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知道!」
「那麼您還讓皇阿瑪這麼做嗎?」
「哀家就說皇上做得好!」皇太后輕啐一聲。「這小子,非但輕薄我的孫女,還膽敢闖進宮中把人都給擄走了!要不殺殺這小子的銳氣,他還真當這皇城能任由他來去自如、無法無天了!」
若蘭不敢嘖聲,她知道皇祖母說的都是事實。
「不過策兒這小子再膽大妄為,孫悟空終究還是逃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皇太后笑出聲。
「皇祖母?」若蘭不明白皇太后的意思。
皇太后笑瞇瞇地對若蘭說:「蘭兒,妳要記住皇祖母的話。策兒是個男人,哀家瞧,男人就是全天底下最糊塗的傢伙!」皇太后進一步解釋:「什麼情呀、愛的,除非天生就是個花花騙子,否則『情愛』這兩個字,男人對自個兒心愛的女人壓根兒說不清楚、也說不出口!妳要到了皇祖母這樣的年歲,就會明白,絕不能光聽男人嘴裡說些什麼,千萬要仔細瞧清楚男人為妳做了些什麼!」
若蘭專注地聽著,卻不明白祖母對自己說這番話的原由。
皇太后看出若蘭的疑惑,她故做神秘地對若蘭說:「妳是個冰雪聰明的孩子,何不想想,妳有了身孕這事兒,真能瞞住妳皇阿瑪?哀家真能毫無名目地把妳送往承德?讓妳獨自一個人孤伶伶地產下這孩子?」
皇太后沒把話說清楚,然而若蘭一點就透。
掩不住吃驚的神色,她問祖母:「難道,皇阿瑪他--」
「簡言之,皇上不是個不明白事兒的王。」
若蘭怔然。
可她不明白,這一切的安排,又是為了什麼?
皇太后臉上帶著神秘的笑容,突然執起若蘭的手。「哀家知道妳雖然退婚,可一心只繫在誰的身上!又為什麼不肯放下身段,屈就於一樁妳皇阿瑪與皇祖母為妳安排的『婚約』。現在妳就隨哀家一起,哀家要讓妳瞧瞧何謂男人的真心話。」
在若蘭還來不及反應之前,皇太后便握著若蘭的手走出殿外。
第十章
策凌早已料到,皇上不可能答應自己的請求,甚至可能將他鎖拿入獄!
然而他一定得到皇上跟前表明心意,因為這是若蘭要的答案。
皇帝到大牢裡見策凌時,提出了另一個條件。
「再怎麼說,你與博爾濟吉特氏家族淵源深厚,倘若你願意履行承諾迎娶十三格兒善喜,朕將以大局為重,可以不跟你計較這諸多荒唐事。」
「皇上,」負罪在身,策凌只能跪著說話:「您明知道,臣絕不可能迎娶十三格格,因為十格格已經懷了臣的孩子--」
「住口!蘭兒膽大妄為,朕將另行懲罰她!」皇帝怒道。
在皇帝眼中,沒有任何事能不經他安排而進行。策凌想要的結果,他就偏生不給他。
皇帝怒及若蘭,這是策凌唯一擔心會發生的事。
「皇上,這一切千錯萬錯都是策凌一個人的大錯,臣罪該萬死,然而此事與十格格完全無干。皇上若要論罪懲罰,就請只懲罰臣一人。」
皇帝冷哼一聲。「你非但是十格格未婚懷子的元兇,還膽敢深夜闖入禁宮,如此滔天罪行、的確罪該萬死!」
策凌默然一肩承擔。
「如你所言,犯了這麼大的惡行,如果你膽敢不同意朕的安排,迎娶十三格格善喜,將會死無葬身之地!」皇帝威脅他。
然而策凌臉上毫無懼色。「皇上對臣的責罰,臣心甘情願信受。」
皇帝瞇起眼。「你這話什麼意思?」
「皇上要授臣死罪,臣不敢不從。但皇上要臣迎娶十三格格,臣寧願一死也不敢從命。」選擇面見皇帝,策凌早已做好最壞打算。
「你竟然寧願死也不肯娶善喜?」
「皇上的厚愛臣銘感五內,然而臣的個人生死為輕,十格格待臣的深情摯愛為重,臣絕不能有負於她。」
「只是因為不能有負於她?就寧願以性命相搏?」皇帝問。
「皇上明鑒。臣傾今生今世深愛十格格若蘭,任何女子皆不能取代十格格在臣心目中的地位。」
「所以?」
「所以,倘若臣為活命而遵從皇上的旨意迎娶十三格格,不僅將造成十三格格一生的不幸,臣即使苟活下來,也將如同行屍走肉,生不如死。」
牢房盡頭,有人正專注地傾聽著皇帝與策凌的對話。
如今策凌這番至情至性的言語,已深深烙印在傾聽者柔情似水的心坎底……
皇帝挑起眉。「堂堂一名男子,豈能為兒女私情耽誤終身?」
「臣以為既為男子漢大丈夫,更應當深明大義、恩愛分明,敢為敢當、有取有捨。倘若人皆如此,人心不需教化將五倫分明、綱舉目張。皇上的天下盡皆如此,則國富民強,永保安泰。」
