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涵頹喪地把咖啡一飲而盡,似乎想藉助咖啡因的力量讓自己振作一點。她從來沒有覺得學長這麼難溝通,兩人根本是在雞同鴨講嘛!
「學長,請你明白,我現在不是因為婚前恐懼症而退縮,而是我深刻地體認到我們兩人真的個性不合!」更何況,別說什麼婚前恐懼症了,她根本從頭到尾都沒有答應過學長的求婚啊!
「個性不合?」詹宜學更難以理解了,他拿著看外星人的眼神盯著可涵。「不會吧?我們都交往這麼多年了,怎麼可能個性不合嘛!」
可涵試圖解釋。「也許這聽來很荒謬,但,這卻是事實!很多情侶在談戀愛時毫無問題,但一旦論及婚嫁,許多潛在的問題就會一一浮現。」
她更愧疚地道:「學長,你真的是個很溫柔也很優秀的好男人,但是,對不起!我真的沒有辦法嫁給你,因為我……」
她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低聲卻堅定地道:「我心裡一直有另外一個男人,我喜歡的是別人!」
也許這樣子對詹宜學很殘忍,但她認為,一直把他蒙在鼓裡,對他來說才是最殘忍!可涵知道,自己必須坦承一切。
這一驚非同小可,詹宜學嚇得差點打翻咖啡杯。
「你……你剛才說什麼?你……你喜歡的是別人?」
「對不起!」可涵一再道歉,愧疚得不敢看學長。「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知道自已對你造成很大的傷害。對不起!對不起!」
一直在狀況外的詹宜學總算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了,他睜大雙眼道:「所以,你要跟我分手?為了那個男人,你要跟我分手?」他連聲音都變了。
「學長……」可涵不安地抬頭。詹宜學現在的樣子好可怕,她從沒見過這麼激動的學長。
「不是這樣的,我希望你能明白,不管有沒有那個男人的出現,我們都無法結婚。因為……因為……」她把指尖刺入掌心內,命令自己必須說出實話。「我並不愛你!」
「閉嘴!你在說什麼鬼話?我不要聽!」詹宜學完全失去理智,像一個無理取鬧的三歲小孩般大吼著。「童可涵!你是我交往多年的女朋友,我們就
要結婚了,你現在居然告訴我你不愛我?你愛的是別人?不!我不相信!」
他吼得好大聲,咖啡屋裡的其它客人都詫異地看著他們。可涵難堪地低下頭道:「學長,請你不要這樣,請你冷靜一點。」
「我要怎麼冷靜?」詹宜學不但沒降低聲音,反而咆哮地吼著,雙手還在空中亂揮。「童可涵!我絕不接受這麼好笑的分手借口!我們必須結婚,一定要結婚!」
怒吼完後,他倏地站起來,一把踢翻椅子,怒氣沖沖地衝出咖啡屋,打算直奔家裡——他最安全的堡壘。
唉……可涵無奈地以手撐住額側。此刻她不在乎其它客人的議論紛紛,也不在乎丟臉。她只覺得好愧疚、好心疼。
學長怎麼會變成這樣?
老天,她到底該怎麼辦?
由咖啡館出來後,可涵像抹遊魂般,在街頭毫無目的地走著,試圖整理紊亂不堪的思緒,她真的不知自已現在應該怎麼做才好?
已經晚上十一點了,雖她跟詹宜學分手已經整整過了五個小時,她也在街上亂走了五個小時。
這五個小時來,她滴水未進。下午在咖啡館裡,她只喝了一杯拿鐵,之後就沒有再吃過任何東西。
但,此刻她感受不到飢腸轆轆,她只覺得擔心,擔心學長。
唉……她知道自己的話對學長而言簡直是晴天霹靂,但,她不能再這麼一直欺騙他了,長痛不如短痛。
腳好疼、好痛,可涵在路旁人行道上的椅子坐了下來,揉揉痛到發麻的小腿。
有一滴、兩滴的雨珠落到她的頭髮上,她抬頭望著墨黑的天際。下雨了,台北盆地永遠是這麼多雨,就像她的心,永遠有解不開的死結……
可涵不在乎越來越粗大的雨,她由皮包內拿出手機。
她一直很想打電話給詹宜學,但,一回想起他離開咖啡館時那氣沖沖的模樣,她想,他可能需要一些時間來冷靜冷靜。
都這麼晚了,還是撥個電話給他吧。雖然她不愛他,但她衷心地把他當成兄長般關懷,不願見他受苦。
撥了詹家的電話,響了兩、三聲後,詹母接聽了。「喂,哪位?」
「詹媽媽,我是可涵。請問學長……學長他在家嗎?」
「可涵啊?」詹母的聲音很威嚴也很不滿。「宜學他在啊!奇怪,你們下午不是才見過面嗎?為什麼我兒子一回家後就臉色鐵青,誰也不理地把自已關在房間裡,連晚餐都不肯吃?你是不是又跟他吵架了?不是我說你,可涵,女孩子的脾氣不要太壞,別一天到晚耍千金小姐的脾氣……」
她喋喋不休地罵著。在她的想法裡,任何人跟她的寶貝兒子起了爭執,絕對都是別人的錯,她的兒子不會有半點錯的!
