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關詠文在心底喊著,你是率真而無心機的女孩,我喜歡總是帶著清爽笑容的你……
「白老師……白老師有喜歡的人嗎!」
喜歡的人……不知道為什麼,面對關詠文這個問題,白偉蓁的腦中忽然浮現殷祺那張帶著傲氣的臉。
不對!她馬上加以否認,她不喜歡他,她已經想得很清楚了。
「沒有啊!」
「是嗎……」關詠文鬆了一口氣,眼神也跟著亮了起來。
「那——」他正想再說點什麼。
白偉蓁卻喊著到家了。「我就在這兒下車,今天真是謝謝你啦!」
望著她逐漸遠去的背影,關詠文不禁衝口而出:「白老師!」
「啊?」她回過頭來。
「禮拜天……禮拜天晚上我請你吃飯好嗎?」他期待的眼眸望著她。
「好啊!」她不假思索,一口答應。
關詠文大悅,沒想到如此順利,興奮地道:「那這個禮拜天晚上七點,我在愛麗絲等你。」
「嗯!」
爽快答應這場約會的她後來才想到,愛麗絲是一家非常高級的西餐廳,那不就又要跟欣亞借衣服了?不過,這次她絕對要親自挑選,不要細肩,不露前、露後的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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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風輕送,飄來幾縷花香,那是白偉帆最近大量培植的香檳玫瑰盛開的結果。現在不論室內、室外,只要能夠擺花的地方,統統見得到香檳玫瑰潔白的身影。
「白偉帆,你太誇張了吧?」白偉蓁忍不住嚷著,「我們家快變成花市了!」
「你真是個感覺遲鈍的動物。」白偉帆動作細膩地切著菜,「哪個女孩子見了玫瑰花不拚命喊浪漫的?」
「是嗎?」反坐在椅上,把下巴悠閒地擱在椅背上的她,對此十分的不以為然。「你這傢伙懂不懂『太過與不及』這句話的意思啊?凡事剛好就好,過度就會適得其反,就會引起人家的……等等!你剛剛放的那是什麼東西?」她忽然見到白偉帆把一堆白白的東西丟進炒菜鍋裡。
「玫瑰花瓣啊!」他得意洋洋,「我發明了一種菜,就是玫瑰花瓣炒肉絲,把剛摘下的玫瑰花瓣加上沾太白粉的新鮮肉絲下去快炒,味道堪稱一絕。」
「什麼……」她快昏倒了。
「還有,今天的湯是玫瑰香菇湯,晚餐過後還有玫瑰花茶伺候,你今天是超級有口福,知道嗎?」
我的老天啊!她撫著額頭,眼睛看著天花板不斷唉歎著,只覺那白白的燈光也很像無數的香檳花瓣,沉甸甸地灑落在她身上,她就快要被花海給淹沒了。
「我告訴你,白偉帆。」她已經有氣而無力,「你有沒有聽過花瓣壓死人的故事?如果沒有的話,請你不要成為這事件的第一個肇事者。」
「啊?」白偉帆聽得一頭霧水。
「姑姑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啊?」她實在不想再理這個眼中只有玫瑰的哥哥。
「好像就這個禮拜天吧!」白偉帆答。
去參加音樂會的那個晚上,原本擔心一夜荒唐的事會瞞不過姑姑,沒想到姑姑居然連夜出差去了,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事。
「白偉帆,你覺得姑姑真的是去出差嗎?」
「是啊,不是出差是什麼?」
「我總覺得有點怪怪的,姑姑在那家公司待了那麼久,從來也沒派她出差過,怎麼會那麼突然,而且要連夜趕去呢?」
「以前沒有,並不代表以後不會有;說不定是因為公司看中姑姑,要把她升級作主任、區經理什麼的。」
不會的。白偉蓁若有所思,總覺得有些什麼,但卻又無法具體指陳。她覺得應該是跟偉帆有關,或許姑姑是為了不再讓偉帆涉足黑社會而準備採取什麼手段吧!
對於姑姑,她一直是親切中帶著敬畏。姑姑像一泓幽靜的潭水,外人只驚覺於她神秘的美麗,卻不知道隱藏在那美麗之下的波濤洶湧。她擁有高深莫測的武功,卻巧妙地掩藏在她安靜的外表下,不管內心如何激動生氣,外表都能維持端莊高雅的儀態。
她曾讀過這樣的名句——越是在強敵環伺下沉潛不動的敵人,就越是意志頑強得近乎可怕的敵人。
當她讀到這句,就不自禁地聯想到姑姑。
天蠍座的人如果想要做一件事一定會全力以赴、鍥而不捨,直到把事情做好為止。同樣的,如果他們想要報復一個人,那就是不達目的、絕不終止。這是她在娟娟那兒剪髮時,在一大堆星座書裡面看到,最讓她印象深刻的天蠍座特質。
也許,現在的姑姑對黑道仍有著一定的影響力也說不定……對了!殷樺!殷祺的頂頭上司!既然白偉帆參加的是殷樺的幫派,那麼憑著當年白家對殷樺的照顧,姑姑很有可能去要求他,不要讓偉帆涉險。
沒錯,就是這樣!她豁然開朗,沒想到一向最不擅於抽絲剝繭的自己,居然也能清楚地把這件事情想透,真是太不簡單了!
