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就這麼急著躲開我?」他用拇指拭去她猶掛在睫毛上的淚滴。「我該怎麼做,才能讓妳明白我跟妳不是遊戲?」
她撇過臉,沙啞著嗓音道:「你別再來找我了,你這樣你的女朋友會作何感想?」她閉了閉眼。
「沈彤,我想知道,妳心裡有我這個人嗎?」
「沒有用的。」她站起來,「我一向對這種遊戲的承受度不高,我禁不起再一次的傷害。」
「我只想愛妳,並不想傷害妳。」他牽起她的一雙手。
「你想讓我當一個等待的女人嗎?你開心就來,不開心時一點音訊也沒有,我無從知道你何時會在我懷裡,何時又會倦鳥知返地回到她身邊。況且,你真的愛我嗎?我值得你愛嗎?別逗了!言若水,那晚如果我有任何失態,純粹是酒精作祟,你不必當真。」她掙脫他的手,退後一步。
「上個禮拜我出國去參加一項醫學會議了,不是妳想的那樣。」他認真地看著她。「沈彤,請妳告訴我,妳心裡有沒有我?」他趨近她,握住她的手。
她審視那雙在男人臉上過於漂亮的眼睛,他能夠停駐在她身上多久?他可以輕易虜獲任何女人,卻無法給予女人任何保證,如同那個與他交往多年的女朋友,會知道他現在正對別的女人示愛嗎?
而她又何必為他再神傷不已,愛情已離她很遠很遠,是她消受不起的奢侈品。
「我心裡有你,但那不能代表什麼。」她淡淡一笑。「你回去吧。」她撿拾起那些散落的鈔票交給他。「拿回去!我不想和你的關係建立在這上面,你並不欠我。」
「我不希望妳為了錢踏錯一步,妳需要的我給得起。」
「言若水,你真的瞭解我嗎?」她歪著頭看他。「齊先生是我的新老闆,是曉蓁的新男友劉先生商場上的朋友,曉秦替我介紹的。我做的是陪讀的工作,陪他的七歲女兒從下午三點到晚上十點,薪水比以前好很多,最重要的是,他答應我沈彪下午一下課可以待在那裡,我不必再花錢找保母。」她仔細的解釋著,他剛才激烈的反應出乎她意料之外。
「這麼勤力的老闆,親自送員工回家?」如果她能吸引他,那麼有別的男人喜歡她也不足為奇,她自有一種調調能引人探索。
「先生,我哪一點像勾魂的情婦人選?你不嫌我瘦別人可不見得,我說話也從不來吳儂軟語那一套,你也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她白了他一眼。「人家不過是有事順道經過送我回來。」
他突然笑了,伸手捧住她的小臉,他喜歡她的其中一點就是她從不知道自己有多美麗,那是他才看得到的靈魂。
「是,我很看得起妳,因為只有我見識過妳的風情,讓人難忘!」
她一愣,接著惱羞成怒起來,她拍掉他的手,「你們男人都一樣,想的都是那回事,你給我回去!回去!」她像推一堵牆般使勁將他朝門口推。
「沈彤。妳誤會了,我不是那個意思!」他抓住她的手臂,倒退了兩三步才穩住。
「不是才有鬼!如果我不讓你碰我,你還會來找我嗎?給我回去!」她繼續奮戰不懈的和他角力,沒想到看起來斯文的他竟然穩若泰山,難以撼動。
「我話還沒說完呢!」
「姊姊,帥哥叔叔,你們在玩什麼遊戲?」陡然冒出來的沈彪站在他們身後,揉著惺忪的雙眼,忽然兩眼一亮,拍手叫道:「相撲嗎?我可不可以參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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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瞄了眼列車進站時間的電子板,拿起悠遊卡往掃瞄器一刷後迅速通關,她三並兩步的往地下層急奔,與擦身而過的人群發生短暫的碰撞,遠遠的,軌道邊的紅燈亮起,她在候車隊伍後煞住腳步,吁了一口氣。
放寒假了,她陪讀的小女孩也同樣結束了學校的課程,所以她的工作時間暫時調整為早上九點到到晚上十點,酬勞自然也多了三分之二。小女孩羞怯文靜、話並不多,她不介意增加與她相處的時間,她甚至覺得小女孩比難搞的沈彪好多了。
她得在八半點前搭上列車,才能準時到達齊宅。
這一站離捷運起始站只有幾站的距離,空位甚多,她隨意揀了一個四面無人環坐的座位,從背包抽出一本新買的書,開始專心閱讀著。
然而,不可避免的,晃動的車身和走過的乘客影響了她的思緒,她跳脫了字裡行間,望向車窗外穿梭而過的各式廣告看板。
那一天,她曾經在比今天更早的時間搭上列車,選擇了當時觸眼所見的唯一空位,結果適逢了在生命寒冬裡僅有的暖意。但是,這次並沒有比上一次幸運,她好比跟別人借了一條御寒的的圍巾,時間到了,就要歸還。她無可躲避的,將短暫嘗到的甜蜜無條件奉還,只是,酸澀卻從此如影隨形的跟著她,讓她對許多事都覺得索然無味了。
她合上書本,無聲的喟歎,只手托腮,視而不見的看著來不及辨視的窗外廣告。
一股熟悉的氣息緩緩在鼻尖逗留,滲進心扉。
她暗自一驚--她可是瘋了?她連他的味道都難以從腦海驅除,還妄想在短時間內讓自己回歸平靜!