「詹媽媽,對不起……」
「你要跟宜學說話嗎?」
「不、不用了。」到了這個地步,她還能說些什麼呢?只要知道學長平安在家就好了。
「那我掛電話了!」詹母連「再見」都懶得說,「啪」地一聲就把話筒掛上。
「嘟嘟嘟……」可涵茫然地聽著單調的聲響,也跟著收線,把手機收入皮包。
可涵仍怔怔地坐在原位,任豆大的雨珠打濕了她的發、她的臉、她全身的衣服。
她不在乎大雨的冰冷,因為她的心已飛到一個很遠的地方,一個很遠卻很甜蜜的回憶裡。
那個夜裡也是這麼冷,不,比現在更冷更冷!但,偎在樓少駒的懷裡,她卻覺得有個小火爐在身體內不斷地加溫、加溫……
她想起他狂妄飛揚的眉、他令她失神的笑容、他的豪邁率性……
想得太久、太投入了,所以,當樓少駒真的出現在她面前時,可涵以為自已的眼前出現了幻覺。
樓少駒眼神沉晦地盯著可涵。這三天來,他之所以沒有去找她,是因為他不想將她逼得太緊,他要可涵好好地認清自己的心。
不過,僅此而已,他不能再多等了,一天都不能再等下去!他跟她已經整整浪費了一年的光陰,他不會再愚蠢地任她溜走。
他找人查出可涵的住處和上班地點,還不到下班時間,他就把車泊在她任職的公司門口等她。
結果,他發現可涵提早下班。她跳上一部計程車後,一路到了一間咖啡館的門口才下車。
樓少駒一路跟著可涵,這個地點他不陌生,他知道表弟詹宜學的家就在這附近。
果然,沒多久,他看到詹宜學一臉春風地進入咖啡館。不料,兩人沒談多久,宜學竟突然像是失控般地對著可涵大吼大叫,然後還一腳踢翻了椅子,怒火沖天地離去。
一直待在車內看著他們的樓少駒,心底已猜出個大概了。一定是可涵跟詹宜學攤牌,提出分手了。
這項猜測合樓少駒煩躁了三天的心奇異地安定下來,他快樂得想大叫、想飛,更想隨便抓住一個路人大聲歡呼!
他不會讓可涵一人孤軍奮鬥的,他會在她身邊陪著她。這次,他一定會好好地抓住她、珍惜她。
所以,他下了車,保持一段距離地跟著可涵,跟著她走過一條又一條的街道。他硬是壓住滿心的歡喜,沒有上前打擾她,體貼地把整理思緒的時間留給她。
但,雨越下越大了,他不能再任這個傻女孩繼續坐在風雨中。大跨步地上前,他筆直地走向可涵。
第五章
看著一直走向自己的男人,可涵被雨淋濕的小臉竟然傻傻地微笑著。
呵,如果淋雨就可以出現幻覺,就可以看到這張最想見又不能見的臉,那……還真是不錯。
但,當男人一把抓住她的手時,可涵才驚鄂地發現——不是!這不是幻覺!
他是真的!他——樓少駒,真真切切地站在她的面前!
天,他真的出現了!濕透的臉蛋在發燙,一股驚訝又甜蜜的感覺在她體內狂奔。
她該怎麼辦?她不能跟他走,不能這麼殘忍地給學長雙重背叛。
「放開我!」可涵彈跳起來,不知是在逃他,還是在逃避自己的心?
然而,樓少駒卻把她的手抓得更緊。那麼強悍的力道,除非她不想要這雙手了,否則勢必得跟他走。
他想把她拉上自已的車,可涵卻不肯,兩人在大雨中掙扎、拉扯著。她大聲喊道:「放手!樓少駒,我叫你放手你聽到沒有?你沒有權力把我帶到任何地方!」
「閉嘴!」樓少駒咆哮著,甩著濕透的頭髮,回頭瞪她一眼。「我可不想在大雨中跟你爭辯。上車!有什麼話上車再說!」
他又拖又扯,幾乎像擄人般,硬把可涵塞入車內,然後迅速地繞到另一側上車,用力踩下油門,向前狂飆。
一直到進入樓少駒在北投的別墅,可涵才深切地認清一個事實——她真的被狂妄又目空一切的樓少駒給擄走了!