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者是不以為然的表情,那實際的解讀便是「倒霉,又碰上你了!」
如果說者是冷笑的表情,那實際的解讀便是「你好膽,竟敢出現在我面前!」
如果表情越狠,就表示越干譙對方。
眼前這個死女人,完全不懂他的優勢,還取笑他,當他是個瑕疵品,教他怎吞得下這口氣,不如就用這招對付她,好消氣洩忿。
汪佳琦聽他突然撂出一句「番語」,心裡的警鐘一響。
還有他那句「番語」是什麼意思?對於大學聯考英文才得三分的她,要她用「番語」溝通,這不是擺明了要為難她?
可她剛剛才取笑他的中文造詣不佳,現在直接向他承認自己沒有第二種語言的天分,那不就是示弱了?
嗯嗯……她趕緊奮力地想啊想,這句話記得以前好像常用,專心地一字一字翻譯--I是我,beg是什麼?好像是請求;your是你的;那pardon呢?好像是原諒。
我請求你的原諒。
他做了什麼事要她原諒?更奇怪的是,他若要求她原諒,那表情幹麼這麼猙獰?不懂,不懂。
朱雨桐見這女人眼睛眨巴眨巴的,滿臉問號。她聽不懂嗎?不會吧?如果她連這麼簡單的話都聽不懂,那就不能只用一個「差」字來形容了。而且她要真聽不懂,那這遊戲就不好玩了。
於是,他皮笑肉不笑地說:「I beg your pardon--是我請求妳再說得更仔細一點。」但其實他真正的意思是--妳這個死女人,好膽再繼續說說看!
原來如此!汪佳琦不疑有他,反而對他願意虛心受教的個性加分。「要再說仔細喔?沒問題,可你幹麼一臉凶相?」
朱雨桐瞇眼,危險地盯著這只不知死活的獵物,他都已經露出尖牙了,她居然還狀況不明地繼續挑釁?「我天生就是長這樣。」他語氣雖溫和,但五官一點都稱不上和善的回答。
「這樣啊,真可憐。」
「妳這表情好像在同情我?」
「我是啊。」
「……」媽的,他什麼時候需要人家的同情了?
「既然是天生就長成這樣,那就不能怪你了。好在我現在明白了,以後你就別擔心我會誤會。怎麼樣?不錯吧,至少我們已經有個好的開始。」
「呵呵呵,妳說得是。」朱雨桐假笑,心想他的確想好好地「親近、親近」她。
「好啦,現在回歸正題,你想知道什麼?哪方面要我說得再仔細一點?以後我們出版社跟你們公司的合作又要怎麼進行?」
朱雨桐一聽這話,點子在腦中乍現。哼,這死女人的表現,彷彿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他是什麼人,哪能讓她如此囂張?
他清清喉嚨。「這個合作案,老實說,我們也不曾嘗試過。」
「嗯,想像得到。」
瞧她那頻頻點頭的模樣,朱雨桐心裡偷笑。「而妳們這一行,我們又很陌生。」
「嗯嗯。」
「所以呢,我想,既然我們已經是在同一條船上,初期合作的這段時間,妳就到我們公司來上班吧。」
「嗯嗯……什麼?你說什麼!」
「妳好像很吃驚?不願意嗎?妳這種反應,會影響到我們雙方的合作誠意喔。」
「呃……呃……不是啦!」汪佳琦趕緊換張嘴臉。「我的意思是,這事我不能決定,要回去請示龍姊啦。」
「龍小姐嗎?沒問題,」朱雨桐立刻拿起電話。「我這就跟她說。」
「不要、不要!」她嚇得撲向他,抓下他的電話,動作利落,一氣呵成,不讓他有機會撥出去。
「汪小姐,妳的瞬間爆發力還真是驚人。」朱雨桐似笑非笑,懶洋洋地瞅著她。
「是這樣子的……這種事要回出版社再好好討論,用電話太過草率啦!」汪佳琦紅著臉解釋。開玩笑,若讓他跟龍姊連上線,以龍姊對這個項目的期許,只怕當下拍定,立刻把她送過來當人質了。
朱雨桐心中暗爽,想不到這死女人竟視來他公司上班為畏途,那他豈能放過這個整她的大好機會?
