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孟暘谷眼睛登時一亮,激動地站起身。
她這話的意思是--
他眸裡如獲至寶的激動、神情的欣喜,登時讓葉秋不知該氣還是該笑。
然而此時充塞在胸口的,不是氣憤,是滿滿的心疼。
誰叫他要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什麼最後一餐嘛!
「你怎麼會以為我要跟你談分手呢?」她放柔了聲音說道:「在我們彼此都付出這麼多的時間經營感情,尋找彼此相契的相處方式之後,你怎麼還想得到『分手』這個字眼?你應該想到的是「結婚』好嗎?」
「妳是說我們要結婚了?」他必須確定。
「是的、是的!」葉秋說得很用力,怕他年紀大耳背。
一會,她頹然歎了口氣。「小說果然跟現實不一樣。本來,按照我的劇本,我們應該一起吃完早餐之後,坐下來面對面,深情款款地凝視彼此,然後我會非常嫵媚--不准笑!就是非常嫵媚不行嗎?!」她雙手扠腰,狠狠瞪他。
「可、可以!」孟暘谷憋住滿腹笑意,作出手勢請她繼續說,僅存的疑慮與不安被她脫軌的求婚打散,開始有心情欣賞葉秋自導自演的熱切神態。
葉秋沒好氣地哼了他一聲,斂住脾氣道:「然後我像隻貓似地爬上餐桌,來到你面前,然後牽著你的手,像這樣;接著用糖包的紙袋,在你右手中指打上結充當婚戒。」她邊說邊示範,在孟暘谷右手中指打上非常漂亮的蝴蝶結。
「最後,我會溫柔地對你說,我們結婚吧,然後你點頭說好,從此王子與公主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
「不。」
「什、什麼?」她有沒有聽錯?葉秋瞪大眼,望著笑意盈盈的孟暘谷。
「你、剛、說……說什麼?」
「我說不。」笑容未變,拒絕的話也沒變。
亂了調的譜讓葉秋瞬間不知所措,表情茫然得像個無助的小女孩。「我以為……你這陣子對我忽冷忽熱是因為……想結婚但不想勉強我才……難道你--」
「我不會嫁給妳,葉秋。」孟暘谷及時打斷她往壞處想的揣測。「我不會入贅。」
「啊?」大大的問號打上葉秋方才聞言愀然失色的俏臉。
「這陣子我的確是因為想求婚又怕妳會勉強答應,才刻意疏遠妳,很抱歉讓妳難過了。」他為這段時間的陰陽怪氣道歉。
「什麼?」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到底是要結婚不要?
見她仍一臉茫然,孟暘谷抬起右手,將她繫於中指上的紙環揚在彼此之間,忍笑解釋:「秋,婚戒是戴在中指沒錯,但男人應該套在左手,女人才是右手,妳求婚前應該多作點功課--如果我們要結婚,絕對是我娶妳,而非妳娶我。」
花了近一分鐘消化他的話,刷白的面容漸次緋紅,氣沖發頂,失落的神情教氣憤取代,擺出河東獅吼的陣勢:
「孟暘谷!我這麼用心這麼認真這麼慎重跟你求婚,你竟然這麼混蛋這麼壞心這麼惡劣地耍我!還說我沒作功課?!你有沒有良心唔……」
熱吻壓下,成功地封住所有不滿的喳呼。
趁葉秋被自己吻得七葷八素之際,孟暘谷悄悄解下紙環,改套在她右手中指,維護自己的求婚權。
別怪他大男人主義作祟,但求婚應該是專屬男人的權利,不容任何入侵犯。
即便是他心上人、未來的妻,也不行。
尾聲
凝視昨天剛滿月、此刻正在搖盤中熟睡的兒子,初為人父的得意神情充分寫在孟暘谷臉上。
曾經以為遙不可及的夢想,如今幾乎全握在他手心裡。
他不求這一生成就多麼耀眼輝煌的事業,只要擁有鞏固他的家、保護他家中妻小的能力,他就會感到無比的幸福。
妻子、孩子--幾乎萬事具備,只差一隻拉布拉多。
「真的沒得商量?」回過神,孟暘谷再向一旁登錄滿月賀禮的妻進行遊說:「拉布拉多性情溫順隨和……」
「除非你認為你老婆我的重要性比不上一隻狗。」要她跟有一口尖牙的犬科動物同居,門都沒有!「下一個。」她催促負責拆紅包禮物的丈夫,口氣因提及懼怕的動物而添火。
孟暘谷低歎一聲。看來養狗的提議得等兒子長大點,再說服他與自己站在同一陣線,向堅稱這個家有狗沒有她的愛妻請命才行。
暗歎口氣,他拿過來自王娟的紅包拆開,立時一愣!
