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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綠痕

  「少囉唆!」忙得不可開交的兩人,異口同聲地要他閃遠一點,別來壞他們的好事。

  「喂,別打真的啊!」愈看愈不對勁的石中玉,一骨碌地自地上跳起朝他們大吼,「你們行行好成不成?你們要是哪個不小心掛了,或是傷了殘了,我豈不是要負責你們所有的工作?我已經夠苦命了,一年到頭四處跑來跑去不說,鎮守的地域更是調過來又換過去,還不時得去替你們收拾一下你們捅出來的樓子,你們就給我省點事行不行?」

  完全聽不進耳的兩人,在又分別擊倒了一排大樹後,順道各掃兩記掌風送給他當績禮。

  抱怨無效,只能等著收爛攤子的石中玉,摸摸鼻子又蹲回原位,無言地繼續看著他倆愈打愈上興頭,這讓他不禁回想到,那時離火宮的楓紅,武台上他們四人輪流上場練身手的往事,看著看著,他心緒沉重地朝天歎了口氣。

  景物依舊,歲月卻無法重來。雖說眼前的景況,與往日完全相同,只是,那份他們皆說不出口的記憶,卻再也不能重現或尋回。

  因為這片藍天下,在他們的身邊,再無法見到孔雀的身影。

  第四章

  打從一早起,漣漪的門外就一直出現諸如此類的低語。

  「妳去。」

  「不不不,你去。」

  「我是個男人,我沒定力。」

  「我是個女人,我比你更沒定力。」

  「妳沒有沒弄錯?她是個女人,妳見鬼的受什麼色誘?妳哪需要什麼定力?」

  「她美成那樣,除了咱們那個眼睛有問題的島主外,誰能不受她的影響?還有,就連那個叫北海的都躲她躲得遠遠的了,我只是個普通人,我哪能不受她的誘惑?」

  遭神關在西殿內的漣漪,再一次地將一雙水目投向那道門扇,就見門扇外頭,一班被北海遣來專門看著她的侍衛和宮女,又開始在你推我、我推你地想把責任推到對方的身上,而不願意進門來寸步不離地看著她,那個與她在殿裡相對無言一整日後,不得不換班休息的滄海,則是聽說已經趕去辦公了,至於那個下令囚禁她的北海,現下應該還在東殿裡陪著那些宮女玩樂。

  愈想愈生氣,門外那些令人厭煩的推托責任,她也愈聽愈膩,她揮手一揚,高聳的門扇立即在他們的面前緊閉,省得那些不願進來看著她的人再來煩她。

  滿腹怒氣無處洩的她,遷怒地一拳重擊在案上。

  北海究竟在想什麼?他以為她還是他的囚犯嗎?

  「妳的心情很差?」不知是何時溜進她寢殿裡的北海,閒適地倚在門邊瞧著她難得氣得鐵青的臉色。

  漣漪看了只會在夜晚來臨時才來看她的他一眼,隨即轉首看向外頭,此時原本還懸掛在海平線那一端的夕日已然沉沒,她沒想到她光顧著生氣,轉眼間她又耗費掉了一日的時間。

  滿腹怒氣的她,在忍了三日後終於再也忍不住。

  「你想一輩子都把我關在這座島上嗎?」不讓她離開這座玄武島便罷了,他還無時無刻不派人盯著她,不然就由他親自上場。以往他是因他的職責所在,現在呢?眾神全早已跑光了,他以為他還是她的豐頭?

  他慢條斯理地扳著修長的十指,「事實上,我比較想脫光妳的衣裳,再拿條鏈子將妳栓在我身上。」

  漣漪怔愣了一會,一雙寫滿怒意的水眸直投映在他那張不像是開玩笑的俊臉上。

  「你以前不會這樣的……」從來不缺女人的他,為什麼要晚了百年後才來在乎她的存在?

  「神是會變的。」他輕聳著寬肩,長腿一跨,筆直地朝她的方向走來。

  怒氣正當頭的她,在他欺上前來後,並壓低了臉龐想吻她時立即撇開臉,他盯著她柔美的側臉半晌,朝旁一彈指,殿內所有的窗扇登時應聲全都關上,只留下了一室的黑暗。

  熟悉的指尖撫上她方才因捶向桌案,而輕微破皮的掌背,他徐徐拉來它將它移至唇邊,細細地吻著她的傷處,她微微一動,他的另一隻大掌,立即環上她的腰際將她拉來貼靠在他的身上。

