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問錯人了,我根本沒談過戀愛。」哇!這雙細跟高跟鞋好典雅啊!
林意真從床上猛然坐起,眼皮上兩個黃瓜順勢滑落。
「你沒談過戀愛?可是五專時代隔壁那所工專的籃球王子……」
「籃球王子?什麼籃球王子?我不愛運動,更討厭肌肉男。你也知道我家家境不寬裕,五專時代每天放學後忙著打工賺學費都來不及了,哪有時間談戀愛。」
「可是、可是……」驚訝得說不出話來。美女居然沒談過戀愛?那些傳言全都是假的?不過認真想一想,婷婷是個工作狂,不,應該說是錢奴。她父親是個平日游手好閒、又會打老婆的人,從小家庭環境的關係,讓她窮怕了,造成現在瘋狂賺錢、不信任愛情、不相信男人的個性。她成了兼差高手,無時無刻都在想掙錢的事,白天上班,晚上又到電訪公司做電訪,週六日有時也會跑去片場當臨時演員。她的時間永遠都不夠用,連睡覺的時間都嫌少,更何況是交男朋友了。
林意真會去片場打工,就是她牽的線。上星期六她拉著無業遊民去片場吃便當賺快外,順便看明星。
「你的朋友最近都沒來找你啊?。就是上次送我們一大堆家電用品的那個,普通朋友出手不會那麼大方。他正在追你吧?」
吳婷婷的話讓林意真心跳漏了兩拍。「沒有啦,他怎麼可能在追我?他只是好心幫忙而已,真的,真的。」她雙手高舉,做出投降狀以證明清白。
「你幹嘛那麼緊張?我只是隨口問問。你這種反應反而讓人起疑……其實我們也老大不小了,都二十五了,交個男朋友也不為過,找個時間請那位先生一起吃個飯,我幫你鑒識一下他的人品,我在社會上打混夠久了,看人眼光還算不錯,我幫你鑒定鑒定,看看這個人值不值得托付一生。」吳婷婷下床。「我去洗頭。」
「他很忙很忙的,接下來他要出國兩個禮拜,人不會在國內,找他吃飯可能要等他回來,可是他回來也會很忙很忙……」
吳婷婷腳步停在林意真床前。「意真,很可疑哦。我不知道愛情是什麼,可是我可以感覺得出來,你喜歡他。」吳婷婷雙手環胸:「以我的判斷,你,林意真,已經墜入愛河了。」
「我喜歡他?」林意真激動到差點把手上的小黃瓜片給捏成了小黃瓜泥。
吳婷婷說完就很不負責任地進浴室洗澡去,壓根兒不知道她的話對當事人林意真而言,就像一顆火力強大的原子彈,在心房爆開,炸得她整個人魂不守舍。
「我喜歡上他?」會嗎?是嗎?可能嗎?她看著手上的兩片小黃瓜,發傻。
她承認,有時候會想到他。當她回到家打開門的時候,就會想到送她門的人;當她打開冰箱喝水的時候,就會想起送冰箱的人;當她洗衣服的時候,就會想到送洗衣機的人;當她睡下著抬頭盯著天花板發呆的時候,就會想到幫她修理屋頂的人……可是,這是喜歡的意思嗎?這應該叫感激吧……
還有還有,當他打電話來的時候,她會先清一清喉嚨,然後再「喂……」,不對不對,接電話的時候,先清喉嚨是一種基本禮貌,這只是代表她很有家教而已。
還有,還有,當導演說要去樊氏出外景時,她內心有小小的雀躍一下,並不是希望能碰到他,而是開心自己終於知道他工作的地方,這是喜歡嗎?不是吧,她以前就很希望能夠去樊氏上班,她只想過過乾癮,幻想一下自己也是菁英罷了,這和喜歡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天啊!林意真整個人都快要得精神分裂症了,渾然不覺自己已經拿起床頭的手機,無意識地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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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氏總部。晚上十點半,總裁辦公室內依然燈火通明。
「加這種班真是冤枉哦!」樊衛整個人攤在沙發上。「累死我了,累死我了!當我累的時候,就寫不出好劇本;寫不出好劇本,我就不想拍片;不想拍片,我就……」
