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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有容

  好大的衝突感。

  「那是Wind的。」

  原來是那時髦化妝師的,嗯,有像他的風格。「那他為什麼走向……」她話還沒說完,就看到香景幽騎著一部爛腳踏車由讓人誤解的林寶堅尼後現身。

  「那是……」

  「他的代步工具。」

  「那部車該換了吧?」

  「從我認識他以來,這部算是最健全的了。」施薇仙習以為常的說,即使處於潘朵拉內,都還可以聽見沿途慘叫的爛腳踏車嘰嘎聲。「Wind私底下還幫那部車取了個名字,叫『天籟』。」

  「噗……哈哈……」甄冠君忍不住的笑了出來。

  原來潘朵拉除了浪漫之外,笑話也不少。

  奇怪了,為什麼她還是覺得怪怪的,到底哪兒怪呢?

  ☆☆☆☆☆☆☆☆☆☆  ☆☆☆☆☆☆☆☆☆☆

  一家位於東區、口碑極佳的日本料理和室包廂裡。

  雖說是和自己的老爸約見面,甄冠君卻還是很不自在。

  她喜歡他,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獨自面對他時,她心裡會有一種……近乎怪罪他的心態。

  她夠大了,知道什麼話可以說,什麼話不合宜,因此,她不再像她高中時會質問他,為什麼不能給她一個完整的家,只是話雖不說了,傷害仍是在啊!

  她不喜歡獨自面對他時,甦醒的指責充斥的感覺。

  也許她太過要求完美,因此始終在意自己出自一個父母離異的家庭,她覺得,這是她生命中的一個大污點。

  約見面是出自甄有義的口,因為他知道,他沒開口約她,這個女兒不會太在乎有多久沒見他這個爸爸了。

  他知道她在乎他,不在乎她不會放下美國優渥的薪水和得來不易的成就回來台灣,只是,父女間的情感卻也沒有因此更加熟絡。

  「回來這裡還習慣嗎?」她不喜歡人家去她的住所打擾她,他只能透過鄰居施薇仙知道一些她的事。而廣告公司的事務,除了財務方面,她也不要他插手。

  公司的事,他很放心的不過問,打從她到公司後,一切事務都上軌道,以往得拉下老臉四處拜託的拉客戶,現在居然開始有人感興趣的找上門。

  他的女兒,一直都是他的驕傲!

  「回到自己從小生活過的地方,沒什麼不習慣的。」

  甄有義雖然是和女兒一起吃飯喝茶,可老實說壓力不曾稍減過。「回來到現在,妳媽有和妳聯絡過嗎?」

  「沒。」因為她的住所還沒裝電話,平常聯絡她有手機,不過她也還沒跟老媽說。她潛意識的覺得,越容易被聯絡到,麻煩就越多。

  「這可怪了。」

  「她找你?」

  「嗯,她說想回來走走。」

  「她只是說說吧。」她那個媽咪常常很多事都只是隨便說說,她早就學會也隨便聽聽就好。

  沉默了一下,他轉移話題,「冠君,偶爾……偶爾也回家看看吧!妳雲姨和弟妹都想見見妳。」

  「回家?」

  「是啊!妳回國到現在,一直都沒有回家看看呢!」

  這句話像支針一樣的扎入胸口,她漠視的傷口又給挑疼了。「我只是回來幫你,這個地方對我而言是暫居的,我哪來的家?」住在那屋子裡的人,除了老爸之外,其它的人對她而言都只是不相干的陌生人。

  妹妹?呿!她都二十五了,妹妹八歲弟弟更小,才六歲,想來都好笑。

  碰面之前,她努力的說服自己,只是一、兩個小時的相聚,傷人、令人尷尬的話絕不說出口,可是,她到底是只刺蝟,一丁點的刺激就足以令她高豎起刺。

  「那裡畢竟曾經是妳生活了十多年的家。」

  「『曾經』兩個字只用在過去式,也就是說它現在不是我的家。」現在的那棟屋子,也許她會連曾經的熟悉戚都找不到。

  說穿了也是逃避,她生怕一草一木的改變會勾起太多的愴然。

  「那裡一直是妳的家,隨時歡迎妳回來。」女兒的話令他很難過。

  「一屋子陌生人的家?」她嘲諷的一笑。「那個所謂的家,對我而言比飯店更陌生。」

  甄有義沒想到女兒會這麼說,他怔住了。「妳怎麼、怎麼這麼說?!為什麼對妳雲姨始終有敵意呢?她對妳……」

  甄冠君惡狠狠的打斷他的話,「不要為了那個什麼都不如媽媽的女人和我吵。」

  久久說不出話來,像是在沉澱一些情緒,好一會兒他才說:「妳真的這麼認為?」

  看來這頓飯也甭想好好吃了,甄冠君豁出去了,她發洩情緒似的把藏在心裡多年的話一古腦的說出來。

  「要找情婦好歹也找個像樣點的,你幹啥眼光之爛,找一個年齡比媽咪大、長相和媽咪簡直天差地別、學歷也比不上她的女人?!

