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依人愣了愣,眼底浮現一抹興奮的光芒。
「好啊!」
「不過這回我可不會再放水了。」
「那是最好!」
「既然你不捨得傷害可愛的動物,那咱們就專門挑些長相醜怪的來獵,像是獐子之類的吧!」
「沒問題。」駱依人粲然一笑,說道:「剛才我先動身,這回讓你先吧!這樣才公平。」
「無所謂,就依你吧!」言馭風叱喝一聲,胯下馬兒立刻揚蹄疾奔。
駱依人一瞬也不瞬地凝望著他的身影,一顆心隱隱發燙,美麗的眼中除了他俊逸挺拔的身影之外,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第二章
還算清閒的午後,言馭風獨自一個人佇立在王府的迴廊下。
一陣陣涼爽的微風吹過,不僅讓花林裡的樹木發出沙沙的聲響,也吹皺了他眼前的一方池水。
言馭風望著池中盛開的蓮花,腦中忽然閃過多年前的景象。
當時,年僅八、九歲的孟巧兒跟著她爹到家中作客,貪玩的她一路跟在他身後,想要纏著他帶她出去。
那個時候他似乎急著要去處理什麼事情,壓根兒沒注意到跟在身後的小人兒,一逕地快步走著。
或許是因為太過心急,她沒注意到腳下的步伐,一個不小心跌進了蓮花池中,不諳水性的她立刻驚慌失措地呼救。
當時他們的身旁有幾名下人,他大可以讓旁人去救,但他那時卻二話不說地跳入池中,將嚇得魂不附體的孟巧兒給救了起來。
驚嚇過度的她,在他懷裡哭得好不淒慘,他花了好大一番工夫才將她的眼淚給哄停,可池水和淚水早已濕透了他的衣裳。
從此,孟巧兒像是知道他一定會保護她似的,黏他黏得更緊了。
兩家的大人們知道這件小小的意外之後,笑說要他照顧巧兒一輩子,他沒覺得有什麼不妥的,因此爽快地點頭說好。他和巧兒的婚事,大概是從那個時候起就成了兩家人之間的默契了。
這些年來,他一直以為會和巧兒成為夫妻,一輩子廝守在一起,想不到竟會在成親當天發生那麼殘酷的意外……
雖然那件事距離現在已經隔了好一段時日,但是此刻回想起來,言馭風的胸口仍無法避免地泛起了疼痛。
可憐的巧兒,正值豆蔻年華竟然遭受這樣的不幸而香消玉殞,且至今該死的兇手仍然逍遙法外,這讓他的心裡充滿了自責與罪惡感。
言馭風沉重地歎了口氣,默默悼念著無緣的未婚妻。
「馭風,原來你在這兒呀!」
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言馭風的思緒,他回頭一看,就見他爹走了過來。
「怎麼了?大老遠就聽見你一個人在這裡歎氣,你該不會又想起巧兒了吧?」言老爺問道。
「是啊!」言馭風神情凝重地說:「直到現在我還沒找出兇手替巧兒報仇,說起來真是對不起她。」
聽了他的話,輪到言老爺歎息了。
對於孟巧兒這個無緣的媳婦兒,他的心裡也是滿懷同情與惋惜,不過……現在可不是談論這件事情的時候。
「馭風,人死不能復生,你也別這麼自責了,巧兒若是地下有知,也一定不願見你如此痛苦的。」
「爹說的這些我不是不懂,只不過……只要一想到巧兒,我就忍不住要為她感到心疼。」
「唉……過去的總要成為過去,而新的該來的時候也會來臨。」
新的?言馭風挑起眉梢,聽出他爹似乎話中有話。
「怎麼了?該不會又有哪個媒婆多事地想要牽紅線吧?」他皺眉問道。
「不是。」
「那就好。」
「……雖然不是媒婆想要牽紅線,但恐怕更棘手呀!」
「更棘手?」言馭風愣了愣,不解地問:「怎麼回事?」
「剛才有幾個大臣、王爺來訪,帶來了一個大消息。」
「什麼大消息?」
「據說……皇上親口賜婚了。」
「賜婚?」言馭風的眉頭再度皺了起來,一股不好的預感驀地湧上心頭。「皇上為誰賜婚?」
「當然是你呀!」
「我?爹是在跟我開玩笑嗎?」言馭風的俊臉一陣僵硬。
「我怎麼可能開這種玩笑?那些大臣、王爺是聽見皇上親口說要賜婚,才先跑來向我道喜的,要不我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皇上親口賜婚,原本該是一件相當光榮的事情,但言馭風卻只覺得宛如晴天霹靂、噩耗一樁。
早在巧兒意外喪生時,他就決定這輩子不再娶妻了,他爹娘都知道他的心意,雖然也曾經煞費苦心地勸過他,卻因為勸不動而無奈地放棄了。
這件事情皇上也該有所耳聞,為什麼還會為他賜婚?
