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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任倩筠

  「現在你是沒有興趣,等到你不得不有興趣的時候,你就自然會有興趣。」她語帶玄機地說著?

  這個兒子,不知怎麼地,就是跟她不同心,害她一個人累的……

  「其實我急忙把你叫來,是有另外一件大事,你父汗今晚要在西苑召見回回國的香雪公主,他吩咐你們三個皇子都得一起到西苑陪筵。你可得給我爭氣點,你父汗問你什麼都得謹慎回答,別像應付我一樣隨便;還有,收起你那雙會勾人的眼,除了你父汗,誰也不許多看一眼,聽見了嗎?鐵穆爾、鐵穆爾?」

  一位宮女小小聲地回答:

  「稟皇后,晉王他睡著了。」

  「什麼?」剛拿起的象牙梳本來準備砸在桌上的,但在空中停留了許久,終究沒有砸下。她望著他修長魁梧的側影,有感而發地輕歎。「唉,鐵穆爾,我一直知道你比皇太子鷙悍,比二皇子精明,只是你不喜歡爭鬥,所以你就戴上放浪形骸的面具,這面具戴久了,別人也就以為那是你本來的面目了。

  我不怪你故意這樣,我只盼著有一天,你能覺醒過來,正視你與生俱來的本能,運用你的本能得到你應得的東西,在那一天到來之前,我會繼續扮演好我的角色,為迎接那一天的到來做好每一種準備。」

  鐵穆爾的眼緩緩地打開了,發出蕭索的光芒。

  第二章

  香雪公主彷彿春風吹動的柳枝,在宮女的簇擁下,款款地來到大汗面前。

  她體態纖秀而靈巧,步履輕盈,足不沾地的姿態使得在座每個人都覺得輕飄飄的。

  每個人都好像正做著一場美夢,只有大汗,原本醉茫茫的雙眼陡地清醒,明亮了起來。

  他盼望著香雪公主的到來,盼得心都在發抖了。

  他在發抖,假扮香雪公主的伊蘭也在發抖,若不是歡兒跟香雪公主左右攙著她,她恐們一步也走不了。

  那種怯懦微抖的模樣,看在大汗眼中,更覺她弱不禁風,嬌不勝衣,恨不得能立刻把她摟在懷中好好疼惜一番。

  「香雪公主叩見大汗。」伊蘭一見高坐在上的虯髯大漢,以及環坐左右、面孔森冷的妻妾群,嚇得連聲音都在發抖。自己真不該聽了公主的話就義憤填膺,答應假扮公主的。

  大汗在心中微歎,果然名不虛傳,她身上傳來一縷縷淡淡的甜香,還有她那銷魂蕩魄的聲音,雖然到目前為止除了一雙秋波似的美眸之外什麼也沒瞧見,但他幾乎可以想像在那輕薄的綠紗之下會是怎樣一張顛倒眾生的輪廓。

  他大手一伸,愉快地命令:

  「好、好,你就脫下面紗吧!讓本王好好看看你。」他心癢難耐,連聲音都顯得迫不及待。他想了好久的香雪公主啊!

  伊蘭跪在地上的身體微微一震。脫、脫下面紗?這麼快?這跟事先排演的不一樣啊!不是先進獻禮物,演奏樂器,賜筵之後進了大汗房間才要脫下面紗的嗎?

  大汗不按牌理出牌的命令當場讓她腦中一片空白,她急得額冒冷汗,略側過臉,以眼神向身後的香雪求救。

  真是個鹵莽的老色鬼!香雪在心裡低咒著,腦中飛快地轉了一圈之後回答:

  「大汗,按照我們回回國的規矩,在可結婚的男性面前是絕對不許露出面孔的,這樣會受到真主阿拉的懲罰。」眾目睽睽之下要她脫下面紗,難不成想讓她嫁給在場的每一個男子嗎?

  眾人驚愕的將目光投向發聲的那名女子,連大汗也是。真是奇怪了?她的聲音竟比香雪公主更是嬌柔婉轉。

  眾人哦的一聲,在場有一個在大汗跟前當官的回回人立刻站起來附和道:

  「大汗,回回國對女子的確有許多嚴苛的規定,這是其中的一條,她們必須用蓋頭、面紗遮發遮面,所謂『青絲不見青天』,除了手腳以及雙眼之外,其他部分隨意裸露都是要受到嚴厲處罰的。」對於這種規定,回回人顯得十分驕傲。

  大汗聽了非但不生氣,雙眼反而更加晶亮,更加迫不及待。

  「那麼你這就到我跟前來,這樣別人就看不到你了;我還讓他們都低下頭去,誰敢抬起頭來,我就砍了誰,這樣好不好啊?」他這幾句話說得極為討好,為了立逞私慾,他居然可以下這樣一道荒謬的命令。

