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現在是個拖著半箱書、半箱衣服的無業遊民,準備大展身手追夫去。
「太刺激了。」她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心驚肉眺。「我這不是在作夢吧?」
現在的她就像大膽飛出籠子的小鳥,在第一時間感到自由的暢快卻又迷惘茫然……幾乎是有點害怕的。
但是她一想到小豐和炊雪在勇於追求自己心之所向時,所散發出來的堅強與毅力,她紊亂的呼吸和脈搏便緩緩恢復正常。
好了,已經到了這個美麗的山林間,但是現在才十一點五十分,她四十分鐘後才能找那位村長拿鑰匙,所以……
曼樓左顧右盼,驀然眼睛一亮。
她看到山路邊有一顆大石頭,忍不住快樂地坐下來,接著自行李箱裡抓出一本書,不一會兒便看得津津有味。
直到一陣冰涼的驟雨將她打得抱頭鼠竄,她尖叫著把書藏在胸口,拖著行李箱跳起來往前衝。
天啊!初秋的天氣在山上來說已經跟初冬差不多了,再加上冰冷冷的山雨,天色又變得好暗,令人難以想像現在是中午!
慌亂間,她顧不得找村長家是哪一間,牙齒打顫著衝到一棟棟充滿山地色彩的美麗圖騰屋前,她循著燈光跑上其中一棟的階梯。
曼樓原本已經夠小巧的臉蛋這時像縮得更小,氣色灰白地對著玻璃門發抖。
「請、請問,有、有沒有人在家?」她的長髮濕了,白色毛衣外套也濕了,格子長褲的褲管還在滴水,整個人狼狽得像只剛從水裡撈出來的白色天竺鼠。
一秒、兩秒、三秒……就在她懷疑自己抖到骨頭都快散掉之際,驀地,門咿呀地一聲打開了。
她猛然抬頭,卻發現自己望入一雙黑色明亮專注的眼眸裡。
有點陌生,卻又帶著一抹出奇熟悉的感覺,她眨了眨眼睛,剎那間忘了寒冷,極力思索著自己曾在哪裡看過這樣一雙氣質出眾的黑眸。
啊!是在時人雜誌上。
她嗖地吸了口涼氣。「你你你……就就……」
「妳全身都濕了,快進來。」飛諺伸出長臂,好心地將她一把抓進屋內。
接下來就像是在作夢一樣,不!更像是早已在夢境裡排練了無數次,只是曼樓萬萬沒有想到真的會發生在現實裡。
她瞎打誤撞之下求助的正是楊飛諺本人。
天!
曼樓直到坐進一張繪著圖騰的舒適大籐椅裡,手裡被塞進一條厚厚的大毛巾,這才有了真實感。
她的小臉凍到灰白泛青,看起來格外楚楚可憐,但是那雙晶瑩的大眼睛已恢復了神采,熾熱激動地盯著高大儒雅的他一舉一動。
他正在煮咖啡,濃醇的香氣飄散在溫暖的屋內,幾乎醉倒了她的靈魂和每一個細胞。
「妳還好嗎?」飛諺端著兩杯馬克杯走近,熱騰騰的白煙裊繞,「咦,妳還沒有擦乾頭髮,這樣會著涼的,」
「呃,對不起、對不起。」曼樓這才回過神,小臉一紅,急忙用大毛巾胡亂一氣地擦揉著頭髮。
「妳的衣服也濕了。」他將一杯咖啡遞給她,以關切的眼神看著她提醒。
她足足用了三口熱咖啡才鼓起勇氣開口,「我……方便借一下你的浴室嗎?我不是壞人,我也沒有打什麼壞主意,我真的是無意中敲到你的門,我、我完全不知道你……你、你……」
花曼樓!醒醒,理智點,冷靜點!妳差點就露餡了。
可是怎麼不會呢?她現在正對上他那雙深邃電眼,那雙眼眸深幽迷人得彷彿可以直視人的內心深處,她差點連銀行賬戶裡剩多少錢都想全盤托出。
飛諺失笑,笑意在眸底漾了開來。「我並沒有懷疑妳,事實上妳應該要更擔心我才對,畢竟我是個陌生男人。」
她差點咬到舌頭,就因為險險脫口而出--我知道你是誰!