像是明白他心裡的疑惑,言老爺說道:「聽說這樁婚事,是女方主動向皇上提起,請皇上促成的。」
女方主動請皇上賜婚?言馭風緊皺的眉心幾乎快打成了死結,一股極度的反感湧上心頭。
「這世上怎有如此厚顏的女子?她究竟是誰?」
「霄飛將軍的女兒,駱依人。」
「是她?」言馭風訝異地愣了愣。
當初在皇家獵場,她的確曾說過要嫁給他,但那時他以為她只是在說玩笑話,從沒有放在心上過,敢情她是玩真的?
「該死!」言馭風忍不住低咒了聲。
雖然他原本對她的美麗與特別留下了難得的好印象,可現在全因為皇上賜婚的事情而化為烏有了!
她問也不問他的意見,完全不管他究竟想不想娶她,就擅自請求皇上賜婚,這算什麼?
「那女人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找不到半個男人願意娶她嗎?非得用這種手段來替自己找夫婿?」言馭風近乎咬牙切齒地說。
「也不是,據說是駱姑娘對你一見鍾情,而這些年來霄飛將軍護國有功,皇上這次召他進京商討要事,順便就問了他要什麼獎賞,霄飛將軍便說他要一個女婿,而那個女婿……就是你。」
「該死!他們父女倆把我當成什麼了?一個論功行賞的獎品?」言馭風聞言不禁大怒。
「噯,你別這麼想嘛!駱姑娘其實也還不錯,前些天我見過她,她不但長得美麗,身份也和你配得上呀!」
言馭風咬了咬牙,無法反駁爹的話。
沒錯,那駱依人確實明艷動人,也確實和他們堪稱門當戶對,但這些並不是問題的重點,重點是他一來無意娶妻,二來她用這種方法逼他非娶她不可,叫他如何能接受?
更何況,巧兒才遇害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他就另娶其他女子為妻,這樣怎麼對得起巧兒?
「不!我不娶!」他氣憤地說。
「不行呀!皇上都已經賜婚了,哪容得你不要?違抗聖旨的後果有多嚴重,你應該知道才是。」
聽見這番話,言馭風的臉色顯得異常陰鬱。
的確,倘若皇上真的賜婚,除非他想抗旨、除非他不在乎會禍及家人,否則他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
只是……該死的!他真的一點兒也不想娶呀!
砰的一聲,言馭風憤怒的拳頭打在迴廊的柱子上,胸中燃起了滔天怒氣。倘若此刻駱依人站在他的面前,極有可能會被盛怒中的他一把掐死!
這天正午,同樣是個晴空朗朗、微風徐徐的黃道吉日,京城的街道也同樣的熱鬧喧囂。
這一切都和幾個月前言馭風要迎娶孟巧兒時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冷著臉的新郎倌和準時抵達的嫁娶隊伍。
看著身穿新娘嫁裳、頭蓋喜帕,被喜娘攙扶下轎的駱依人,言馭風的眼底隱隱燃燒著怒火。
距離上回在獵場碰面,已經隔了一陣子,但她那明艷的容貌和騎射的姿態他依舊清楚的記得,只不過當日對她的欣賞與好感,全因為這場婚事而化為烏有,甚至還轉變成了厭惡與排斥。
他這輩子最痛恨被人強迫做不想做的事情,她不但犯了他的忌諱,而且還是強迫他成親這種重大的事情,就更加不可饒恕了!
聽著滿屋子賀客們不絕於耳的恭喜聲,言馭風只覺得諷刺極了。
眼前這歡天喜地的氣氛,本來該屬於孟巧兒,結果竟然變成了駱依人的,他不禁替死去的未婚妻感到憤慨不甘。
如果可以選擇,他真想拋下眼前他不想要的新娘子,不顧一切地揚長而去,但偏偏他不能那麼做。
生平第一次,他痛恨自己身為臣子,這也是生平第一次,他不禁在心裡埋怨起皇上。
平時皇上堪稱是個英明睿智的君王,怎麼這回竟然問也不問他的意見,就逕自答應賜婚?
倘若不是顧慮到聖命難違,任性地抗旨會禍延家人,他才不會乖乖地站在這裡和駱依人拜堂成親。
面對著賀客們的道喜,他連一絲牽強的笑容也擠不出來,還是他爹娘幫著應付眾人,否則臭著一張臉的新郎恐怕會將所有人都給得罪光了。
情緒惡劣的他,對於敬酒來者不拒,心想他若是真的喝醉了,大概就不會將那些諷刺到極點的祝賀聽進耳裡了。
看著兒子那副借酒澆愁的模樣,言老爺和夫人互望一眼,眼裡都有著顯而易見的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