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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路可可

  在這種幸福的味道之中,她暫時還不想擔憂他們的未來。

  「汪小姐,這邊請。雷先生和裴先生已經到了,在角落的老位子。」領位的服務員認得汪筱寧,笑容滿面地說道。

  「我自己進去就好了,我要給他一個驚喜。」他們約了八點要吃晚餐。可今天老闆有事,所以咖啡廳七點半便打烊關門了。

  「那您慢走。對了,今天的甜點是草莓塔。」服務生小聲地告訴汪筱寧。

  「真的嗎?好棒!」汪筱寧眉飛色舞地比出一個V字形,高興地低呼出聲。

  服務生見狀,也跟著笑了。

  汪小姐善良親切又可愛,每每吃到好吃的食物,便是一臉幸福的表情。所以,廚師和員工們都喜歡看她享用美食的樣子,總覺得她甜美的臉龐一笑,大家也會跟著幸福了幾分。

  「小陳,謝謝你喔。」汪筱寧和服務生揮揮手,俏皮地挨著牆壁溜了過去。

  角落的四人座以一座高寬約莫一百五十公分的木質雕牆,和其它座位分隔開。

  那裡原本就是一處設計得相當隱密的地方,加上雕牆邊擺著好幾棵棕櫚樹阻擋了視線,所以汪筱寧一下子便順利地捱近了雷家驥和裴宗濤身後的那道雕牆。

  汪筱寧倚著牆,打算出其不意地衝出去嚇他們兩個一跳,她深吸了一口氣,蓄勢待發中。

  「你下星期真的要和那位森田小姐相親?」裴宗濤說道。

  相親?汪筱寧正要站起來的身子,猛然又蹲了下去。緊握著雙拳,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雷家驥怎麼可能會去相親!他從來就不想結婚的,不是嗎?他已經有她了,不是嗎?

  汪筱寧揪著心,豎起了耳朵。感覺時間像過了一輩子那麼久之後,她才聽見雷家驥用著他一貫冷靜的聲音說道--

  「沒錯,我是要去相親。所以我們和筱寧下星期五的晚餐得取消。」

  雷家驥現在說的是人話嗎?汪筱寧重重地咬住手掌,不准自己叫出聲來。

  此時,正專心談話的雷家驥和裴宗濤,並未注意到他們的談話已經讓一個女人心碎到幾乎崩潰。

  「你不是不婚主義嗎?幹麼跑去相親?」裴宗濤皺著眉,斯文的娃娃臉上有著不以為然的表情。

  「我還是不婚主義著。」雷家驥修長十指交握於桌上,鎮定的樣子像在討論今晚的菜色。

  「你在說笑話嗎?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相親的目的是為了結婚!」裴宗濤不能置信地瞪著他,不滿地提高了音量。

  「對我來說,相親只是一種手段,我們家族在美國房地產或許很強勢,但在日本的銀行界仍處於弱勢,需要森田家的協助。日系家族的保守性,你應該也很清楚。我只要讓森田家以為我正和他們家族的女人交往中,他們協助、入股的意願就會變高。」雷家驥喝了一口紅酒,淡淡地說道。

  汪筱寧聞言,牙齒深深地陷入手掌之中,可她不覺得痛。因為雷家驥的話在她的心臟,捅入了一根麻醉針,麻藥的效用正一點一點地麻醉她全身。

  「那筱寧怎麼辦?」裴宗濤搶過雷家驥手中的紅酒,正經地問道。

  「我只是去相親,並不是去結婚,你不需要替我蓋上一個『負心漢』的戳章。」雷家驥拿回自己的酒杯,不悅地往桌上重重一放。

  「你怎麼能說出這種話?你要讓對方家族或者森田小姐認為你們在交往,難道不會對她做出一些親密舉動嗎?你當筱寧是什麼?沒有感覺的恐龍嗎?」裴宗濤一拍桌子,俊雅面容難得地動怒了。

  「筱寧是我的人,我不會虧待她的。」雷家驥寒聲說道,習慣下令的他,並不習慣被人詰問。

  汪筱寧隱忍多時的眼淚,在聽見雷家驥說出那句話的同時,奪眶而出。

  好一個雷家驥!好一句不負責的話啊!