半晌,出口喚妻,語氣莫名詭異:「秋。」
「不要再說狗的事,不行就是不行,著毋庸議。」以為他又要請命,葉秋搶先開口表明堅決反對的立場。
可惜她想錯了,孟暘谷沒來由地打開另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題:「妳曾想過寫長腿叔叔這類的題材嗎?」
葉秋放下筆,一臉古怪地望向丈夫。「長腿叔叔?你指的是女主角自小孤苦伶仃,所幸男主角暗中相助,女主角長大後與男主角相遇相戀,同時一邊尋找救助她的人,後來意外發現原來救助她的人就是身邊這位英俊瀟灑、年輕多金的情人,於是兩人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拜託!那已經被用過N遍了。」揮揮手,立刻把丈夫的提議打回票。
「如果是反過來呢?比方說女主角是救助男主角的長腿妹妹,男主角因為女主角的資助加上努力,終於有所成就,但孜孜唸唸尋找救助自己的恩人,因緣際會認識女主角……」
「這跟長腿叔叔有什麼不同?」葉秋打斷他問:「不過就是換人做做看而已,沒創意,難怪你只能做律師--嘿!別以為這樣就能轉移我的注意力,讓我答應你迎狗進門哦。」她防備地瞪著他。
孟暘谷舉手作投降狀,先行示好:「我只是突然好奇妳對這個設定會怎麼下筆。」
是嗎?雖然存疑,葉秋還是開口回答,只要不關「狗」事,她什麼都可以談。
「如果要寫,我要寫個完全不一樣的。」
「怎麼個不一樣法?」孟暘谷摟愛妻偎進大開的懷抱,手腳並用纏住她。
葉秋也躺得理所當然,打了個呵欠才道:
「比方說女主角見到被自己資助的男主角,開始挾恩情喝令男主角作牛作馬,無所不用其極地壓搾他,男主角為了報恩毫無怨言……」
「秋,妳確定要這麼寫?」
「哈……呼……只是說說而已啦。」她不怎麼認真地應道,孩子氣地揉揉眼,睡意隨著呵欠的次數漸濃。
沒辦法,誰教她丈夫的身體躺起來很舒服,而他們從昨晚開始就一直忙著整理親朋好友送給兒子的禮物,一邊整理一邊聊天,晃過大半夜,到現在還沒睡。
「如果有一天我們資助的孩子找上門,妳會怎麼辦?」丈夫又丟出另一個問題。
「哈……呼,」又一個呵欠。「嗯……我記得娟姨說過,會找上門的有兩種情況,一種是為了表達謝意,另一種是惡意找來想多討一點--你知道的,世上還是有那樣的人。」
「如果是為了表達謝意呢?」他又問。
意識逐漸朦朧,葉秋瞇起眼,語意模糊:「既然要道謝,就要有三跪九叩的覺悟……要滿足恩人的虛榮心……呼……」陣亡。
孟暘谷並未喚醒愛妻,只是將她打橫抱起,送上二樓臥房;然後--
他決定趁妻子熟睡時,銷毀娟姨夾在兒子滿月紅包中的另一份禮。
那份寫著「資助人葉秋」、「受助童孟暘谷」等資料的大禮。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