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今夜……男的臉上含情脈脈,女的臉上幸福洋溢……這副情景看在任何人眼中,都不會對他們的關係起疑。
這勾起迪米契前所未有的妒火。
能令她流露如此嬌羞曖昧神情的男子,竟不是他。她在他面前總是一副刁鑽、潑辣、野蠻又不聽話的態度,卻在面對另一個男人時,宛如順從、撒嬌的小貓咪,完全沒有將他放在眼中。
假如她對任何男人都一樣不假辭色,他還能稍微釋懷,結果……
她為何這麼難纏?不論他使出什麼手腕,她就是不用正眼看他一眼?他以為上台前給她的那一吻,足以讓她省悟自己的好,速速拋棄那絲毫不能滿足她的男人,來到自己身邊。沒想到她現在反將了他一軍,兩人如膠似漆的模樣,看得他心痛如絞。
迪米契無往不利的情場戰史寵壞了他,他一直認為追求一名女子不是什麼困難的事,多半只需他一個微笑、一抹眼神,那些被看上的女子便會露出受寵若驚的表情,乖乖地跟上來。
到目前為止,她是唯一一個既沒被他的權位所惑,也不受他外表所欺,軟硬皆不吃的女人。
還有什麼法子,能令她投向自己?如果他要的只是她的身子,那根本不必如此大費周章,拚命挖空心思追求她,直接下令要她陪寢就得了,以他的地位、身份,相信她根本無從抗拒,可是那就毫無意義了。
他要她的心甘情願,也要她的身子在投向他時,是百分之百屬於他的,他要將她腦海中其他男人的回憶抹除得一乾二淨。
……有什麼是這個名叫阿金的男人可以給你,而我給不起的?我有自信,他能給你的一切,我可以給你更多!
就算當初那句「我要你作我的女人」,只是出於戲弄,但現在迪米契卻動了真心,就像是鎖定目標的雄獅,絕對不允許任何人來阻撓他的追獵。
珠櫻將酒杯反了過來,證實她喝得一乾二淨,才說:「王上可滿意了?您賞的酒,我都乖乖喝完了。」
迪米契還在衡量下一著棋要怎麼下,站在珠櫻身旁的阿金卻開口了。「珠櫻,你別再喝了。喝多了,明兒個怎麼上台唱戲?」接著轉向他。「王上,也請您放過珠櫻吧!如果您賞酒還賞得不夠盡興,那由在下代珠櫻受賞賜,不論要喝幾杯,在下都無二話。」
就是這份體貼,才讓珠櫻對他死心塌地的嗎?迪米契冷漠地看著這中原男子敦和秀氣的笑臉。這幾天下來,迪米契不得不承認這個名叫阿金的男人,手段著實圓滑高明,不論自己如何挑釁,他就像條滑溜的泥鰍,總有辦法鑽出困境。
論人才,迪米契會很希望將他納入自己旗下。
論情敵,他就是個棘手麻煩的礙眼傢伙了。
「是我賞的酒不夠好,珠櫻姑娘不喜歡嗎?那我再賞別的酒好了。」迪米契冷淡地回嘲一句。
「不是這樣的,王上。」阿金連忙澄清,要不自己真是越幫越忙了。唉,他都忘了,自己現在身為珠櫻的「男人」,看在迪米契眼中自然是個討厭的傢伙,所以不論自己說些什麼,都會招致反效果。再不平息迪米契的火氣,就怕火花四竄,不知還要燒往何方。
偏偏珠櫻不瞭解阿金的一片苦心,她火上澆油地說:「阿金,沒用的,你別煞費苦心了。反正他要我喝,我就喝,我們這些戲子的命就是這麼薄,根本沒有跟人討價還價的餘地。不過,多謝你的體貼了,親愛的金。」
阿金瞧著珠櫻笑吟吟地將臉頰貼著自己手臂,臉上一副惡作劇的表情。而迪米契那端傳來的殺人目光,幾乎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使阿金不由得心中小聲哀嚎著:這下子裡外不是人的,正是我金某啊!
珠櫻與迪米契兩人鬥法鬥得高興,看得他這第三者卻膽戰心驚,深怕一個不慎,鬥出什麼問題,就算喊停也來不及了。
——珠櫻,你當真討厭亦巴王嗎?怎麼我橫看豎看,都覺得你是見他這樣吃飛醋,覺得有趣,所以戲弄得欲罷不能、玩到忘記分寸?與虎謀皮已經夠危險的了,現在你不只是在與虎謀皮,根本是在虎口拔牙!
——亦巴王,你也是。真只是想找名女子玩玩,又何必找上珠櫻這樣麻煩的女子?你沒聽過所謂「玩火自焚」,小心到頭來你戒不了珠櫻的毒,離不開她的人會是你!
——還有我也是,幹麼沒事老管別人的情事?唉!