  群臣一聽,紛紛低下頭去,唯獨鐵穆爾仍繼續原來的動作,慢條斯理地喝他的酒、吃他的肉,就跟在自己家中一樣悠哉。

  大汗的目光都集中在香雪公主身上,因此並沒有特別留意他,倒是坐在一旁的吉思兒暗中為他捏了一把冷汗。

  伊蘭知道自己再也難以推托,於是顫巍巍地起身走向前去,對著大汗拉下了她的面紗。

  「啊!怎麼、怎麼……」他只發出了幾個簡短的驚歎,便再也說不下去。

  怎麼會這樣呢?此女雖然也頗具姿容,但比起他想像中的香雪公主足足差了一大截啊!甚至連一點點驚艷的感覺都沒有,這真是……真是……

  他轉頭瞧了六皇后吉思兒一眼,除了比較年輕之外,香雪公主明顯的還比不上身邊艷光四射的吉思兒呢!

  忍住心裡的失落,他勉強出聲道:

  「好、好,你……你就坐這兒吧!」他隨便指了身邊一個座位,心裡還在嘀咕著:真是雷聲大、雨點小,看來傳聞是把香雪公主的美貌給誇大了。

  他一點兒也沒有懷疑香雪公主的身份,他想香雪公主從出生以來便一直蒙著臉,誰也沒有瞧見她真正的容貌,憑空想像,以訛傳訛也不是不可能的。

  他托著腮,原本閃著光亮的神情頓時變得意興闌珊,忽然覺得沒了參加宴會的興致。

  「來,我們喝酒,喝酒吧!」聲音是掩不住的沮喪。

  沒有人注意到他的轉變,只有鐵穆爾,因為他根本就沒有低下頭去,也就清楚地目睹了大汗所有的表情,他還注意到母親的神色由原本的嫉妒不快轉而變得有些幸災樂禍。

  這是怎麼一回事?

  父汗為何在看過香雪公主的容貌後判若兩人?原本只集中在她身上的目光現在居然遊走在盛裝的母親身上;他甚至把香雪公主安排在母親身邊,而不是自己的身邊。

  一個男人,尤其是好色的男人,他把女人安置在自己身邊的順序絕對是以姿色作為衡量標準的,可見得香雪公主的容貌讓父汗失望了,而她的容貌在父王心中甚至比不上徐娘半老的母親。

  但是以美貌聞名於天下的香雪公主又怎麼可能是個連母親都比不上的人呢?

  這時,他的鼻間嗅到一縷甜香,不是來自台階上,而是來自於正前方那群正緩緩退到一邊,垂手而立的回回國宮女們。

  拜長期廝混於眾香國度所賜,他甚至可以正確地嗅出這縷甜香來自何人身上。

  是剛才說話比香雪公主甜美的那名宮女身上所散發出的。

  這抹理當屬於台階上香雪公主的香味怎麼會源源不斷的從她身上逸出呢?該不會……

  他忽然笑了,洞澈的笑了。

  如果父汗不是晚年縱情於聲色,以他敏銳的嗅覺應該有辦法嗅出這抹甜香真正的來源。雖然每位宮女都抹上了那種甜香,但是真正源源不斷自身體透出香味的卻只有一個人。

  如果眾臣不是那麼盲從諂媚,誰也不敢把眼光朝回回國女子多看上一眼,他們應該可以發覺剛剛說話的女子有一雙十分特別的眼。

  那是一雙秋水為神、綠茵為底的眸子,是他所見過最為靈活美麗的雙眼,任何人只要見了這樣的一雙眼,就會不由自主的想像那雙眼跟其他被隱藏起來的部分加起來會是多麼芙蓉出水、芍葯籠煙的一張驚人輪廓了。

  且她行走的姿態也比其他宮女更為輕盈婀娜,所以如果他的假設正確,她應該就是香雪公主。

  此女竟敢如此大膽地將大汗玩弄於股掌之間,勇氣可真不小!他注視著她的目光變得銳利狡黠起來。

  香雪此時卻在慶幸地想著:這麼輕易就騙過大汗了,果然是個好色又無腦的老年人。竊喜之餘,她還很輕鬆地觀察著其他人。

  大汗的三個皇子就坐在她的正前方。

  因為她從小便一直蒙著臉,宮裡的宮女也都蒙著臉,只露出一雙眼,因此她習慣看一個人先從眼神看起。

  皇太子的目光凶悍鋒銳,充滿防禦,高貴中摻雜著一種不滿現狀的孤傲;二皇子的目光則陰狠刁毒,帶著一種令人不舒服的窺探感,彷彿一隻隨時準備出擊的野獸;三皇子是這三人當中眼睛最好看的一個了,只是這雙眼睛現在有些清懶,既不看向她們,也沒看向特定的地方。

  那是一雙對什麼都不感興趣,對什麼都漠不關心的眼。

  等等,他的眼神變了!

  正當她以為他並沒有在注視任何東西而放心大膽地觀察著他的同時,他忽然把目光放在她身上,緊緊地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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