玟心拿著他硬塞過來的雞精,心頭暖暖的。他這個人果然是刀子嘴豆腐心,雖然講話惡毒又愛惡作劇,可是緊要關頭時,他還是很能讓人倚靠的。
等等,他剛才那麼說,是希望在他腿傷復元的這段期間,她都能來照顧他嗎?
她臉兒紅紅,心裡這麼想卻不敢問,因為不管他說是或不是,她都不曉得該怎麼回應。
喝完了雞精,玟心先去把「請勿打擾」的牌子掛上,關上房門,才安心地爬上他的床暫時閉目養神。畢竟她現在仍覺得頭暈目眩,真的昏倒在半路上更丟臉,而且他一隻斷腿高高吊著,也不能把她怎樣──
呃……應該是吧?
「我警告你喔,我只瞇一會兒,頭不暈了就回去,你如果敢碰我一下,我就讓你的腿再斷一次!」
「你?我沒那麼好的『胃口』,我才要警告你別趁我行動不便非禮我哩!」
他嘴上嫌棄得很,卻體貼地把擺在身旁的薄外套攤開替她蓋上。背對著他閉目養神的玟心抿嘴輕笑。她好像越來越習慣這個總是口不對心的男人那張毒嘴了。
兩分鐘後,炎煜聽見了熟悉的打呼聲,說要休息一會兒而已的她根本已經睡著了。一小時後,原本背對著他側睡的玟心早就躺平,炎煜輕拍拍她的臉想叫醒她,但她只是皺著眉、伸手在臉上抓兩下,繼續呼呼大睡。
「真是的,還說要照顧我呢!」
炎煜抽起一張面紙拭去她嘴角的口水,拿下她的護士帽,放下她盤起的長髮,再摸摸她額頭確定她的體溫已不似先前微燙,這才放寬心。
「嗯……」
玟心下意識地貼近熱源尋求溫暖,炎煜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讓她鑽入了自己的被內,她不只將他當成了抱枕,小手橫擱在他未及穿衣的腹部不說,一隻腳還跨到了他沒受傷的左大腿上磨蹭兩下,調整了個最舒服的睡姿,繼續呼呼大睡。
「該死!」
他不曉得自己是在罵她還是罵自己,不過他清楚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他此刻全身上下只穿了條內褲,而一個女人正抱著近乎裸體的他睡得又香又甜。
一股燥熱由炎煜下腹部往上猛竄,他感受到由她手心傳來的熱度,好細柔的腿部肌膚與他緊緊相貼,她看似無邪的睡容透著一種純真氣質,擾得他心浮氣躁,原本篤定自己絕不會有的反應一下子全有了。
更慘的是,他完全無力掙脫她無意識的「性騷擾」,就怕一個大動作把傷腿扯動,那他更有得受了。
「這是老天存心給我的折磨嗎?」
他哀聲苦歎。把這個「小禍害」惹上床,看來今晚他是別想安穩睡上一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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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夜,炎煜斷斷續續加起來大概只睡了三、四個小時。
好不容易習慣了玟心的打呼聲,但到半夜她好像睡得有些不安穩,一下子緊抱著他,一下子又差點滾下床,害他這個該好好休養的傷患非但不能安穩睡覺,還得分神照顧她,外加防備自己的斷腿被她不安分的「無影腳」掃到。
「唉,我真是自討苦吃!」
說是這麼說,但炎煜臉上一絲氣惱也沒有,還掛著淺笑。
他怎麼也想不到,原本是那麼水火不容的兩個人,現在竟然會同床共枕。
說她是「醜女」實在過分了點,可是他與人鬥嘴向來是口不擇言,更別說當時還有旁觀者,為了他的面子問題指著孔雀叫麻雀算什麼,本來吵架就不會有好話,她還叫他去死呢!
一開始他只是覺得她長相平凡,一點也不吸引人,可是這麼近距離看了幾次下來,又覺得她看久了還真是耐看,圓圓的粉臉像蘋果一樣,讓人看了就想咬一口,長得還挺可愛的,一點也不醜。
「慘了,我該不會真的喜歡上她了吧?」
他蹙起眉,仔細地想了又想,好像自己的心理與生理反應都有點指向那方面的意思。
這麼一想,炎煜更糊塗了。明明一大堆想當院長夫人的美女像粉蝶般繞著他飛,說他以前太忙沒空多看她們一眼,現在他更忙了,怎麼倒有空把心思放在她這隻小飛蛾身上?
