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妤,開始羅!」花晏涵放下皮包,將頭髮夾起來,準備開始工作。
她手腳俐落地處理起一捆捆用報紙包著的花卉,先拆掉外包裝,大略修剪茂盛的枝葉,再摘掉受損的花朵,然後放進裝有清水的桶子裡就可以了。
她正用刮除花刺的鐵器,將扎人的玫瑰花刺除掉時,忽然聽到玻璃門外有篤篤篤的敲擊聲。
是誰?客人嗎?
可是這麼早,門外的營業時間寫的是十點,客人應該知道啊……
她疑惑地放下手中的花材,戒慎恐懼地走向門口。
想想現在治安實在太差,她走到一半,不忘抓起架上園藝用的釘耙防身,打算要是有人膽敢一大清早來打劫,就賞他兩個鐵爪子!
她打開玻璃門,小心翼翼地探頭往外看,同時握緊手中的釘耙——
「早安!」顏旭不知從哪冒出來,俊顏突然出現在她面前,把她嚇了一大跳。
「啊——」她陡然尖叫,猛地舉高園藝釘耙對著他,他也被她的舉動嚇得往後跳開一步,兩人就這麼互瞪幾秒後,花晏涵首先回神,趕緊將釘耙藏到身後,一張小臉比天上剛升起的太陽還要紅。
顏旭低下頭,手撐著額頭,肩膀劇烈抖動,他實在很想忍住不笑,但怎麼樣都忍不住。
「你拿那個是什麼?」他好不容易才壓住笑意,抬起頭認真地問。
「釘耙啦,是一般家庭園藝用的。」花晏涵糗斃了,很不好意思地解釋:「因為現在壞人很多,所以我才……」
「哈哈哈,我還以為是什麼厲害的武器哪!而且我記得釘耙好像是一個人——不、應該是一種動物才會拿的,你是小兔子,怎麼會拿著這種東西呢?」他開懷大笑,醇厚的笑聲讓整個胸膛都在震動。
「你笑我是豬八戒?!」花晏涵雙眼瞪得圓鼓鼓的。「我不知道是誰敲門嘛!如果知道是你,我就不會拿釘耙攻擊你了。」她的臉紅得快發燙了。
「難道你打算拿鋤頭嗎?哈哈哈……」顏旭仰著頭,繼續大笑。
「你……不要笑我啦!」花晏涵跺跺小腳,臉蛋兒窘迫地漲紅了。
「好好,我不笑了。」顏旭果真很努力地壓抑笑意。「花店也賣釘耙嗎?」
「我們是花卉和盆栽兼賣。前半部分賣切花,後半部分賣盆栽,所以也賣培養土和釘耙、小鏟子。」她有些不解地問:「離你上班的時間應該還早吧?你這麼早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昨晚你告訴我,你在七點以前就會來花坊上班,我想你大概沒有吃早餐,所以就幫你買一份過來。」他晃晃手中的小紙袋,然後遞給她。
「謝謝!」食物的溫度,透過紙袋烘得她的手心暖暖的,讓花晏涵好感動。他可是除了家人之外,第一個買早餐給她吃的人喲!
「要不要進來坐一下?」她推開花坊的玻璃門,請他進去。
顏旭走進花坊裡,桌上、地上,四處堆滿花材,看得出她正在忙。
「你在忙,我就不打擾你了,但是我想跟你要一朵花,交換剛才的早餐,可以嗎?」
「當然!」她趕緊指著花坊裡的花,說:「你想要什麼樣的花都可以,玫瑰、香水百合、鬱金香——看你喜歡什麼,儘管拿沒關係。」
「謝謝!」顏旭的視線在花坊裡晃了一圈,不經意瞄到地上有種淡紫色、小小朵花形細碎的花,立刻問:「這是什麼花?」
「那是卡斯比亞。」
「卡斯比亞?」他喃喃低吟了兩聲,隨即彎下腰摘起一小束。「那麼,這個送我好了。」
「啊,那樣會不會太少了?更何況卡斯比亞只是搭配用的花,並不是主花,不好看啦!我替你挑其他好看的——」
「不用了!我只要這個就好。」他揚揚花,笑了笑道:「早餐趁熱吃,我先走了。」
「嗯,拜拜!謝謝你的早餐。」
花晏涵送他到門口,待顏旭離開花坊後才關上門。
顏旭用走的前往公司,心情極好地旋玩手中的紫色小花束。
「卡斯比亞?」多像他的小花兒啊!
樸素、纖細、不起眼的小小花朵,在艷麗的群花中也很容易被忽略,然而一但注意到它,就很難忘懷。其他美麗的花朵倒成了它的陪襯。
他眷戀地一笑,小心將花放進西裝口袋裡。
這樣無論他人在哪裡,他的小花兒都可以陪伴他一整天!