  「你把話說清楚,否則筱寧怎麼辦?她跟著你也有一段時間了,她那麼善良、體貼……」

  「你對筱寧的在意,是不是太踰矩了。」雷家驥打斷裴宗濤的話,深眸危險地一瞇,表情嚴肅且介意。

  「你搞什麼鬼!你才是應該對筱寧最在意的人,結果你居然要去相親!」裴宗濤一反常態地對好友低咆著。

  「汪小姐,妳怎麼一個人坐在那裡?」一名正要過來替雷家驥那桌加水的服務生,不明所以地對著躲在一旁的汪筱寧問道。

  雷家驥聞言,臉色一變,霍然站起身,回頭一望--

  汪筱寧正低頭咬著手背,臉色蒼白地縮在牆角,可憐悲慘得像朵被風雨摧殘過的小白花。

  「汪小姐,需要幫忙嗎?」服務生先打破了沉默。

  「不用了,我……我只是在撿東西。」汪筱寧搖著頭,不想抬頭讓人看到她含淚的眼,只好讓視線繼續停留在雷家驥那雙闐黑發亮的皮鞋上。

  「找到了嗎?」服務生彎下身,也想幫忙。

  「撿不回來了。」汪筱寧低語著,小臉卻垂得更低了。

  雷家驥臉色一沈,齒顎處的關節發出緊繃的「喀啦」一聲。

  「汪小姐,妳說什麼?」服務生沒聽清楚她的話,又追間了一次。

  「這裡沒你的事了。」雷家驥走到汪筱寧身邊,話是對服務生說的,可那雙銳利的眼卻是憤怒地直瞪著汪筱寧。

  服務生被雷家驥荏厲的表情嚇到,同情地看了汪筱寧一眼後,火燒屁股般地轉身離開了。

  「我……我要走了。」汪筱寧扶著牆壁,慢慢站起身,卻仍然沒有抬頭。

  雷家驥用一種不容許她掙脫的力道,牢牢地扣住她的手腕,將她扯向他們的座位。

  汪筱寧看著他剛毅的側臉,她沒有力氣反抗他,又或者她的心裡還希望給他一次解釋的機會吧。

  總之,汪筱寧還是坐到了她的老位置上--雷家驥的身邊。

  「筱寧……」裴宗濤欲言又止地看著她悲慘的小臉。

  「嗨。」汪筱寧抬頭給了裴宗濤一個微笑,隱忍著悲痛的水眸根本掩不去哭泣的痕跡。

  「妳都聽到了?」雷家驥握住汪筱寧的下顎,緊盯住她水亮的眼。

  「對。」

  汪筱寧望著他臉上怒不可遏的表情,她疑惑著是不是自己的耳朵或者眼睛有問題,否則怎麼該生氣的她沒生氣,他卻是臉色鐵青、怒火騰騰,而且居然表現得比她還理直氣壯?

  「妳為什麼鬼鬼祟祟地坐在那裡?」雷家驥怒眸一瞇瞪視著她,臉色黧青地像夜裡駭人的鬼。

  「我如果不鬼鬼祟祟地坐在那裡,這輩子就永遠被你蒙在鼓裡了,不是嗎?」汪筱寧看著他責難的神態,她心頭一揪,一口氣差點喘不過來。

  可她沒有掉淚,她只是睜著一雙無神的眼,一瞬不瞬地看著雷家驥。

  他平常對她就是這麼橫眉豎眼的嗎?還是,他現在正惱羞成怒呢?

  「相親只是一種手段。」雷家驥說道,不准自己對她的柔弱神態心軟。他可以妥協和她的家人見面,但他不會讓她干預他的生活及決定!

  「我不懂什麼手段不手段,我只知道如果你和我在一起,你就該尊重我。」汪筱寧聽見自己的聲音鎮靜地說道。

  她覺得自己的靈魂開始飄出身體,飄在她的頭頂上,冷靜地俯看著她和雷家驥之間正在發生的一切。

  「相親是公事公辦、是家族義務,這和我尊重妳是兩回事。妳對我的意義,妳應該比誰都清楚。」雷家驥抿緊唇,不快地看著她。

  「不,我不清楚。」汪筱寧苦笑著搖搖頭,指甲陷入了掌心中,烙出一痕紅色深記。「我只知道如果你去相親,也許哪天你就真的和那位森田小姐結婚了,那我……情何以堪呢?」

  最後的一句話,低弱地與啜泣並無二致。

  「我絕不會和任何女人結婚的。」雷家驥咬牙切齒地說道。

  汪筱寧看著他的怒眸凶眼,她驚跳了一下,心從萬仞高峰被扔進萬丈深淵裡。原來,她對他的意義,也不過就是「任何」女人中的一個。

  她不要是「任何」女人!

  她是汪筱寧!

  汪筱寧毅然拉下了他扣住她下巴的大掌,哀莫大於心死後的反常堅強,讓她挺直了胸膛,直視著他的眼說道:「我記得我們剛認識的時候,你也告訴過我,你絕對不會去相親的!不是嗎?」

  雷家驥瞪著她,發現他不真的認得這個正和他針鋒相對的女人。交往近一年,筱寧從未對他發過脾氣,更遑論是出口反駁或懷疑他的話。

  「我不會和任何女人結婚的。」雷家驥再度強調了一次。

  「好。」

  汪筱寧黑白分明的眸子覆上一層堅強的保護色,嬌軟音調也變得堅定無比。她微笑地站起身,朝雷家驥伸出手。

  雷家驥瞪著她白皙的小手,心裡陡升上一股不祥的預感。

  「妳這是在做什麼?」雷家驥粗聲問道,並沒有伸出手。

  汪筱寧冰冷的指尖輕觸了下雷家驥的手臂,小巧臉上掛著溫和的微笑。水柔的眼睛確實是在看著他,可又像似看透了他,落在另一個世界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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