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每次來到遊樂園,她只能坐旋轉木馬或咖啡杯,雲霄飛車是絕對被禁止的,家人們怕她受不了刺激,一點風險都不願嘗試。
過度的保護讓她有如玻璃公主,碰觸不到外界也不被真正瞭解,直到溫室再也關不住她。就在手術前兩周,她逃走了,選擇放縱自我。
想像中,只要坐過雲霄飛車,即使心臟真的會蹦出胸口,即使下一秒鐘就要失去呼吸,她這輩子都沒有遺憾了。
不一會兒,趙書維拿了三支棉花糖回來,顯得有點羞澀又有點好笑,解釋道:
「我不曉得妳要哪一種顏色,只好都買了。」
看到白的、粉紅的、粉藍的棉花糖,晴萱露出燦爛笑容說:「我都要!」
那笑容太過燦爛,甚至讓趙書維心動了一下,不是輕輕緩緩的那種,而是深深重重的感覺,要命,這真是要命,他竟對自己的繼母動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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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家,趙書維立刻扶唐晴萱進房。「妳該好好休息。」
「我沒事,你別窮緊張。」她從小習慣被人關懷,卻不太習慣他的關懷,他不是一向對人都冷淡疏遠的嗎?冰山融化的速度不可能這麼快的。
「快躺下!」他相當堅持。「我去倒杯熱水給妳。」
「好吧。」不論他是出於同情或焦慮,她很高興看他冷硬的臉龐稍有變化,這才像個活生生的人嘛!
沒多久,趙書維端進一個托盤,上面有一壺熱水,還有人參精、枇杷膏、腸胃藥、頭痛藥、感冒藥,他也不知到底管不管用,反正都拿來讓她選就是了。
晴萱一看就笑起來。「你以為我是垃圾桶,什麼都能吞?」
「妳到底好-點沒?」他臉上一陣發燙,他也知道自己很蠢,卻無法克制。
「好多了,你放心吧!」她端起水杯喝幾口,哄著他說:「水能解百毒,這下我全身的毒素都排光啦!」
他豈會聽下出她說笑的語氣?訕訕的不知該回答什麼,眼光移到桌上的相框。他一眼就看得出來,相片中的四人有血緣關係,擁有同樣明亮的眼神。
「他們是妳的家人?」
她的嗓音變柔了。「嗯,這是我爸、我媽和我弟,這是十年前的照片了。」
「妳真幸福。」不像他沒有母親,也沒有兄弟姊妹。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也是有壓力的,我的身高才一六五,在我家算是發育不良,依照我爸媽的體型,我至少要有一八○,我弟繼承了我那部分,他是個超過兩百公分的巨人,籃球打得嚇嚇叫。」
她嘴裡抱怨弟弟四肢過於發達,但其實他心地善良、老實憨厚,讓她打從心底疼愛。
「兩百公分?妳爸媽真會養孩子。」他覺得自己一七八已經夠高了,沒想到她弟弟如此高大。
「你知道我的名字有什麼意思嗎?」她忽然想跟他多聊些,今晚是多麼不一樣,她坐了雲霄飛車卻還活著,那就該做點瘋狂的事。
他搖搖頭,他不善於猜謎。
三這名字是我外公取的,晴代表雨過天晴,所以我的英文名叫Sunny,萱則是指萱草,代表母親隨時在我身邊。我出生後沒多久,我媽因為血崩而緊急手術,我則是呼吸衰竭住進加護病房,那天我爸等於死過了兩次。」或許她是下該出生的,她曾有過這想法,只是從未說出口,那對愛她的父母太傷了。
「的確是很可怕的經驗。」如果是他,可能要嚇出心臟病。
「我弟小我六歲,當初我媽懷他的時候,全家都大力反對,只有我傻呼呼地贊成,下曉得到底有多危險。」
「我要是妳爸也會反對。」想起過世的母親,他願付出一切去挽回。
她一臉笑吟吟的,早知道他會這麼說。「可惜反對無效!我媽看起來很溫柔,其實比誰都固執,當地順利生下我弟,我爸的頭髮大概白了一半。」
「那妳不就是全家最關心的對象?妳媽證明了她的意志力,妳弟長得像頭蠻牛,就只有妳從小健康欠隹?」他可以想像,她絕對是家中的小天使兼小惡魔,讓人恨得牙癢癢的,卻又忍不住要保護她。
晴萱呆了一下,看不出他的推理能力挺強的!於是她收起脆弱的表情,故作輕鬆地說道:「不過是些小毛病,他們太神經質了。」
「所以妳才離開?」他想起老爸說她離家出走的事,或許是這原因。