打從這天之後,每天上班前,顏旭都會特地買份早餐帶過去,然後換取一小束卡斯比亞放在口袋裡,陪他度過漫長的每一天。
每當他悲傷痛苦,或是受到挫折阻礙時,就會摸摸口袋裡的卡斯比亞,想像她就在自己身邊,回到顏家的日子,似乎不再那麼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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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悶的會議室裡,台上的發言人正重複著千篇一律的精神喊話。
「上半年度,本公司的整體獲利比下滑百分之二,雖然營業額比上半年度高零點五七,但收支失衡的情況下,仍不足以彌補整體獲利下滑的缺憾……」
顏旭心不在焉地聽著,一雙大手則不由自主滑向西裝口袋。
當他的手探進口袋裡,摸到經過半天時間,已呈現半乾燥狀態的卡斯比亞時,嘴角忍不住浮現一股滿足的笑容。
他的小花兒……
「顏副理,看你面露笑容,想必是很有心得,還是你對我剛才的發言有任何批評指教呢?請你說出來,跟大家分享分享!」
台上正在發言的人忽然將矛頭指向他,一時間,現場所有與會的人視線全落在他身上。
台上那位發言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大姐夫——顏旭父親與元配所生的長女顏雅伶的夫婿,鄒康權。
顏旭坐正身子,掃視會議室一圈,看到的幾乎全是幸災樂禍的面孔。沒辦法,誰叫他的出現擋住了某些人的路,也讓某些人感受到他進入公司所帶來的威脅。
像他現在副理的職務,就是他的父親顏嘉棟踢掉妹妹的兒子——也就是顏旭的表哥之後,指派他接任的。
雖然早聽說前任副理能力不好,又喜歡在公司耍少爺派頭,被撤換的消息傳出後,有許多員工想買鞭炮慶祝,但畢竟是有血緣關係的一家人,顏旭的姑姑、姑丈還有大媽的兩個女兒——也就是他的姐姐、姐夫們,當然會胳臂向內地排擠顏旭。
而且說穿了,這也是為了自己啊!已經有血淋淋的例子擺在眼前,現在他們人人自危,深怕下一個被踢下位的人是自己,因此平日爭權奪勢也爭得凶的他們,這下全都炮口一致對著顏旭,儼然把他當成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對於您剛才的言論,我『不敢』任何批評或指教!畢竟您在公司是前輩,資歷比我深,懂得應該不比我少,我怎敢在您的面前班門弄斧呢?」顏旭淡淡地譏諷道。
其實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鄒康權根本是個有名無實的傀儡副總,他的岳父顏嘉棟根本不將實權交給他。
「是嗎?」鄒康權聽不出他的嘲諷,還以為他真的在誇獎他,得意的很。
他的妻子顏雅伶就比他精明多了,她責怪地瞪了笨丈夫一眼,轉頭斜睨顏旭:「顏副理,我看你整場會議都在發呆,也不知道到底聽進去沒有,希望你能花更多心思在工作上,別再神遊太虛!」
她故意說得很大聲,存心讓顏旭難看,也有點在父親面前打小報告的意味。
坐在首位的顏嘉棟不發一語,默默看著他們姐弟內哄。
顏旭抬起頭來,先朝自己的姐姐冷冷一笑,然後才起身對眾人道:「老實說,剛才的報告我沒仔細聽,因為我不想浪費時間!鄒副總的報告,似乎只將數據念出來而已,我並沒有聽到什麼精闢的見解,或是比較有建設性的高見。而那些數據在參考資料中都已經列得很清楚,所以我就利用時間,稍微在腦中把問題做了一點整合。」
「是嗎?那麼你想到什麼了?」顏旭的二姐夫吳金岳昂高頭,陰沉的臉上滿是鄙夷。
和沒大腦的鄒康權相比,這個陰沉狡獪的人可怕多了。
「對啊!如果你認為他說得不好,那你有什麼高見?」顏旭的二姐顏雅俐跟著幫腔。
其實她平日也討厭自己的姐夫,但這時候炮口得一致對準顏旭才行,否則只怕他們誰都活不下去。
「我是有幾點拙見,既然各位問起,那我就厚顏說出來和大家分享。我認為業務部門的高階主管,未能有效地集結組織的智慧,而且主管間常有不一致的說法,容易造成基層員工對企業文化的質疑。再者,業務部缺乏一套具體的作法,當人員異動時,造成組織經驗的流失,對新人又需從頭開始摸索訓練,曠日費時。
另外,業務人員應對顧客時的溝通表達問題、銷售技巧問題、顧客的抱怨等相似的問題經常重複出現,為解決這些例行、重複性的問題耗去了企業及主管相當多的時間及資源,都容易造成業務部的內部問題加劇,營業額自然節節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