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渝忍不住東張西望,眼睛亮亮的,從裝潢到座向、格局,通通都認真研究了一番。她還很想出去外面,把整問診所都繞一繞。
「想看?」耿於懷指著椅子,「坐下,我幫妳消毒,貼好了膠布再去。」
他穿起白袍好像更有威嚴,再配上那張毫無笑容的俊臉,舒渝只好乖乖地坐下。
擦藥、貼膠布時,耿於懷靠得很近。
那張臉靠近看,震撼更強,加上他身上帶點青草味的清新男性氣息,讓舒渝的臉蛋,在他手指底下,慢慢開始發燙。
「看著鏡子。」他握著她的肩,輕輕一旋,讓她面對光亮鏡面。然後,詳細指導著透氣膠布該怎麼貼,修長的手指靈巧細心地幫她貼上。「會了沒有?」
舒渝點點頭,不敢再繼續看鏡子。
明鏡照出她的平凡與他的俊美,兩人眼神在鏡中交會時,她突然發現自己心跳有點不規則。
可恨,沒事長這麼好看幹什麼!
「會了就好,再讓我看到妳亂貼一通,妳就小心一點。」語氣一點也沒有開玩笑的意思。「我的招牌不是給妳砸著玩的,這種小傷還留疤,將會是我的恥辱!」
「有這麼嚴重嗎?」舒渝摸摸繃得有點緊的眉梢。
「別動手摸!」又是一道冷眼橫過來,還有一卷美容透氣膠布跟著飛過來。「妳可以出去了。」
「啊,多少錢?」舒渝連忙伸手接住,低頭要找錢包。
「免了,小事。」耿於懷指著門口道:「妳不是要出去看看?去啊!」
診所可以這樣亂闖嗎?她有點遲疑地看著他。
耿於懷「嘖」了一聲。
在他面前又不是不曾張牙舞爪,現在卻像小貓一樣,明亮眼眸中盛著膽怯的期待。耿於懷搖搖頭。
「來吧,我帶妳去。」他認了。
雖然是星期天傍晚,但這間窗明几淨、佈置擺設都很舒適的診所的各問辦公室裡,居然都還有人!
分別是兩位醫師、三個護士小姐、兩位接待秘書及會計小姐。每個人看到他們,都自動把舒渝當作病患,頂多點個頭,就又各自忙各自的。
耿於懷將手插在醫師服口袋中,閒閒地領著她逛了一圈。樓不是看診區,每間醫師辦公室都連著小診療室;樓上則是病房、開刀房和儀器室。
「看夠了沒?」他看看手錶。
「你們要下班了嗎?不好意思,耽誤你的時間。」舒渝這才驚覺時間已晚。不過她忍不住好奇的問:「你們禮拜天也開門?」
「本診所休週二。因為很多人平常上班時間都沒空看醫生,只能週末來。」他看著從門口接待區走過來探頭探腦的小姐,「我還是照舊。妳要吃什麼?」
過好幾秒鐘之後,舒渝才知道是在問她。「我?」
「吳小姐要訂便當,妳想要吃什麼?」
就這麼一問,機靈的吳小姐馬上知道,在耿醫師身邊的這位並不是病患,而是朋友,她馬上露出職業性的笑容說:「有鱈魚,苦瓜排骨,燉牛肉,日式便當一號、二號、三號,都很好吃喔。要哪一種?」
舒渝聽得頭都昏了,本想推辭,卻在耿於懷命令式的冷瞪中,乖乖地選了一種。
而且,旁邊吳小姐也用期盼的眼光看著她。唉,壓力真大!
便當來的時候,舒渝更頭昏了。
那便當豪華到驚人,簡直是飯館外燴的水準,而且份量多得可怕。一面翻報紙、一面吃飯的耿於懷,倒是毫無問題地把整個便當吃光了。
而舒渝才吃了三分之一不到,就已經有吃完大餐的飽脹感。
「你的食量……」她瞠目結舌,眼睜睜看著耿於懷把她附餐的手卷和蒸蛋也一併解決。
這人到底怎樣保持身材的?