那乾爽獨有的味道愈來愈真實,真實到她禁不住回過頭,下意識的尋找它的來源。然後,她對上了那雙眼眸,裝滿情意的凝結住她的目光。近在咫尺。
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緊捏了一下。
「妳是不是該戴上手套,老是冰冰冷冷的。」
她說下出話來,胸口不斷翻騰著,她好不容易才將視線從他臉上移開,直視前方,但手被暖暖的包圍著,讓她捨不得脫離。
他不再開口,她也沒有詢問他為什麼出現在這裡,在那一刻,一切都變得不重要,她沉浸在偷來的歡愉裡,與他如初相識般比鄰而坐。
她不由自主地靠緊他,汲取他身上的暖意,徜徉在他的氣息裡。
她的目的地就要到了,那幾站的距離如飛梭般結束了,她艱難的脫出他的掌心,拿起背包,低聲道:「我要走了。」
她不再看他,列車停止時,她目不斜視的踏出車廂,直到登上電扶梯,她始終感覺背後那兩道目光隨她走出捷運站,揮之不去。
轉搭一小段公車後,她步行到齊宅,小女孩從大門口跳躍的奔向她,拿著一個精緻的陶瓷娃娃,遞給她。「姐姐,妳看,媽媽買給我的新娃娃!」
她拍拍小女孩的面頰,放輕聲調道:「好棒!小翎真幸福。」
在遊戲室裡,她無意識的與小翎下著跳棋,等到小女孩雀躍的拍著雙手,大聲嚷著:「我贏了!我贏了!我第一次贏耶!」她才發現自己全盤皆輸,她的神不守舍已發展到極致。
她張開手掌,端詳手心裡的紋路,在錯綜複雜的支線裡,她看不到自己的命運,只感覺他的溫度還殘留在掌心,彷彿試圖融進她的生命裡,與她的血液共流。
翌日,同一個時間裡,她再度搭上列車,隨機踏進一截車廂裡,她沒有坐下,因尋不到空著的雙人座位,便倚在車門邊站著。
她知道她在做一件傻事,再遇見他的機會是微乎其微,列車幾分鐘就一班,偶遇不會隨時發生,更何況他一向都開車。
她撥開面頰上的髮絲,低頭沉思著。
感覺有人走過來靠近她站著,她正想移動站姿,避開陌生人的碰觸,來人卻執起她的手,親膩的握捏著,她抬起頭--他好看的側臉映入眼簾。
他不發一語,從外套口袋裡掏出一雙酒紅色的女性手套,替她仔細戴上,手套近手腕處有一圈白色軟毛,她的手指在戴上手套後顯得嬌貴起來--他想要在看不到她時,仍然有東西代他溫暖她的手。
她垂下睫毛,側面仍可看出她濕濡的眼角,她始終被動的任他牽住心跳比前一天更形狂亂,還帶著酸楚。
到站時,她差點忘了下車,是他輕輕扯動她的手指,提醒她說:「到了,小心點!」
她快步走出車廂,列車開動時,她才悄悄用衣袖擦去臉上不爭氣的濕意。
她不明白他的意圖,她已經拒絕他了,這樣的溫柔只會使她更形脆弱,她幾乎舉步艱難。
第三天,她提早到了捷運站,站在月台上引領而望著,她已情難自禁,卻也知道再見他也無法改變什麼,但渴盼淹沒了她,她告訴自己,再一次就好,再一次就心甘情願的放手,不再留戀。
宛若相應她的意念,她往後一退,靠進了一個熟悉的懷抱,溫暖的圈住她。
他下巴擱在她的頸窩,附在她耳邊,輕語道:「在找我嗎?」
她激動的閉起眼睛,感受上天對她再次的奢侈恩賜。
「我和陳馨分手了。我只是想告訴妳,我可以為妳做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