皇帝聞言愕然失笑。
這番大道理,不久前他好像聽另一人說過,只不過那人卻是一名女子。
皇帝暗暗回目顧盼,眼見現下「那名女子」,正遠遠兒地對著這所大牢裡的「欽犯」拭淚。
「你說的真好,說的真有道理。不過俗言常道:忠言逆耳。朕聽不得也不聽你這番話,你儘管說你的道,朕只行朕的理!」
策凌抬起頭,望進皇帝冷冰冰的目光。
「你不娶十三格格,那也可以!不過朕也不會如你的意,把十格兒嫁給你。非但如此,朕還要問罪十格兒與你,將你們二人皆打入大牢,不僅你死罪不可免,十格兒所行所為有辱皇家,朕也容不了她活命!」
聽見皇帝如此決絕,策凌週身的血液直往下竄。
「朕只再說一遍,這是你與十格兒最後的機會!」皇帝下了最後通牒。「只要你肯迎娶十三格格,朕就答應另行安排,免你們兩人的死罪。」
策凌握緊拳頭……
他很清楚,自己同意迎娶十三格格與否,已經不止關係到他個人性命存活,皇帝正以若蘭的性命在要挾他就範……
「如何?你考慮清楚了?」皇帝沉聲問。
策凌澹下眼,這是他沒料到的結局。
而蘭兒將為這結局,一輩子無法原諒他。
「謹遵皇上意旨。」策凌面無表情地回答。
他只能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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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四十五年,皇帝嫁女兒,還一連嫁出兩名女兒!
皇十格格受封為和碩純殷公主,皇十三格格受封為和碩溫恪公主。兩位格格其中一位嫁入策凌爵爺府,另一位遠嫁蒙古札薩克郡王倉津。
公主下嫁,皇帝在保和殿盛大宴請三品大員,皇家辦喜事接二連莊,就屬這回最為隆重其事!.
公主出閣,不僅皇宮內處處張燈結綵,整個皇城內亦盡皆充滿了喜氣洋洋的景象。
這夜原是大喜,新人合巹之時,然而策凌臉上卻毫無喜色。
大半夜過去,策凌瞪著那名頭上覆蓋著喜帕、端坐在喜床上的女子,沒有分毫即將行動的表示。
新娘子坐在喜床上等了許久,敏感地察覺到,爵爺遲不上前掀開自個兒頭上覆的喜帕,這不是一名新郎倌該有的表現。
於是她大著膽子偷偷揭開喜帕一角,窺伺新郎的舉止……
「今夜我不會與公主圓房。」策凌低沉的聲調驟然響起。
他知道,新娘子正在悄悄窺探自己。
新娘子聽見了他的話,可顯然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他能感覺到她正凝神端坐著,側耳傾聽。
「不僅今夜,從今而後除了夫妻名分,策凌永不能與公王行夫妻之禮。策凌不敢請求公主的原諒,只因策凌心中早已另有深愛,這一生一世只能對公主負心。」他沉聲道。
策凌明白,自己的決定對溫恪公主並不公平!
然而何謂公平?
他負了此生最深愛的女人,同意迎娶另一名女子,對若蘭而言已經是永遠的不公平--即使這麼做是為了保全他所深愛的女子的性命!
聽見今天才剛成為自己丈夫的男人,竟然說出心中另有所愛這番話,新娘子難以再保持沉默--
「額駙何不先行揭去我頭上的喜帕,再決定對我負心與否?」新娘子柔聲淡淡地低喃,語調羞怯。
聽見這輕輕柔柔、欲語還羞的語調,策凌渾身一震。
「你還不來揭去我的喜帕,難道要我自個兒動手嗎?」新娘子純殷公主,也就是之前的皇十格格若蘭,輕笑著對她的新婚夫婿抱怨。
她猜,這一笑的結果,她向來行動派的丈夫肯定不會再呆坐等待。
果然,下一刻策凌已經衝過來揭去她的頭巾……
「蘭兒!」
乍見到若蘭,這張令他朝思暮想的臉蛋,策凌以為他的心跳會停止。
然而他的心跳非但沒停,反而怦怦有力,迅速活潑、歡欣鼓舞地跳動起來!
「妳。」策凌簡直不敢相信。「為什麼會是妳?!」
怕是自個兒作夢,一會兒她就要消失,策凌衝動地一把摟住他的新娘子,緊緊抱在懷中。
「不然你希望是誰?十三格兒嗎?」她嘲笑他,笑顏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