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麼特別的,就是這樣啊……」葉雨蝶酒意已深,但還是深鎖心房。
「還是喜歡著任語嗎?或者是交了新男朋友?」是青梅竹馬,當然也知道葉雨蝶的心事。
這一問,讓葉雨蝶鼻子一酸,這個問題的答案,在短短一天前還是百分之百的「是」,然而,現在,她與任語還能算是「男女朋友」嗎?
昏暗中瞧不清葉雨蝶的神情,見她不語,章鳴居有些憂慮:「是任語?」
葉語蝶緩緩點了點頭。
「我就知道一定跟他有關,你從國二認識他後,就時常為了他鬱鬱寡歡。」他輕輕一歎。「想跟我說是怎麼一回事嗎?」
約有一刻鐘,沉默蔓延在兩人之間,章鳴居灌下了最後一大杯酒。「走吧,我送你回家。」
聽到章鳴居這麼說,葉雨蝶急忙拒絕:「不行,我不能這樣狼狽地回家,我爸媽會擔心死的。」
「那去我家?」
「可是你家人……」
章鳴居輕輕地歎口氣,搖頭道:「走吧,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坐上機車後,大量的酒精議葉雨蝶靠在章鳴居背上一度陷入昏睡狀態,到達後,章鳴居輕輕搖醒她。模模糊糊地跟著章鳴居進了一棟很豪華的建築物,經過挑高的大廳,隱約間聽見他跟著另一個女子說了些話,接著葉雨蝶就跟他進了電梯。
來到一間房前,章鳴居開了房門,進房後他倒了一杯水給葉雨蝶,清水入喉,她總算是比較清醒了。「這裡是飯店的房間?」
章鳴居笑笑點點頭:「不要誤會喔,是你說不要回家,又不要到我家,我只好帶你來『開房間』嘍。」
「可是我身上沒有很多錢,這裡一定很貴吧?」
她環視房間週遭,柔軟的地毯、潔白的雙人床、玻璃制水壺水杯,還有柔和的檯燈、豪華的梳妝抬……
「傻瓜,不用擔心,我大學的直屬學妹在這裡實習,她一直說要好好報答我從前對她的照顧,說送我三個晚上,免費的唷。」
聽見章鳴居叫她傻瓜,她忽地憶起任語也曾經那樣溫柔地喚過她,這時候她再也忍不住,哭了出來。這一哭,讓章鳴居慌了手腳,他輕扶著葉雨蝶,讓她在床邊坐了下來。哭了一陣,葉雨蝶安靜了下來。「對不起喔,阿居。」
「究竟是怎麼了?」章鳴居口氣中有著堅決。
「我跟任語發生關係了。」她抽搐著。
「啊……」章鳴居沒有想到葉雨蝶會說出這樣的事,他很震驚。
「可是,他前女友今天早上跑來跟他說,她懷了他的孩子……」說到這裡,葉雨蝶更是激動得泣不成聲。
章鳴居低下了頭,緊緊摟住了葉雨蝶顫抖的肩膀。「你不要傷心,也許事情不是像你想像中那樣的。」他眼中透露著一絲明顯的受傷,不過葉雨蝶一點也沒有注意到。
「我知道,我不應該這麼衝動,我應該要把事情弄清楚,可是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平靜地跟語討論他與別人的孩子……」
「小雨,你跟任語在一起很久了嗎?」
「不到三個月吧。」葉雨蝶低語。
章鳴居苦笑:「他不是失明了嗎?」他一直關心著葉雨蝶,當然不會錯過任何有關任語的消息。
「嗯,他失明後,我一直很擔心,幾個月前我去拜訪他,之後就一直有了聯絡。」
「就算他看不見,你還是一樣愛他?」
葉雨蝶輕輕點頭。
「就算別的女人有了他的孩子,你也還是愛他?」
葉雨蝶抬起淚眼,看著章鳴居,覺得他今天有一點怪怪的。
「我想,就算我怕我們會沒有未來,我還是愛他。」
「為什麼要愛得這麼苦呢?為什麼不善待你自己一些?」章鳴居有些激動,他站了起來背對著葉雨蝶。
「你怎麼了?生氣了嗎?」葉雨蝶也站了起來,望著章鳴居的背影,不明白他此刻的怪異從何而來。
「小雨,為什麼你要這樣折磨自己,除了任語,你還有好多其他的選擇啊!」
「阿居……」
章鳴居轉過身來,眼中有著熾熱與慾望交雜而成的痛苦,葉雨蝶默住,腳步也像是釘在地毯上一樣,無法移動。章鳴居突然俯身,雙唇吻上了葉雨蝶的,他有力的雙臂緊緊抱住葉雨蝶,葉雨蝶全身完全因驚訝而僵硬,章鳴居喘息地說著:
「小雨,讓我愛你吧,我愛你好久了,遠從你喜歡任語之前就好愛你了……我不會讓你傷心,絕不會像他對你這樣,我會一輩子愛護你……」