好像每次只要她一出現,他的世界就會在不知不覺中變得驚奇不斷,一下子被鯊魚追,像是拍驚悚片;一下子被她壓倒在地,像是在拍搞笑片,現在……又像是在拍三級片。
反正只要跟她在一起,日子就變得有趣多了,連跟她鬥氣都成了一種生活樂趣,這種感覺他不曾有過,難道……
「嗯……」
窩在他懷裡的小人兒又開始妄動,看來是快清醒了。炎煜想了一下,決定閉眼裝睡,看她對自己無尾熊般的睡姿會有何反應。
玟心打了個呵欠,緩緩睜開酸澀的眼皮,然後大概花了三分鐘才讓渾沌的腦袋開始正常運轉,發現被自己抱著的「抱枕」可是有溫度的活體。
「啊──」
她摀住嘴,阻止驚嚇過度的自己尖叫出聲,因為如果驚醒她的「抱枕」,她這輩子都沒臉見人了啦!
從姿勢判斷,分明就是她主動投懷送抱,人家可是斷了腿又渾身傷,當然不可能還有那個氣力硬把她從床沿拉進他的被裡。
玟心臉紅到不能再紅,卻不敢有任何大動作,就怕驚醒炎煜會大叫「非禮」,可是緩緩地抽回手腳卻更讓她清楚意識到──自己昨晚可是抱著一個幾乎全裸的男人睡了一夜,害她心跳聲大得像是裝了一個擴音喇叭似的。
「啊!」
她輕呼一聲,因為炎煜被她枕著的手突然動了一下,她的頭才稍抬起一些,卻被睡夢中的他單手又給抱入懷中。
「拜託你千萬別現在醒過來呀……」
玟心快被自己氣死了。就算再怎麼困,也不能那麼安心地在一個男人身旁一覺到天亮呀!而且……還緊抱著人家不放……
「我應該沒有把他『怎樣』吧?」
好不容易扳開他的手臂溜下床,玟心又羞又急地先檢查、確定自己衣服還完完整整地穿戴在身,才鬆了口氣。
「可惡,我的心跳怎麼那麼快?」她嘟囔著,再摸摸自己熱燙的臉頰。「不行,萬一他醒來一定會發現我不對勁,還是偷偷溜掉吧!」
玟心手忙腳亂地將長髮盤起、抓起護士帽,像小偷一樣躡手躡腳地溜了,完全不曉得病床上的炎煜就睜大眼憋著笑目送她「畏罪潛逃」。
「原來會心跳加快的不只是我嘛!」
炎煜俊朗的臉龐揚起一抹得意光彩。昨晚被她「色誘」得一夜難成眠,這會兒可讓他扳回一城了吧!
第七章
五天了,這五天裡玟心雖然天天探病,不過全趁訪客多的時候混進去,有時換換熱水瓶裡的水,有時把她早削好的水果趁亂擺上,反正親眼看見他的人是好好的就走,一句話也沒跟炎煜說上,像做賊似的來去匆匆,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發現她去過。
唉,誰叫她「作賊心虛」呢?
直到現在,她都還會想起那天早上在他身畔醒來的情景,而且每次一想起心臟就怦怦狂跳,連晚上作夢都會夢見和他纏綿。
她好像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他了,這個發現對她而言可是嚴重打擊,因為她再也無法坦然面對他──萬一被那個鬼靈精看出她的心事怎麼辦?
要是炎煜喜歡她也就算了,萬一是王京華醫生誤會了他的意思,其實他並不喜歡她,那她肯定會被他笑死,到時候她也沒臉待在這裡了……
「嗯,檢驗結果出來,確定是骨癌。」
玟心的腳步在房門大開的病房前停住。她聽見了畢醫生的聲音,他是不是說了「骨癌」?
「是嗎……」
房內傳來了炎煜淺淺的歎息聲。
「我本來不想告訴你的,可是……」
「就算你不說,我也猜到七、八分了,早點知道也好,至少可以早點做好心理準備,才不會──」
炎煜話說到一半突然愣住,因為玟心忽然走進病房裡,臉色蒼白不說,雙眼還盈滿淚光。
「你怎麼了?」炎煜擔憂地問她。「誰欺負你了?」
「呵,整個醫院除了你還有哪個不怕死的敢欺負她?」
維邦才說完,馬上被炎煜狠狠地瞪了一眼。
「別瞪了,我這電燈泡自動消失行了吧?」維邦屈指彈了彈手中的檢驗報告,輕鬆的神色又變得凝重。「待會兒你大伯來詢問病情,我就照實說了。」
「嗯,麻煩你了。」
「那就這樣了,晚一點我再來看你。」
維邦說完便帶上門離開。炎煜拍拍床沿,示意玟心坐下。她猶豫了一下,還是依他的意思坐到他床邊。
「對不起,都是我害你的……」
「你害我?」她的道歉讓炎煜一頭霧水。「你害了我什麼?我人好好的又沒──」
「我聽見了!」玟心打斷他的話,他的笑臉讓她看來更難過。「你得到骨癌了,對不對?都是我害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