這廂阿金的冷汗還沒流完,更可怕的命運已經在等著他。
「金公子的確很體貼,那麼……衝著你如此體貼的分上,我就送你一份大禮好了。我相信你身邊雖有珠櫻姑娘,但凡是男人誰不想左擁右抱呢?我宮內有秀女數十名,都是今年剛入宮的宮女,個個年輕貌美,你就挑兩位,算我美人贈英雄。」
迪米契終於使出殺手鑭,微笑地說:「這份禮你不能拒收,否則我會非常不高興,認為你瞧不起我亦巴女子。」
「王……王上這……」阿金苦著臉,深深懺悔自己真不該管這樁閒事。
珠櫻怒瞪著迪米契,氣不過地說:「他不拒絕,我幫他拒絕!他身邊有我就夠了,不需要你送女人給他!」
「妒婦可是會令人討厭的。」迪米契似乎早料到珠櫻會有什麼反應,他摸摸下巴,高高揚起一眉。;「還是你擔心我將年輕貌美的女子送給他之後,他就會冷落了你?原來珠櫻姑娘對自己與金公子之間的情感這麼沒自信?倘若是真實的愛,那麼就該禁得起考驗吧?」
「不勞王上費心,我們當然不會受外人影響,哪怕兩個、三個我們都——」
「那就是沒問題了。」迪米契拍掌。「就這麼說定了。明天一早就讓金公子親自挑選兩名美女,以後那兩名女子就是你的人了。」
※ ※ ※
「對不起,阿金,我千千萬萬個對不起你!」
「算了,我也沒想到亦巴王竟會出這樣的點子,我既然答應要陪你演這場戲,就該有所覺悟,會被牽扯進這趟渾水。」
阿金擺擺手,反過來安慰著沮喪的珠櫻。「倒是你,別再繼續玩火下去了,亦巴王的自制力也有限,雖然到現在為止他都沒有硬來,但不能保證永遠都會如此。你再繼續挑釁他下去,萬一有個差池,你打算怎麼辦呢?」
珠櫻咬著下唇,無言以對。阿金說的沒錯,但一碰上迪米契那雙可惡邪惡的綠眸,她腦子裡就不知哪兒不對勁,每每被他高漲的氣焰燒盡了理智,三、兩下又說出不該說的、或是和迪米契唱反調的話。
「我想我和他一定是前輩子結怨,這輩子才會如此針鋒相對。」
「喔?好比桃花女與周公嗎?」
珠櫻紅了紅臉,大聲地說:「才不是呢,就算你要拿東西來比,也該拿臭鼬與蛇、貓與老鼠、還有……」
「好、好,我知道了,你別再努力解釋了。」見她語塞,阿金拍拍她的肩膀。
「都是你不好,偏要拿桃花女與周公來比喻,人家可是金童玉女轉世,我和他?哈,八百輩子都不可能。」
真是如此嗎?阿金默默地想。那珠櫻從方才開始,眼神就不住地瞟到另一頭,也是他的錯覺嘍?明明在意得很,卻又死不肯承認,這分明就是心裡有鬼。
宴會逐漸進入高潮,酒酣耳熱之際,亦巴人熱情的天性也慢慢地顯現,伴隨著樂聲,原先只有幾名舞伎獻舞的場中心,多了好幾名男子,他們跟著舞伎的動作開始踢踏、跳躍,而四周也喧騰、喝采不斷。
戲班子的人才在納悶跳舞就跳舞,這麼吵吵鬧鬧的原因何在,突然間就看到兩名繞著同一名舞伎打轉的男子,分別拔出一把刀,開始比劃起來,而眾人的加油聲也更加熱烈。
「上啊!多麻!將他打倒!」
「去給他好看,騰呼兒!」
眾人自動分成兩批,加油鼓噪著,兩名男子受到這熱烈氣氛的影響,爆發出旺盛的戰鬥意志,以誇張的動作向對方挑釁、進攻。然而又不似真正的決鬥,刀鋒皆是點到為止,在交會過後,迅速地分開。
「珠櫻姊姊,他們到底在幹什麼啊?」小不點緊張地湊近珠櫻身邊說。「這是決鬥嗎?他們會殺了對方嗎?」
阿金不愧是見多識廣,他代替珠櫻回答道:「這叫做斗雀舞,是一種表演,不會真正傷了對方。你只要想像兩隻公孔雀爭相在母孔雀身邊求愛,就知道他們正在跳的舞蹈是什麼意思了。」
「喔……原來不是真的在打架啊?」
「沒錯。這只是表面上打一打,看誰跳得比較得女孩的歡心,女孩就會獻給她挑上的男子一記香吻,這是亦巴的傳統節慶舞蹈之一。亦巴人喜歡熱鬧,除了這種舞蹈外,還有許多種舞呢!等會兒你們應該也會見識到,聽說他們的宴會都是越晚越熱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