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詠文喝了一口咖啡,雖然他的手很明顯的在顫抖,但表面上卻力持鎮定。
「你們準備結婚了嗎?」
「不。」她稍頓,思索了一會兒,「不過我想應該就快了。」
她忽然一陣心虛,殷祺像風一樣,自由穿梭於她的生命中,她對他全然無法掌握,只因上了床就認為殷祺會跟她結婚嗎?
這樣的不肯定讓她陷入一陣迷惘之中。
「是嗎?那……恭喜你們。」關詠文苦澀地說著。
耳邊傳來門被打開的聲音,一陣涼風乘隙鑽入,兩旁的服務生清脆有禮地道著歡迎光臨後,領位小姐迅速地迎上前去。
「今晚想吃點什麼?」男士溫柔地邊走邊問。
「就跟上次一樣好了,我喜歡你上次為我點的菜。」女孩帶著撒嬌的口吻道。
這是一段極為普通的情侶對話,愛麗絲本來就是情侶們最愛造訪的地方,但那深具威嚴的低沉嗓音,卻引起白偉蓁的注意,多麼熟悉的聲音啊!她忍不住轉頭看去,這一看,當場刷白了臉色。
不是別人,正是殷祺。而那親暱地偎在他身邊的,是那天音樂會裡坐在殷祺身邊的女孩,瓜子臉芙蓉面,舉止端莊高雅的一個漂亮女孩。這麼登對的組合,引來在場人士陣陣羨慕的眼光。
白偉蓁站起身,不敢置信地盯著離她三步遠的殷祺。
殷祺看到她,當然也看到關詠文。他臉上的笑容驟逝,陰沉地看看白偉蓁,再看看關詠文,面孔因憤怒而猙獰。
屋外傳來陣陣閃雷響,剛剛放晴的天氣又淅瀝嘩啦下起大雨來。
不尋常的氣氛,連領位的服務生都感受到了,在一旁尷尬的陪笑。
殷祺大踏步向前,冰冷地問:「不是答應我不再與他見面嗎?」
什麼?白偉蓁一陣暈眩,那麼理所當然的質問,倒好像做錯事的人是她一樣。她不作回答,努力平靜地看著他。
「她是誰?」眼光看向殷祺身後的女孩。
女孩挺胸向前,傲然地回答:「我是他的未婚妻。」
轟隆隆的猛雷劈下,白偉蓁腦中頓時一片空白,但覺渾身血液似被抽乾般。
「她說……什麼?」
殷祺面色變得和緩,眼神不再咄咄逼人。「沒錯。」他鎮定地回答:「她是我的未婚妻,我們下個月訂婚,關於這件事,我會再跟你解釋。」
解釋?解釋什麼?她心緒混亂,這種事情還有什麼好解釋的?她剛剛才為了他拒絕關詠文的求婚,而他居然氣定神閒地當著她的面承認身邊的女孩是未婚妻,連隱瞞都不隱瞞,她還等他解釋什麼?憤怒如爆發的火山,既猛且烈,管他這是什麼地方!抓起殷祺就是一陣讓人眼花繚亂的拳來腳往。
殷祺早料到她會有這種反應,迅速地將她制伏,「別在這兒鬧!」他不悅地出言警告,扣住她的雙手,將她往外帶。
現場一片狼藉,場中眾人面面相覷,好一對身手了得的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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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麗絲的專屬停車場內,殷祺的轎車醒目地停在正中央,因為下雨的緣故,場內顯得清冷。
殷祺將她帶到自己的車旁,才鬆手放開她。
白偉蓁搓著疼痛的手,顯得意外安靜。
「我沒有意思要騙你。」殷祺鏗鏘有力地說著,「我本來就打算跟她結婚,這是為了幫派未來的發展。那女孩的父親是黑社會的重量級人物,就生了這麼一個女兒,我成為他的女婿,未來他的勢力將全部由我繼承,這對我來說,等於更快一步地達到我的理想。」
他稍頓,看著白偉蓁晶瑩的雙眼,極富個性的輪廓,想著與她一次又一次的熱烈纏綿,語氣不覺和緩下來。「我以為自己是個冷血的人,我也以為我這一輩子不會愛上任何女人!但是你出現了;我不由自主的被你吸引,不由自主的想把你佔為己有!我要你做我的女人,我真正深愛的女人,你懂嗎?」
她懂了!仰天淒涼一笑,雨滴銳利地打在她的臉上,濕透了她全身,也凍結她的心。
「偉蓁。」殷祺上前將她輕摟入懷,半哄半求,「我愛你,我要你做我的女人,我會永遠寵愛你,但是名義上我必須是別人的丈夫,除了這樣,我保證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屬於你的。」
「你的理想比你所愛的人還重要嗎?」她在他懷裡輕輕地問。
「是的。」
她一聽,笑了,如果連這麼荒謬的要求她也能答應的話,那她就不是那個熱情真性、行事明朗的白偉蓁了。
「你猜猜我現在心裡怎麼想?」她抬頭,一臉含笑。