「能不拍最好。」樊御抿唇,領帶小小地歪向一邊,平日梳得一絲不苟的發,此時有幾許散落於額前,看起來有些落拓不羈。超時加班,眉宇間竟不見疲憊,此人簡直與鐵人無異。「劇本沒改完前,咖啡還很多,你不用擔心。」笑得很溫暖。
「喂,老大,明天一早趕搭飛機的人是你,不是我。你這樣操我,累的是你自己。若是明天睡眠不足精神不濟,簽約不成你可別怪我。」
樊衛醜話先說在前,躺在沙發上的長腿搖啊搖的。態度極不合作,耗了五個小時,劇本卻只改了兩個地方。
「真為我著想的話,就不該讓她拍這部爛片。」低首再翻劇本,每翻一頁就忍不住擰眉。「男主角轉身要求女主角幫他把文件拿來,嘴唇一個不小心就擦撞個正著……這個男主角是白癡嗎?他轉身的時候不曉得女主角就站在他身後嗎?根本是變相的性騷擾。處理公事的時候,我從來就沒有和陳秘書有過任何肢體上的碰觸。我看這個男主角根本是個人面獸心的登徒於,才不是什麼性情冷冰冰的總裁。另一個疑點是,這個男主角身高一百八,女主角身高一百六,真要接吻還得一個仰頭一個低頭,除非他們同樣高度,否則他們沒有理由會不小心親到嘴。」
樊衛一張俊臉扭曲到不能再扭曲。「這是拍給廣大的婦女觀眾朋友看的!這不是『名偵探柯南』!沒有人會用找碴的心態去看!他們兩個不小心親到嘴,婦女朋友們只會陶醉、感動、歡呼!因為你不是歐巴桑,你只是個不解風情的大男人,所以你不懂欣賞個中傳達的細細情意!所謂的『大』眾文化,還不就是這個樣?」
「我不管拍給誰看的,我只要求你把劇本改得符合常情。身為『天衛』電影製作公司的大股東,我有權利和導演討論劇本。」兩三句話就把樊衛嘴巴堵得死死。「你給意真看了幾集劇本?一集?兩集?依她的個性,如果她全看完了劇本,她不可能會和你簽約的。你設計她。」她個性保守,打死她都不可能賣肉。
「天可明監,我哪裡設計她了?老大,你去電影界打聽打聽,我樊衛拍戲是非常隨性的,根本沒有劇本,我愛怎麼拍就怎麼拍,常常是下午要拍的戲,演員早上才拿到台詞,我幾時乖乖寫過劇本啦?要不是嫂子說要大概看一下劇本,我才會胡亂寫幾集,就算是這樣,寫出來的這幾集你當真以為我會照著劇本拍嗎?」會的話,他就不是鬼才導演樊衛了。
「你的拍攝手法是你的事,我有義務要保護意真不受你的殘害。不管如何,今天劇本沒改好,我就跟你一直耗下去。」
「說的那麼好聽,你根本在害怕男主角搶走你的權利吧?老大,你的獨佔欲可不是普通的強烈,你根本是個十足十的大男人!虧今天才在嫂嫂面前答應她要尊重她的作為,背地裡還不是把我留下來「討論』劇本。」樊衛面露不齒之神色。
樊御一點都不介意樊衛所表露的不齒。「我的確是,但那又如何?」
笑得很奸。「涉世未深的弟弟,你多學著點,以後會很管用的。」
「真要防成這樣,你自己挑大樑親自出馬演男主角不就得了?」樊衛沒好氣地咕噥。
樊御置於桌上的手機此時響起,來電顯示是一個他以為永遠都不會主動打給他的女人——林意真。一抹微笑不自覺地攻佔他的唇。「我是樊御。」
「媽呀!我撥了?我真的撥了?」對方傳來一聲驚呼,在他還來不及反應時電話已被切斷,快得讓他連錯愕的時間都沒有。
樊御對著手機傻眼。這算什麼?耍他嗎?林意真這傢伙在搞什麼鬼?她不是要撥給他?在他準備回撥找她理論之時,幸好手機先一步響起。
「樊、樊御嗎?我、我是林意真。那個……剛才那通電話是我不小心撥出去的,噢,不,應該說是我拿在手上然後手就不小心按到你的電話……天啊,我在胡言亂語什麼……」彼方傳來懊惱不已的聲音。
「你不用緊張,有什麼事慢慢說,為打錯電話作解釋這方面就可以省了。」只會愈描愈尷尬。
向沙發上那個笑得很賤的樊衛丟出一枚大冰眼後,樊御將皮椅轉向面對身後大片落地窗,面對夜幕底下萬家燈火交織霓虹燈繽紛閃爍的台北夜景。
「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事,只是我……我……」她扯著頭髮,在屋裡繞圈圈地踱步,試圖表達內心的真實情緒。「我看到冰箱就想到你、看到洗衣機也會想到你、打開門的時候想到你、喝水的時候想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