「外科醫生體力是很重要的,我們有時候一台刀要開十幾個小時,吃不飽的話,開刀開到一半,手會發抖。」他伸長腿擱在茶几上,自顧自地看著報紙。
「可是你今天又不用開刀。」舒渝忍不住指出。
「沒錯,刀不是天天開。所以妳剛沒看的三樓,就是我消耗多餘體力的地方。」。耿於懷挑著眉,從報紙上方看了她一眼。「妳想上去看看嗎?」
她望著他。「可以嗎?」
「可以是可以,不過……」耿於懷扯起嘴角,懶懶一笑。「還是不要好了。」
「為什麼?」
他的笑意,不知道為什麼,讓舒渝覺得有點……古怪。
「樓上除了健身器材之外,還有……私人休息室。」他確實笑得古怪,口氣也故意有些曖昧。
強調「私人休息室」這幾個字,果然讓這只乖乖的小貓臉蛋慢慢紅了。
「喔,那、那就不用麻煩了。今天謝謝你,我、我先走了。」她從小沙發上跳起來,一把抓起自己的提袋,就想奪門而出。
「便當啊!小姐,妳這樣沒吃完就丟掉很浪費……」
話還沒完,舒渝又一陣風似的跑進來,抄起桌上便當紙提袋又跑了。
「我、我帶回家吃。」
嘿嘿嘿……
人家都走很久了,耿於懷還在賊笑。
笑完,耿於懷揉揉自己的臉,歎了一口氣。
他是怎麼了?怎麼會無聊到這種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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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清楚診所跟畫室只隔大約一千公尺遠之後,他們「偶遇」的機會就變多了。
幾乎每天晚上,他休診後下樓晃晃,都會遇到忙得像小蜜蜂似的舒渝。
「妳這是兼差還是正職啊?怎麼每天都在這裡?」耿於懷打趣的問。
「要展覽了嘛,我要幫忙……」舒渝有點心虛地說。
她很專注,做什麼事情都很投入,耿於懷忽然發現。
就算是預算少到等於沒有預算的展覽空間,她還是盡力在做,甚至還跑到耿於懷的診所去找廢棄物資--像他以前參加醫學會議用的大型看板,或是藥商、器材商送的月曆等等。
耿於懷閒著沒事,也會晃過去畫室。當他看見她用撕碎的月曆紙片灑在上膠的甘蔗板上裝飾,馬上改變那片展示板的外貌時,還忍不住嘖嘖稱奇。
「真是,人都有優點。」原來月曆也可以這樣用。
耿於懷一副看熱鬧的樣子。
「耿醫師,您有何貴幹?」舒渝坐在地上釘作品,抬頭瞪著他。
「我出來走走。」他突然迅速地伸出手,握住她的下巴。「別動。」
舒渝已經習慣他的動作,不太甘願卻還是乖乖坐著,仰著小臉。
「嗯,不錯。」耿於懷俯身,仔細檢視著她眉梢淡去的疤痕,滿意地點點頭。
當趙奕泉走進畫室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景象。
那個英俊得像明星一樣的醫師又出現了。他彎著腰,高挺的鼻幾乎要觸碰到舒老師的臉蛋,而舒老師也仰著臉……
「咳、咳!」含著怒氣的咳嗽聲突然爆出。
一向安靜的趙奕泉,很少讓人特別注意到他的存在:而此刻,他卻讓畫室裡正忙著準備成果展的眾人不得不注視他。
「趙老師,怎麼了?」留著小鬍子的畫室主持人站在門口,詫異地問。
「沒、沒事,我只是來看看有什麼要幫忙的。」趙奕泉尷尬地說,眼光不斷飄向舒渝,很不放心的樣子。
耿於懷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嗯,下顎肌肉繃得很緊,咬合關節大概很痛吧,這人咬牙切齒的幹什麼。
又瞄了一眼旁邊一臉莫名其妙、不太進入狀況的舒渝。
明明有鬼還不承認。
「我們差不多都弄好了,不用再幫什麼忙了,謝謝你。」舒渝很有禮貌地說。
「把板子立起來吧。」耿於懷低聲地說,幫她扶著剛貼好的展示板。
畫室主人也來幫忙,幾個人手忙腳亂的,把趙奕泉逼退了好幾步,只能在角落看著他們忙。
奇怪,這個醫生為什麼最近老是出現?
趙奕泉才稍微打聽一下,一起學畫的媽媽們便迫不及待地告訴他,耿醫師有多厲害、家世多好、人有多帥,這附近沒人不認識耿醫師……
這種人幹嘛來畫室呢?而且,看起來跟舒老師很熟的樣子。
趙奕泉在不知不覺中,握緊了拳。
他一直很欣賞舒渝,她有一種少見的乾淨氣質,溫柔可親、清澈的眼眸、安靜柔順的態度,就像一朵解語花一樣,好像能瞭解他所有的痛苦與煩悶。
像這樣清澈小溪般的女孩,怎麼會跟耿醫師這種人扯在一起?
耿醫師明明就該是八點檔花劇場裡面,那種左擁右抱、從大老婆到所有外遇對象都美得要命的男人。難道,他也留戀舒渝這種乖巧型?
一定是想換換口味!
不行!趙奕泉握緊拳頭,憤怒地想著。他絕對不能讓舒老師被這種人污染。
「舒老師!」趙奕泉突然開口,又把大家嚇一跳。
正在收拾的舒渝回頭。「嗯?什麼事?」
「我……妳要走了嗎?我陪妳走過去停車場。」趙奕泉走近,壓低聲音的說。
「可是,我還要把這些工具送回去耿醫師的診所……」
本來,耿於懷應該聳聳肩說:「沒關係,我自己拿回去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