問題是,她記得那個殷樺當年好像是姑姑的意中人,後來因為姑姑執意要帶他們兄妹退出黑社會,而殷樺卻要帶領其他弟兄繼續奮鬥,所以兩人就此分開,再也沒有聯絡。
如果姑姑這次真的是去見殷樺的話,那會不會舊情復燃,因此而……她腦中浮現殷祺愛撫她的畫面,那甜蜜的感覺再度襲上心頭……
哇!她捂著臉猛搖頭,這是想到哪兒去了,擁有堅強意志的姑姑才不會像自己那麼意志薄弱呢!
張開雙手,白偉帆正一臉奇怪地盯著她看。
「你幹嘛啊?表情變來又變去的。」
「沒……沒有啊!哪有。」她困難地申辯。
「你是不是做了錯事?不然提到姑姑就安靜那麼久,表情還那麼奇怪。」
白偉帆無心的問話卻驚得她差點自椅上摔下來。
「你……你這傢伙胡說什麼啊?」她心虛地直冒冷汗,「什麼我會做錯事,拜託!做錯事是你白偉帆的個人專利耶!」為了消除白偉帆的狐疑,她趕緊轉移話題,「話說回來,你最近在家有乖嗎?」
「哪沒有?你沒看我不是在家裡、就是在花市,規矩得不能再規矩了!」
「那當然,因為你怕武士刀嘛!」
白偉帆痛處被揭,臉漲得通紅,卻又沒有立場反駁,只好把端在手上的餐盤重重地往她面前的桌上一放,大聲道:「吃飯啦!」
白偉蓁高興地拿起筷子,「這是什麼啊?」
「玫瑰炒飯啦!」
「啊——」
第八章
一陣陣夏風拂來,及腰的鼠尾草隨之婆娑起舞。
白石靜與殷樺面對面而坐,方形的茶几上擺著剛沏好的茶,柔柔地飄散著香氣。幾縷涼風襲來,暢人心脾。屋外的玉蘭花斜斜地伸出枝條,陰影籠罩著這半山腰的小屋,保護它不受暑氣侵襲。
屋內供奉著觀世音菩薩尊像,屋角擺著一張軍用床,床邊有著簡單的炊具以及農具。小屋的主人年已半百,帶著斗笠,身形硬朗,正在爐邊燒著開水。
知了在樹上忘情的鳴叫,一聲又一聲地傳入白石靜及殷樺的耳裡。兩人沉默著,似乎在堅持什麼,又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白石靜終究先開了口:「我不會改變我的心意,必要的時候,我仍然會選擇消失。」
她的眼光看向窗外,那三座老舊的墳墓已被殷樺請來的工人修整得煥然一新,但這並不是她要殷樺來的目的。
「石靜,你……你……」殷樺想再說些什麼,卻知道再說什麼也是徒勞無功,石靜的個性他最清楚。
「父親死的時候,我在他面前發過誓。」她的聲音一下變得幽遠感傷,「我絕對會好好扶養兩個孩子,永遠脫離黑社會。你知道嗎?父親他……他臨終時非常後悔,後悔讓大哥、大嫂承襲了他的地位……」
殷樺聞言身子一震,「白老先生他……他真這麼說?」那看來總是不可一世的白老先生會說出這樣的話嗎?當年兒子、媳婦遭暗殺,從頭到尾,他沒見白老先生流過一滴眼淚。
「是的。如果白家是個普通家庭就好了,他不斷重複說著這句話,直到閉上眼。」她重新看向殷樺,神色凝重,「哥哥、嫂嫂的死,嚴重創擊了父親,表面上他雖然什麼也沒說,但心裡沒有一天不在追悔,到臨終時,才發出那麼深沉的哀歎,我怎能再讓偉帆重蹈覆轍呢?」
殷樺在心中深深一歎,江湖路是一條不歸路,他怎麼會不知道呢?他也曾經後悔過,但是這條路,不是說想不走就能夠不走的。這些年來,他藉著經營事業,將兄弟們逐漸導入正途,為的也就是想用最和緩的態度,慢慢脫離黑社會。
當石靜主動來見他時,他便表明願意將一部分的事業交給偉帆經營,但是石靜卻怎麼也不肯。後來石靜問他想不想知道大哥的墳墓究竟在哪裡?當然!這是他多年的心願,於是連夜繞著崎嶇的山路,兩人於天微亮時來到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