「才不是呢!」她吸吸鼻子,假裝委屈訴苦。「因為他們逼我去參加選美,光宗耀祖,但是我生性保守,不敢穿比基尼現身,才會暫時閃避風頭,等我超過參賽年齡,應該就可以回家了。」
「又在瞎掰。」他已經分辨得出她何時認真、何時說笑。多奇妙,才相處幾天的時間,他卻有種能瞭解她的感覺。
「我不跟你玩了!一點都不好玩!」她翻身過去要睡覺,再說下去她怕洩漏秘密,甚至情緒崩潰。
「在妳想回家以前,就把這當自己家。」話一說出口,他自己也嚇了一跳,卻又找不到收回的理由。
是呀,為什麼要收回那句話?她住在這兒有什麼不好?下久前他仍享受獨居的自由,此刻卻不只接受了她的存在,甚至期盼能留她多久就留多久。
俗話說人心難測,但他怕是自己的心最難測,說變就變,無能為力。
沉默片刻後,他替她蓋好被、關上燈,沒注意到她肩膀一顫。那是她強忍著不讓淚水滑落,其實她好想家,好想爸媽和弟弟,可是她不能回頭,她要把這場夢作完……
這晚,趙書維翻出最喜歡的歷史小說,卻一個字也看不下去,似乎有什麼變化正在發生,而且發生在他內心深處,無法忽略也無法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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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唐晴萱恢復了精神,一邊哼歌一邊準備早餐,趙書維起床一見到她,立刻皺眉問道:「妳不是不舒服嗎?多休息一下,我自己弄就好。」
「傻瓜!你不瞭解,做媽的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要讓孩子吃得飽飽的。」她沒忘記,他七歲那年失去了母親,她只願能給他多些溫暖,就像他昨晚說的,她要把這當自己家。
看她笑容愉悅,他不忍阻擋,轉問道:「張叔和張嬸呢?」
「他們一早來打過招呼,已經搭車回南部了。」她端上健康又美味的菜色。「快吃,別發呆。」
在她溫柔的堅持下,他乖乖吃完早餐,臨走前叮嚀她。「別弄得自己太累,多保重。」
「又不是生離死別,你緊張什麼?我會等你回家的,放心吧!沒安全感的小孩。」她看得出來,在他冷淡外表下有顆善良的心,不愧是她選定的戀愛對象,值得與他一搏。
「我會早點回來的。」他只能這麼回答,想為她做點什麼卻沒有主意。
上班時間內,他仍像往常一樣工作,只有自己知道自己心不在焉,而是在某人的身上,某個他不該牽腸掛肚的人。
他的個性原本就戀家,下班後不泡夜店也不逛大街,直接回家吃飯看書睡覺,現在有人在家等他,他更覺歸心似箭。
「咳!」下班前五分鐘,他清清喉嚨,對秘書蔣育承提出了一個問題。「假如……我是說假如……你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該怎麼辦?」
「不該愛的人?例如別人的老婆嗎?」蔣育承臉色稍變,謹慎藏好心中的詫異。這是他第一次聽董事長提起私事,而且一提就是勁爆話題。
「嗯,情況很類似。」更巧的是,那個別人正是他老爸。
「這叫不倫之戀,現在很流行的樣子。」蔣育承想到那位白雪般的小姐,難道她是別人的老婆?董事長就是為此煩惱嗎?
「不倫……」趙書維喃喃念著這兩字,心想豈止不倫,根本是亂倫!
「我的建議是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先瞭解對方的心意,是否有意願跟你一起改變,不用管什麼倫理道德,如果你們的感情夠堅定,一樣可以追求幸福。」
蔣育承這麼說是有私心的,董事長好不容易才找到對象,萬一失去這次機會,不曉得要再等幾十年,只怕到時更難有所行動,感情還是要趁年輕時去闖一闖!
「你說得有道理。」趙書維再三點頭,若有所思。
「加油!」蔣育承給他最深的祝福。
當晚趙書維回到家,迎面而來的是草莓造型的唐晴萱。說來也真怪,自從為她動心後,看她穿什麼怪衣服都覺可愛,倘若是第一次見面,恐怕他不只要退避三舍,還會逃之夭夭。
「歡迎回家∼∼要先吃晚飯還是先吃草莓?」晴萱故意邪氣地問道,她知道拘謹的他一定會選擇晚飯,
他遲疑了幾秒鐘才開口:「草莓要怎麼吃?」該先洗淨還是剝皮?從頭或從腳開始?也許從那張小嘴最適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