「沒問題的啦!」這次他取出自己的手機。「龍小姐處事果斷,這種事不需要花太多時間,電話溝通一下就可以了。」
「不行!」
汪佳琦為了搶那支晶鑽的手機,再度撲向他。但這次力道卻沒控制好,整個人也跟著衝進他的懷裡,然後又讓結實的胸膛給反彈;朱雨桐見她往後跌,本能地拉她,這一衝一拉,他重心不穩,雙雙跌落入沙發裡。
兩人四目對望,時間恍如靜止。
朱雨桐對女色一向有些精神上的潔癖,絲毫沒有想親近的念頭。這些年來,他對如何提升公司的績效,投入了百分之兩百的精力,女人對他而言,他只在乎她們有沒有工作能力,對她們投射而來的其它訊息,全視而不見。
可是現在,這軟軟的身軀貼在自己身上,不知為什麼,他竟敏感地察覺到兩人之間的差異,這女性化的柔軟胴體,搔得他的心蠢蠢欲動。
這算什麼?他不是只覺得她有趣而已嗎?為什麼現在會對她有男女之間的遐想?他應該是不爽她的自以為是,才想整整她的。可是為什麼現在兩人的親暱,非但沒有引起他的不快,反而激起他想進一步觸摸她的慾望呢?
莫非他看上她了?不會吧?他怎會看上她?難道他想無時無刻都處在她一開口就語不驚人死不休的震撼下?拜託!他又不是有毛病。
他承認她看起來還滿順眼的啦,可是那只限於她不開口的時候;他也承認他喜歡她不做作的真,可是那不過是欣賞;他雖愛極她機智的反應,可是那是基於佩服;但這些都不代表他會對她產生那種「男人對女人」的興趣啊!
那麼……現在內心激起的熱浪到底算什麼?
「呃……對不起,把你當成床墊了。」汪佳琦紅著臉,訕訕地起身,假裝鎮靜地跳到旁邊的沙發上,若無其事般的端坐。然而心裡卻在尖叫--拜託,這真是要命!她竟然就這麼把他「壓死死」的。怎麼搞的?這還真是見鬼了,不是親吻就是跌在他懷裡,為什麼她總在他面前出糗?
見他沉默不語,她只好自我解嘲地說:「幸好你夠強壯,不然被我壓死了,報紙上要是寫中商電董事長被個女人壓死,那你就可以列入世紀之辱了,哈哈哈……」她偷瞄了下朱雨桐,發現他還是面無表情沒響應,忽然覺得有些笑不下去了。
「不好笑。」他冷冷地還了一句。
「你真懂得一針見血。」哼,沒禮貌。
「這是我成功的法門。」
法你個頭啦!「反正,你先別急著打電話,我回去會跟龍姊報告啦。」
朱雨桐靜靜地瞧著她好一會兒。
「幹麼這樣看我?詭異。」她不自在地摸摸臉。
她還真像顆傻呼呼的包子,看得他肚子都餓了。「隨妳。」他收回視線。
「什麼?」
「我說,如果妳想直接跟龍小姐討論,我沒意見。」
「喔,那我可以走了嗎?」
朱雨桐看看窗外微暗的天色。「下雨了,妳還要回出版社嗎?」
她搖搖頭。「直接下班了。」
「那我送妳回家吧。」
「呃……不用了啦,我……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幹麼?怕我對妳有意思,先來個撇清關係?」
汪佳琦表情錯愕,呵呵乾笑兩聲。「董事長,您真愛說笑。」
「當然是說笑,難道妳還當真?走吧。」話雖這麼說,但他卻不自覺的對心底那股想更親近她的慾望皺眉,恐怕這話連自己也難以說服。
什麼?她有答應讓他送嗎?什麼時候拍案敲定了?「朱董事長,等等,朱董事長--」她隨後追了出去。「哇!」
朱雨桐聽她在背後忽然發出驚歎,好奇的回頭。只見那粒傻包子雙眸發出亮采,目不轉睛地盯著正走向他們的楊仲堪。
「What's matter?」(做啥小?)他不爽地警告。
楊仲堪咧嘴一笑。「Is she your girl friend?」(蠶絲被?)(意思指暖床用)
「Shut up!」(閉上鳥嘴。)
楊仲堪也不理他,轉身朝汪佳琦露出一記迷人的笑容。「這位小姐是?」
「汪佳琦。」她馬上自報姓名,還伸出手來。
在朱雨桐的輕哼中,楊仲堪故意握住了汪佳琦友善的手,還熱絡地握了久久不放。「汪小姐,真高興見到妳。」
「高興什麼?」朱雨桐冷冷地嘲諷。
「高興我們出版社與貴公司合作愉快。」汪佳琦立刻替楊仲堪解套。
「說得真好。」楊仲堪面露讚賞的表情。「雨桐是未開化民族,這段合作期間可要委屈妳了。」
「沒問題。」汪佳琦爽快地拍胸脯保證。
「夠了喔,你們現在當我是什麼?盆栽?」朱雨桐不悅地斜睨兩人,他早習慣只要是女人,就不可能不喜歡仲堪,可這傻包子一定要例外,至於是為著什麼理由,他自己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