曼樓臉上表情古怪而彆扭,只好再用兩口咖啡衝下梗在喉頭的話。「嗯,我相信你應該也不會是壞人。」
他的笑容消失了,忽然有一絲生氣。「妳應該要好好保護自己,對外面的人多幾分警覺,相信我,這並不是一個純潔無垢的世界。」
雖然這個女孩清麗得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他也詫異居然會有個這麼潔然動人的女子來敲他的門--
他必須承認,他心底閃過了一抹非常男性的乍然驚喜。
他自我解嘲地一笑,畢竟不是天天都會有個小仙子來敲門的,儘管她需要的只是一條大毛巾和一杯熱咖啡。
但是他身為男人的某一部分細胞還是情不自禁感到莫名的喜悅……啐,男人哪。
學心理學的好處之一,就是能完全承認男人並不是什麼神聖的生物,或是上天賜給女人的禮物,他很有自知之明,也起碼瞭解他們男人是很擅長惹麻煩的。
「謝謝你。」曼樓有些受寵若驚,「我其實是很怕生的,但是……」
唯獨對他是絕絕對對不會害怕或恐懼的。
她買了他出的每一本書,讀了他所寫的每一行字,那麼熱情又專業,關懷又理智……他每個字都寫入了她的心坎裡,也深深地撫慰與開釋了她的心。
常常做自我內心的對話,你就能知道你真正要的是什麼!
書裡充滿智慧的句子俯拾皆是,她甚至還把這兩句話默寫了一百遍呢。
「很高興妳能夠信任我。」他心底一鬆,沒來由地因她靦腆的小臉和信賴而深感愉悅。「但我還是希望妳要懂得自我保護。」
她睜著美麗天真的大眼睛直瞅著他,止不住滿眼崇拜,緊張又期待地想著到底該掏出書請他簽名?還是直接請他簽在自己的手背上?
如果是後者,那麼她一輩子都不要洗手了。
「我有哇,」她傻氣地笑,「所以我沒有當著你的面換衣服。」
飛諺一怔,眸色陡地變深了。
曼樓眨眨眼,困惑地小小聲問:「我剛剛說了什麼?」
「咳。」他輕咳一聲,俊臉有一絲不自在地道:「妳沒說錯什麼……呃,還是快去換掉這身濕衣服吧。」
「好。」她笑吟吟地拖著行李箱,又遲疑了一下,「請問……」
「不!」他心下一緊,喉嚨緊縮。「妳不可以當場換衣服。」
她愣了愣,小臉頓時紅緋起來。「我不是那樣的人啦。」
他這才驚覺自己的失言,「抱歉。」
威爾·楊,這類性暗示可不是個專業的心理醫生該說的話,真是的!
他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不明白自己為何在這剎那間失卻平時的冷靜?
「我只是想問浴室在哪兒?」她害羞地問道。
「噢。」他鬆了口氣,微笑地往右手邊一指,「在那邊。」
「謝謝。」
曼樓的靦腆與鎮定維持到開上浴室門後,她立刻將臉深深埋入厚毛巾中放聲尖叫--
「哇!」
這真是太幸運了,簡直就是美夢成真,她居然面對面地見到了楊飛諺,而且還靠得這麼近,近得可以看見他黑色的眼珠外圍有圈淡淡的水藍,還有他身上的味道……
乾淨、清爽又魅力成熟的「紐約第五大道」的六號古龍水,據說這香味是美國總統華盛頓與威翰亞當斯的最愛。
他身上穿著簡單的藍色襯衫,開希米爾羊毛V字領白色背心,還有黑色牛仔褲……修長完美的長腿可以去拍廣告了。
她真的沒想到呀,居然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那麼接下來,該怎麼做?
曼樓攢著秀眉深思,慢吞吞地脫掉濕透的衣裳,冷冷的空氣對著她赤裸雪嫩的肌膚撲來,她不禁起了一陣戰慄,連忙甩開思緒,先確保自己別得肺炎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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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樓換上暖暖的紫色毛衣和白色長褲,有一絲不自在地走出浴室,長髮在擦拭過後已經不再滴著水,卻依舊顯得太濕了點。
飛諺正在喝第二杯咖啡,抬頭瞥見她烏黑的長髮和雪白小臉,不禁胃部一絞。
她清麗脆弱得像是個水晶娃娃,卻又嬌嫩得像只小小桃子。
他忽然莫名其妙覺得有一絲絲口乾舌燥,為撫平紊亂的心緒,隨即又灌了一大口咖啡。
冷靜點,威爾。你平常見慣各種場面,為什麼在此時此刻騷動得像個十七歲的小伙子?
也許是因為時差還沒有調整過來的緣故。他肯定是這個原因。
「妳的濕發需要吹乾。」他輕咳一聲,找了只吹風機給她,在遞給她時,無意中觸著了她冰涼的指尖,不禁一震。「妳的手好冰……很冷吧?我馬上開暖氣。」
「不用了,謝謝,我的手……」她不好意思地低頭看著自己的小手,心兒怦然亂眺。「一年四季都是這樣的。」
他眼裡閃過一絲憐惜之色,「妳太瘦了。」
「其實我也很有肉的,都在看不見的地方。」她慌忙得想證明,伸手捏了捏平坦的小腹。「像這裡,肉都鬆鬆的。」
他噗地一聲笑了出來,但很快忍住。「抱歉,」
曼樓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尷尬到耳朵都紅了,急急放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