聽到這裡,葉雨蝶用力推開他,她整個人蹲在地上,哭得厲害。
被葉雨蝶一推,章鳴居胸口劇烈起伏,看著哭泣的她,心中充滿累積多年的不捨,但是他明白此刻的衝動只會加深對葉雨蝶的傷害,他很後悔。「對不起,我真該死,對不起,小雨。」
葉雨蝶猶自啜泣著,章鳴居選擇悄然離開。
醒來後,透進房間來的是南台灣熟悉溫暖的陽光,葉雨蝶揉著太陽穴,希望能多少減輕一些頭疼。淋了一個舒服的浴,雖然宿醉的痛苦略減,但紛亂的思緒讓她依然心煩意亂。梳妝完畢,她望向窗外,不知道任語抑或章鳴居現在在做些什麼,她決定走入陽光,試圖忘記一些煩惱。
出了房間,她來到大廳準備退房,一位櫃檯的服務生見她要退房,匆匆和正在幫忙葉雨蝶的職員交換,她有著具親和力的笑容,問道:「睡得好嗎?」
葉雨蝶呆了一下,隨即微笑點點頭。
「我是毓萱,鳴居學長的學妹。」
「你好。」葉雨蝶會意地笑了。
「你要退房啊?」
「嗯,不好意思讓阿居招待我。」
「可是,我送他的禮物不能分期贈送耶,要一次送完,以免我們經理以為我時常在做這種事。」毓萱甜甜地笑道。
「是這樣啊,那麼請你聯絡他,讓他來住剩下的兩天好了。」葉雨蝶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可是學長今天一早就回部隊了耶。他還拿了一封信,托我交給你。」
從毓萱手中接過信,白色信封上躺著整齊好看的三個大字:給小雨
一封信讓葉雨蝶的心情有些緊張,她對毓萱道了謝,將信收起,步出大廳,瞇起眼,她迎向陽光。
走了一會兒,她來到一家高中時期常去的早餐店,店裡最有特色的飲料是冰咖啡紅茶。葉雨蝶照例點了一杯,也點了一份肉鬆蛋餅,好懷念的感覺,老闆沒變,依然前後搬貨,進進出出,老闆娘也像從前一般忙著作蛋餅,倒是從前背在身後的嬰兒,現在則是一下子像吹氣球一樣,長得好高,乖乖地坐在一旁塗著鴉。
老闆娘認出了她,高興地寒暄:「你好久沒來啦!」雖然叫不出名字,但是興奮之情難掩。
「嗯,老闆娘還記得我啊!」葉雨蝶有些感動。
「當然啦,那一陣你常常來,還有一個高高黑黑的男孩子也常常跟你一起出現,對不對?」老闆娘說的,自然是章鳴居了。
葉雨蝶點點頭,從前這個早餐店時常有他們兩個的身影,尤其是章鳴居快要聯考時,每天總是一大清早就騎著機車到葉雨蝶家接她,拖她出來吃早餐後,強迫她陪他一起K書。
「他是你男朋友嗎?長得很性格咧!這幾年沒來,是去台北讀書了喔?」老闆娘依然熱情。
葉雨蝶尷尬地笑笑,拿起做好的早餐,在一旁的空桌坐了下來。
「別不好意思,以後你要常來喔!」老闆娘說完,又開始忙著招呼其他的客人了。
葉雨蝶想起了昨夜,深吸一口氣,低下頭開始用她的早餐。
填飽肚子後,她沒有多想就自動地往她國中的母校走去。正值寒假,學校裡只有值班人員及工友,沒有人攔她,她輕而易舉地進了校園,雖是秋冬,但卻沒有絲毫寒意。
進了校園,也等於是打開了記憶的儲藏室,所有的往事一下子全都重新在她心中活靈活現起來;來到佈告欄,上面貼著陌生的名字,不過斑黃的標題沒換,依舊是「模擬考試成績優異之學生」。她微笑,纖纖手指撫上玻璃,物換星移了啊,名單上不再是她或任語的名字了。
已近中午,陽光正烈,微風掃著落葉,葉雨蝶擇了一棵榕樹,在樹下坐下,從包包中拿出了章鳴居的信,開始讀了起來:
雨蝶:
讀信的此刻,你在你國中的母校嗎?如果是,我希望你遇見任語,也會摸摸鼻子對自己昨晚的魯莽行為感到可笑。我想跟你說的是,對不起。
倘若我不當的情感,令我失去了你這個朋友,我將終生痛苦,雖然我一點兒也沒有法子否認,之於你,我一直都有著強烈的情愫存在,從國小牽你的手一起上課那時候開始。
國三時,你我之間的對話開始出現「任語」這個名字,每每聽你訴說著對他莫名的感情,玩笑中,我對他其實是充滿妒意的;自從任語在你生命出現以來,你蹙眉的時候比開顏時多,我想我是從那時候開始努力背起許多的笑話,有事沒事地纏著你說,是想聽你開心時清脆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