「嗯?」殷祺疑惑,卻從她不尋常的笑容中嗅到濃厚的火藥味。
她倏地斂容,揚掌而上。
雖然心中早有預警,但沒料到白偉蓁出手如此之快的殷祺,左頰還是被狠狠削到。
他撫著臉,神色驟變,「你……」
白偉蓁並沒有因為得手就打算稍停,那毫不留情的拳腳逼得殷祺幾乎無法招架,只得厲聲大喝:
「住手!」
被憤怒沖昏頭的白偉蓁哪裡還聽得進去呢?她一心一意只想打爛眼前這個欺騙她感情的人。
殷祺見她已然無法收勢,心中不覺也憤怒異常。自尊心特強的他,不容許他的女人這麼放肆地在公眾場合對他出手;極好面子的他,更是受不了逐漸聚集在停車場對他指指點點的人群,好像在訕笑他連一個女人也對付不了。他決定使出真正的本領,教訓太過猖狂的白偉蓁。
「啊!」一個強而有力的巴掌直接擊中她的右頰,力道之大,逼得她整個人踉蹌地往後跌去,不平的柏油地面毫不留情地擦傷她光滑的手臂。
她抬起眼,茫然地注視著滂沱大雨中殷祺的模糊身影,心裡有如利刃切割,一塊一塊地將她分解得支離破碎;耳邊嗡嗡作響,大雨聲、人們的竊竊私語聲、好像還有關詠文焦急的聲音,聽不真切。身體虛軟而無力,眼前的一切是真實的在發生嗎?她是怎麼讓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的呢?
「偉蓁。」殷祺焦急地走向她,心疼地看著由她嘴角溢出的血絲,懊悔著自己不加節制的拳腳,「對不起。」
對不起?這句話如雷般劈下,她陡地清醒,看著這出由自己一手導演的鬧劇,忽然一慟,心中無比悲涼。一句對不起就可以抹消一切嗎?當她對關詠文說這句話的時候,還無法想像他那種受傷的心情,不過現在她瞭解了。不是一句對不起,就可以彌補對關詠文的傷害;不是一句對不起,她就可以當作跟殷祺之間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她傷害別人,也被別人傷害,看看以前的自己,是多麼的天真可笑啊!
「偉蓁。」
殷祺欲向前拉起她,她卻揮手作勢,自己站了起來。
當她重新抬眼看著殷祺時,已是淚流滿面。
在雨中,那源源不絕的淚水是如此清晰,如此深刻地撼動著殷祺的心。
她吞聲哭泣,定定地看著眼前的殷祺。她從來沒有機會好好地看清楚他,就這麼糊里糊塗的到他家,就這麼糊里糊塗的跟他上了床,就這麼莫名其妙的被他佔據了心靈,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愛上他……然後……又不明所以的即將被甩了……
她沒有了自尊,無法再驕傲。姑姑,那個把一生都放在他們身上的女人,她怎麼對得起她?
「我……」恍惚地翕動著嘴唇,她面色淒愴,「我……我恨我自己……我恨死我自己了!」隨著陡然上揚的悲吼,她猛地揚拳朝殷祺的車窗玻璃擊下,玻璃應聲而碎,揮著血淋淋的手,她哭泣著消失在雨中。
「偉蓁!」殷祺大震,叫著就要上前追去。
「殷祺!」那個女孩突然出聲喊住他,「我爸爸找你。」她撐著傘,神色怪異地將手機遞給殷祺。
殷祺看著白偉蓁逐漸遠去的背影,再看看女孩緊握的手機,終於……他選擇了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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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持續地下,白家的花園變成了淺塘。
白偉帆撐著傘,心痛地看著掉落滿地的花瓣。最近他突然大受殷樺重用,每天跟著他忙進忙出,以至於都沒時間照顧家裡的花。
大門砰的一聲被打開,白偉蓁沒頭沒腦地衝進來,與他碰肩而過。
踉蹌一退的白偉帆朝她哇哇叫著:「幹什麼啊?都沒看見我站在這裡啊?真是的。」他拍拍被撞後濕淋淋的肩膀,赫然發現一手的血跡。
「怎麼回事?」循著她走過的路線,竟是雨水混著血跡,一片凌亂,他嚇得面色如土,大叫:「偉蓁?偉蓁你怎麼了?」
跑到她房間不見人影,樓上的練習室卻傳來巨大的聲響,彷彿每一樣器材都被用力的使用著,他邊叫邊奔跑至練習室,卻見門被反鎖,裡頭清楚地傳來她憤怒的哭泣聲。
白偉帆趕緊飛奔至樓下緊急打電話聯絡姑姑。
當白石靜匆匆趕回時,練習室裡早已沒有任何聲音再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