  「我不懂你在想什麼……」令她備感困惑的溫度,自她的掌背一路燒上了她的面頰。

  「那就不要懂。」黑暗中惑人的低嗓,自她的頂上緩緩移至她的耳畔。

  令人戰慄的酥麻嗓音,讓她忍不住抖了抖身子,遙遠記憶裡的喘息聲,和裸身肌膚相觸的麻痺戚,像朵甜美的罌粟花,隱約地在她的腦海中盛開,她大大喘了口氣,直覺地想在像以往一般沉溺之前先行逃開,但那一雙已移至她臉龐的大掌,十指靈活地在她的面上游移,輕柔得像是蝶吻,又像一疋上好的絲綢輕撫而過,小心翼翼的程度,就像是他正以指頭溫習著什麼般。

  撫面的氣息奪去了她的聲音,她站在原地無法動彈。

  「妳不逃嗎?」他低首輕啄了一下她的唇辦,低聲問。

  「逃得出你的掌心嗎?」能逃到哪去?不管她上哪,她相信他一定會將她追回來,從前是這樣,現在,似乎也是這樣。

  「不能。」他專斷地替她下了結論,一手環住她的肩將她從房子的這一頭拖至另一頭,直將她壓進軟綿綿的被堆裡。

  枕靠在他的寬肩上,不習慣這樣的漣漪,下意識地想離他遠點,但他卻閉上眼,躺在她的身旁一手握緊了她的肩,一手還擺放在她的胸腹間阻止她亂動。她試了好一陣後,體認到今晚似乎是真的會依他的話被綁在他身上後,她索性不再掙動,反而就著篩進窗扇的月光,瞧著他臉部的輪廓。

  「妳想回中士?」在她以為他快睡著時,北海邊撫她的手臂邊問。

  知道他指的是那天她跑回島上的事,她選擇沉默不作答,也覺得很明白她意圖的他,問得很多此一舉。

  「為什麼想回去?」帶點睡意的聲音,聽來更是低沉了幾分。

  她隨口打發池,「想家。」

  他豁然睜開雙眼,翻身至她的身上,在她詫異地倒吸口氣時,他以指輕點著她的鼻尖笑問。

  「妳以為,只要回到妳的出生地,就可以讓妳獲得更多的神力?妳以為只要回去,妳就有機會上瑤池或是離開人間?」她的小腦袋瓜裡在兜著什麼轉,別人或許不明白,他可是連猜都不必猜。

  漣漪負氣地別開臉,「既然你都知道,那又何必問我?」

  「妳就這麼急著想逃離我?」他不疾不徐地轉回她的臉龐,俯下身子,用已經習慣黑暗的藍眸鎖住她臉上所有的表情。

  「我說過我要離開你。」百年前她就已經下定決心了,她才不會因為他一貫的男色或是柔情而輕易打消念頭。

  如雨點般的細密啄吻灑下她的臉龐,吻過她的眼眉,她的面頰,就是不落在她的唇上,在她抬手想阻止他時,他握住她的掌心,嚴肅而正經地向她告知。

  「妳出生的那座湖已不在了。」

  她渾身一僵,「不在了?」

  「我填了它。」填座湖或是移座山,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為了讓她徹底死心,他可以做得更多更絕。

  「你怎可以這麼做!」沒料到他居然連這種事都做得出來,勃然大怒的漣漪,想也不想地就揚起另一手賞他一記巴掌。

  一臉無所謂的北海,舔了舔嘴角的血絲,在她想起身時以身子緊密地壓住她,並將她的兩手高舉過頭,一掌緊緊按豐。

  「現下,妳已經沒有回去的理由了。」他低首直視著她的水眸,「妳若是只海島,我會剪斷妳的翅膀,妳若是艘即將遠行的船,我會讓妳擱淺。我做得出所有妳想像得到和想像不到的事,因此妳最好是記得,在妳面前,我不是什麼海皇,我只是男人。」

  從沒被他這麼威脅過的漣漪,在這瞬間,不禁開始懷疑起眼前的男人,是否就是她所認得的那個北海,無意識間,不知是害怕還是氣怒的緣故,止不住的抖顫襲上她的身於,而察覺到她在發抖後,北海鬆開了她的手,轉過她的身子讓她的背貼合在他的陶前,不停地撫著她的手臂安撫著她。

  回神後的漣漪,滿心悲痛地只想快些回到中士去看看出生的故鄉,但這時他的兩掌卻移至她的胸脯上,令她再也不敢妄動。

  溫熱的唇吻上她的後頸,隔著薄薄的衣料,往下一路吻至她的背脊,在移至她的心房後頭後,停佇不動。她緊張地屏住氣息,以為他會再做出些什麼事,而後又在天明時分離開她,可他卻只是歎了口氣,睡正了身子後將她在懷中抱緊,用四肢與她交纏鎖住她。

  「睡吧。」拂在她耳畔的低語,那聲音,像極了外頭的海濤。

  聆聽著外頭拍擊海岸的海浪,規律的音調一波接一波,就像是此刻他貼緊她的心跳,無法離開的漣漪咬緊了下唇,極力想忽略身後傳來,那曾經令她拚命想遺忘,更想戒除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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