帶著妻子蕭羽趕到,跟一樓的掌櫃打過招呼後,直接登上二樓。
比起一樓的熱鬧,二樓的佈置顯然雅致得了多,南天仇領著妻子直接走到右邊最底的一桌。
「南宮。」南天仇微笑致意,與妻子一同落坐。「難得你會主動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南天仇,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雲流宮旗下四堂之一--朱雀堂堂主,以醫術聞名,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但南宮缺是其中之一。
「我想請你為一個人調養身體。」
「哦?」南天仇有興趣了。
從不開口拜託人的絕劍南宮缺,突然提出這種要求,還真是讓人想不好奇都難。
「人在哪裡?」南天仇也不囉嗦,一口答應。
「南餅坊。」
南天仇挑了挑眉,沒想到南宮缺會允許「外人」待在那裡,這傢伙一向很孤僻的哪……
「那麼,我要各種口味的餅各十個作為診金,如何?」不為難好友說出什麼溫情的感謝話--南宮缺對這種事笨拙得很,南天仇直接開口要酬金。
「一句話。」沒問題。
南天仇笑著對妻子道:「羽兒,南餅坊是京城一帶最有名的百年餅鋪,妳有口福了。」
「嗯。」簡單點頭,蕭羽是不愛笑的,只是任丈夫握住自己的手,靜靜坐在一旁,陪著丈夫處理事情。
「你從南餅坊來嗎?」南天仇再度問向面前那個寡言的好友。
「不,剛離開京城。」
「那麼,現在是回程了?」南天仇猜道。
南宮缺點頭,算是回答。
「我還有事要處理,明天再過去拜訪,可以嗎?」這家川流茶棧其實是雲流宮經營的生意之一,南天仇會來這裡,當然是為了來這裡巡視兼對帳,只是剛好南宮缺找他,他就把人給約到這裡見面。
「可以。」南宮缺起身。「那我先告辭。」說完,南宮缺已經從窗邊飛身而下,跨上馬匹奔馳離開。
他就這麼走了,連一句多餘的廢話都沒有,因為看到南天仇夫妻相知相惜的恩愛模樣,讓他格外擔心一個人。
向來獨來獨往、無所牽掛的他,心頭終於有了個不得不承認的掛念--水吟。
想到她的身體狀況、夜裡總被惡夢擾得睡不好……他胯下的馬奔馳得更快了。
希望那個愛哭的小笨蛋,不會一個人偷偷躲起來哭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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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下午發生了那件事後,水兒就沒再出過房門,她擦掉眼淚,沒有對張大嬸說什麼,只是順從地讓大嬸拿藥擦她的臉。
大嬸陪了她一下午,直到她吃過晚膳後,才安置她休息,然後走了出去。
水兒沒有睡,隱約聽見門外張大嬸和韓通擔憂的對話--
「她有好一點嗎?」
「沒有。我想她一定是被嚇到了,可是她什麼話也不說,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張大嬸憂心忡忡。
「她臉上的傷呢?」
「我有幫她擦藥了。」
「那就好。」韓通稍稍安心。「她現在怎麼樣?」
「我讓她睡下了,希望她一覺醒來,會好一點。」
韓通聽得歎氣。「希望少爺快點回來……」大概只有少爺,才能安撫她了。而他得擔心,當少爺回來的時候,他該怎麼交代--
水兒只聽到這裡,就拉起被子,蓋住自己的頭臉。
南宮……缺……
她嗚嗚咽咽地躲在棉被裡哭,淚水把臉頰上的藥都給沖掉了,她還是哭。
她好想他,只要他回來……
哭到沒氣,她翻開棉被,抱著棉被縮到床內角去,整個人就縮在那兒,眼淚還是不停地掉,沾濕了棉被。安靜的夜裡,就只聽見她細細的嗚咽聲,時而傳出、時而停止……
水兒就這麼哭著睡著、又哭著醒來,直到子時過後。
南餅坊內外一片安靜,一道人影如入無人之境,來到水兒的房門口,輕輕推開門。
門扇輕啟,沒有驚動屋裡熟睡的人,昏暗的房間影響不了他的視線,他無聲來到床伴,眼神閃過驚訝。
她沒有在床上平躺著,而是整個人縮到床角,連棉被都捲成一團,她的睡容不安、滿臉淚痕。
是作惡夢,怕得縮起來,一個人哭了嗎?真是個水做的小笨蛋。
他坐上床沿,小心地抱起她,想把她的手拉開好蓋棉被,卻意外地發現她手的觸感變了。
連日的操勞,讓她原本細嫩的小手變得粗糙,一雙小手上更是佈滿好幾道傷口,沒上過藥,只有血液凝干了的傷疤,連燙傷都有。
怎麼回事?!他不在的時候,韓通沒有好好照顧她嗎?
他眼神裡閃過一絲愀然,再打量她臉龐,發現左頰上的紅痕--
他平靜的神色倏地一變!
是誰打了她?!
而驚訝還不只如此。
她的氣色明顯不好。原以為多活動筋骨,會讓她的身子變健康一些、氣色紅潤一些,但是……沒有!
她柔嫩的臉蛋上,只看見比往常更不健康的蒼白--除了那半邊礙眼的紅痕,臉容裡明顯寫著疲憊,他一把抱過被裡的嬌軀放到自己懷裡、枕著他臂彎,他才驚覺她的身子到底瘦了多少。
他也不過是七天不在,她卻整整瘦了一大圈,這是怎麼回事?
原以為身體適度活動後,理應會增加人的食慾,然後應該多長一點肉,改善她那像風一吹就會跑的瘦弱身子,在他走之前,一切都還好好的,就算沒長多少肉,至少看起來有精神許多,但現在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難道她都沒有吃飯嗎?還是韓通少了該給她吃的補品?!
他心裡一下子浮現好幾個疑問,表情沉黑,卻聽見懷裡她的呻吟,發現她又嗚嗚咽咽地哭著醒過來……
「嗚……」她哽咽著,因為哭得呼息不順而醒來,一張開眼,卻驚訝地呆住。
眨眨眼,再眨眨眼,還是看不清楚……
「別懷疑了,是我。」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麼。
「南……南宮大哥……」她不敢置信。
「怎麼,嚇呆了嗎?」他看著她的眼,只見原本瑩然動人的水眸,現在只剩下一片淒淒慘慘的紅腫。她到底哭了多久?
「南宮大哥……嗚!」她捨棄棉被,用力抱緊他,又哭了。
就算這回是因為看到他太高興才哭,但再這樣哭下去,她的眼睛就要腫得不見了。
「別哭了。」對安慰人始終缺乏經驗,沒請教別人,目前實驗對像又只有一個水吟的情況下,南宮缺只能重複他貧乏的一百零一句安慰詞。
他對安慰人實在很沒天分,這麼久以來一點進步也沒有,說來說去永遠只有這近乎命令的三個字。
「呃、呃……」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她努力忍住淚,可是實在哭得太久了,就算努力止住淚,呼息還是哽哽咽咽地喘不過來。
南宮缺也不催她,只是輕撫著她的背,等她慢慢平復。
「我……想你……」等她能說話了,第一句話,就是想念。
「想到哭?」
昏暗的朦朧裡,即使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也想得到他不以為然的模樣。
她搖著頭,因為看不清楚,雙手既笨拙又急切地撫向他俊臉,指下感覺到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然後,是緊緊地摟向他頸後,臉蛋埋入他頸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