  「既然要養情婦,當初就不應該結婚,更不應該生下我!生了我,就給我一個建全的家庭!」

  她恨吶!為什麼她人生的挫折老是別人為她帶來的!

  「你知道嗎?大學時候我想加入家扶社,卻因為我出自單親家庭而被排拒在門外,你知道我當時是什麼感受嗎?

  「我恨!恨死你了!我甚至詛咒你早死,下十八層地獄!」她雙手撐桌,站了起來。

  「冠君……」甄有義的眼眶紅了,他從來不知道他和她母親離婚,竟然帶給她那麼大的傷害。那時,她始終沉默,比起她母親的大吵大鬧,她向來冷眼旁觀,一臉置身事外。「我很抱歉。」他伸出手想拉住她的,可卻被她一把甩開,回過身就離開。

  「冠君!」他想追出去,卻在包廂門口跌了一跤。「冠君……」

  匆匆忙忙的往外走,眼淚幾乎模糊了視線,在日式料理店門口,她和一群正要往裡頭走的人擦撞了一下,她也不在乎自己撞到了人,逕自離開。

  「總裁,您沒事吧?」受害者旁邊的男子開口,「咦,這小姐怎麼這麼沒禮貌,撞到了人連句道歉也沒有。」

  「她怎麼了?」磁性悅耳的嗓音喃喃自語。一回頭他對旁邊的男子說:「唐平,幫我先招呼籐田先生他們,我有些事離開一下。」

  「呃?尹先生怎麼先走了?」日本友人看到他匆忙離去,好奇的問。

  「沒事。」身為尹傲秋的秘書多年,唐平也沒看過他這麼慌張的樣子,方纔那哭著跑出去的女孩是他的什麼人嗎?「他有些事要處理,去去就來。」

  第六章

  一大片一望無際的海洋。

  雖然有人會嫌海浪的聲音吵,可對甄冠君而言,那一波波重複單調的聲音,卻有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一部黑色的奔馳車停靠在濱海的公路旁,車內一片寂靜,只偶爾有幾聲女人的啜泣聲。

  「女人……到底有多少眼淚可以掉?」尹傲秋遞了條手帕給一旁掉淚掉得凶的甄冠君。

  「別說得好像只有女人很愛哭似的。」縱使是哭得梨花帶雨,由說出來的話就知道這女人的真面目只怕和楚楚可憐扯不上邊。「男人就不會哭嗎?」

  「少見吧!男人的淚是流在心裡,要不就是找地方躲起來哭。」

  她不屑的橫了他一眼,「是喔!MBP的總裁要是躲得不夠隱密就哭的話,隔天大概要上頭條了。」吸了吸鼻子,瞥了一眼遞來的手帕,那樣乾乾淨淨、連折線都一絲不苟的,她像是故意似的接過擤了一把鼻涕。

  尹傲秋看著自己「有料」的手帕,「太可惜了。」

  「怪我拿你的手帕來擤鼻涕嗎?」嗤!塞還給他。「小氣。」

  「妳該拿衛生紙的。」

  「我偏要用你的手帕。」奇怪?好像在尹傲秋面前她會特別的任性。

  「那樣就看不到『餛飩』了。」他一臉惋惜。

  甄冠君怔了好幾秒才想通了他說的冷笑話,下一刻她噗的一聲笑出來。「哈……虧你想得出來,很噁心呢!」

  「總算笑了。」

  「嗯?」她斂了斂笑意。「什麼啊……」

  他是……故意逗她笑的嗎?一股窩心上了心頭。

  「你好像常看到我出糗的樣子。」

  「沒關係啦!在我心中妳早就沒形象了。」尹傲秋很惡質的挑了挑眉。

  她又好笑又好氣的掄起拳頭。「喂!你想死嗎?」

  「不想。」順手遞了罐方纔她堅持要他下車買的氣泡式調酒。「要喝這個還不如到店裡去喝調酒。」

  她不理他,逕自努力的想將瓶蓋拔掉。

  看她那腫得像核桃似的眼。「算了,當我沒說。」見她努力的在和瓶蓋拔河,他輕輕的開口,「我來。」

  瓶蓋很快的和尹傲秋妥協了。她拿回來,啜了口冰涼的氣泡酒,幽幽的問:「為什麼不問我今天的失態原因?一般人應該都會很好奇吧?」

  「妳願意說的話,我樂意當聽眾,不願意的話,那表示那是妳想保有的秘密,我尊重妳的隱私。」

  這個男人很成熟。

  看了他一眼,她又喝了一大口酒。話鋒一轉,她說:「你除了覺得我很好強外,會不會覺得我很任性、很……無理取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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